老赵的办公室,空气凝固得像块冰。
林言明和他那两个跟班,鼻青脸肿,校服上蹭着灰和干涸的血迹,鼻子里还塞着皱巴巴的卫生纸,蔫头耷脑地站在一边,时不时抽抽鼻子,眼神躲闪,看都不敢看旁边的许烬野。
许烬野靠着墙站着,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帽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巴和紧抿的唇。右耳上的银钉在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冷光。他站姿随意,甚至有点吊儿郎当,但浑身散发着一股“老子不爽别惹我”的低气压。易染缩在他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黄毛都蔫巴了。
谢临松站在靠门的位置,离他们稍远一点。他依旧是那副挺拔的姿态,深蓝色的纪律册被他卷成一个筒状,握在垂下的手里。他低垂着眼睑,看着光洁的地板,侧脸线条冷硬得像刀削,左眼角下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在沉静中格外显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赵坐在他那张堆满作业和保温杯的办公桌后面,脸色铁青,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他看看这边挂彩的三个,又看看那边完好无损但明显是罪魁祸首的许烬野,再看看旁边像个没事人但肯定脱不了干系的谢临松,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说!到底怎么回事!”老赵猛地一拍桌子,保温杯都跳了一下,“林言明!你先说!为什么打架?!”
林言明捂着还隐隐作痛的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赵老师…我就是找谢临松有点事…许烬野他…他上来就打人!二话不说!你看他把我打的…” 他指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脸,企图博取同情。
“放屁!”许烬野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蓝眼睛射出冷光,“你他妈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了?!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
“许烬野!”老赵厉声喝止,“办公室呢!轮到你说话了吗?!无法无天了你!”
许烬野冷哼一声,别开脸,帽檐重新拉低,一副“爱咋咋地”的表情。
老赵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又把矛头转向谢临松:“谢临松!你说!当时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打起来?是不是因为你?” 老赵心里门儿清,这事儿八成跟谢临松脱不了干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谢临松身上。
许烬野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那道裂开的伤口传来刺痛。他心里有点发紧,不知道这个哑巴书呆子会怎么说。说实话?还是…默认?
谢临松缓缓抬起头,深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扫过老赵愤怒的脸,又极其短暂地掠过许烬野帽檐下紧绷的侧脸轮廓。他握着纪律册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沉默了几秒钟。
就在老赵不耐烦地准备再次催促时,谢临松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吐出一个清晰、简短、不带任何情绪的字:
“**吵。**”
吵?吵什么?
老赵愣了一下,没明白。
林言明也懵了,这算什么回答?
只有许烬野,帽檐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吵?这他妈算哪门子解释?但他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却因为这个毫无指向性的字,奇异地消散了一点。
老赵显然对这个敷衍的答案极其不满,他转向许烬野旁边的易染,眼神锐利:“易染!你当时也在场!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字都不许漏!”
易染被点名,浑身一哆嗦。他看看老赵,看看许烬野低气压的背影,又看看地上挂彩的林言明,再看看旁边沉默如山的谢临松,只觉得头皮发麻。
“呃…那个…赵老师…”易染抓了抓自己的黄毛,磕磕巴巴,“其实…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就是林言明他…他说话有点…有点不太好听…野哥他…他脾气急,就…就切磋了一下…对!切磋!就是…切磋得稍微…稍微激烈了那么一点点…”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切磋?!”老赵差点气笑了,“切磋能把人鼻子打歪?!易染!你是不是也想写检讨了?!”
“不不不!老师我错了!”易染立刻认怂,头摇得像拨浪鼓,“是打架!打架!但…但主要责任…肯定是…是林言明嘴太欠!他…他说谢临松他爸是…是杀人犯!还说谢临松以前在临溪当校霸!说得可难听了!野哥听不下去了才动手的!” 他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说完就缩着脖子,不敢看许烬野的方向。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林言明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地瞟向谢临松,又赶紧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他那两个跟班更是大气不敢出。
老赵脸上的怒容凝固了,他显然没想到背后是这种原因。他下意识地看向谢临松。谢临松依旧低垂着眼,面无表情,仿佛易染口中那个被揭了伤疤的人不是他。只有他握着纪律册的手指,似乎又收紧了一分,骨节更加分明。
老赵的目光又移向靠着墙的许烬野。此刻,许烬野已经抬起了头,帽檐下的蓝眼睛坦然地迎上老赵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暴躁和不驯,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清澈的坦荡。
他刚才在外面吼出来的话,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老赵耳边:“**因为你!不想让他们这样说你的过去!你就是你!跟过去有他妈屁关系?!**”
老赵沉默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言明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老赵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和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了许多:
“林言明,背后议论同学,揭人**,言语恶毒,挑衅在先!许烬野,易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性质恶劣!”
他目光严厉地扫过几人:
“林言明,写三千字深刻检讨!下周一升旗仪式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记过一次!再有一次,直接劝退!”
林言明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是,老师。”
“你们两个!”老赵指向林言明的跟班,“帮凶!一人两千字检讨!记警告一次!”
那两个跟班也哭丧着脸点头。
“许烬野!”老赵看向他,语气依旧严厉,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点什么,“你是主犯!下手最重!三千字检讨!记警告一次!再有下次,新账旧账一起算!还有,林言明三人的医药费,你负责!”
许烬野无所谓地撇撇嘴:“行。” 钱他有办法。
“易染!”老赵最后瞪向黄毛,“你知情不报,还跟着瞎掺和!两千字检讨!手机没收一周!再让我看见你在学校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头发,直接剃光!”
“啊?!老师!手机…”易染哀嚎一声,对上老赵不容置疑的眼神,立刻蔫了,“…知道了。”
“都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老赵烦躁地挥挥手,像赶苍蝇。
林言明三人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灰溜溜地、一瘸一拐地赶紧溜出了办公室。
易染也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许烬野,磨磨蹭蹭地往外挪。
许烬野双手插兜,也准备跟着出去。
“许烬野!”老赵突然叫住他。
许烬野脚步顿住,没回头。
老赵看着他那挺直却透着桀骜的背影,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打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下次,用脑子。”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保护好自己。”
许烬野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没说话,几秒后,才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老赵和谢临松。
老赵看着依旧沉默站在那里的谢临松,又重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很多:“临松啊…你…”
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看着谢临松那张平静无波、仿佛隔绝了所有情绪的脸,又觉得任何话都是多余的。他最终只是疲惫地摆摆手:“你也出去吧。这事…唉。”
谢临松抬起眼,深黑色的眼眸看了老赵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脚步无声地离开了办公室。
***
走廊里,许烬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一块小石子。易染在他旁边抓耳挠腮:“野哥…那个…检讨…”
“自己写。”许烬野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
“哦…”易染苦着脸,“那手机…”
许烬野懒得理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谢临松走了出来。
许烬野下意识地抬起头。
谢临松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他身上。那沉静的黑眸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确认了他没有新的损伤,然后视线向下,极其短暂地扫过他插在卫衣口袋里的右手。
许烬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刚想别开脸,却见谢临松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在距离他还有一步远的地方,谢临松停下了脚步。
易染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看谢临松,又看看许烬野,觉得自己像个一千瓦的电灯泡,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
许烬野站直了身体,帽檐下的蓝眼睛带着点警惕和不易察觉的紧张,盯着谢临松。
谢临松没说话。他只是看着许烬野。
清晨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他左眼角下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许烬野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刚想开口说“看什么看”,却见谢临松的嘴唇,极其缓慢地,翕动了一下。
一个低沉、沙哑、却又异常清晰的单字,极其艰难地,从他紧抿的唇间挤了出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分量,砸在许烬野的心上:
“**…好。**”
好?
什么好?
许烬野彻底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谢临松,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谢临松没有再解释。他深黑色的眼眸深深地看了许烬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最终归于沉寂。然后,他握紧了手中的纪律册,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转身,迈开步子,挺直着背脊,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阳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
许烬野站在原地,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沉默又挺拔的背影,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
刚才那个“好”字,是什么意思?
是说打架打得好?还是…说他吼出来的那些话…好?
易染凑过来,一脸八卦加崇拜:“卧槽野哥!刚才谢临松跟你说啥了?他是不是说‘打得好’?我就知道!他肯定也觉得林言明那傻逼欠揍!”
许烬野没理他。他低头,从卫衣口袋里抽出右手。掌心那道月牙形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用力又裂开了点,渗出丝丝血迹。他盯着那点红,又想起谢临松临走前那个沉沉的“好”字,还有他刚才扫过自己手的眼神。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麻,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滚烫。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重新把手插回口袋,也迈开步子朝教室走去,脚步却莫名地比刚才轻快了一点。
易染在后面追着喊:“野哥!等等我啊!检讨…真得自己写啊?”
回教室的路上,易染还在许烬野耳边嗡嗡嗡。
“野哥,你说谢临松那个‘好’字到底是啥意思?是夸你打得好?还是觉得你骂林言明骂得好?”
“闭嘴!再吵老子连你一起写检讨!”许烬野被他烦得不行,低吼一声,脚步加快。
“别啊野哥!”易染赶紧追上,愁眉苦脸,“那检讨…三千字啊!杀了我吧!要不…我帮你写林言明那部分?你帮我写我的?咱俩换着写,老师看不出来…”
许烬野懒得理他,推开教室后门走了进去。
正是课间,教室里闹哄哄的。但许烬野一进来,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好奇、还有那么点…敬畏?毕竟“野哥一挑三,把林言明揍成猪头”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全班。
许烬野面无表情,顶着这些目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的同桌,谢临松,已经坐在那里了。
和往常一样,坐得笔直,深蓝色的纪律册摊开在桌面,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上面写着什么。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紧,仿佛刚才办公室那场风波跟他毫无关系。只有左眼角下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沉静。
许烬野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动作有点重,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故意弄出很大动静,像是要把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甩出去。
他掏出桌肚里那本崭新的物理习题集——那是老赵上周硬塞给他,让他“向谢临松学习”的,崭新得连名字都没写——重重地摔在桌上。然后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环抱在胸前,臭着一张脸,眼睛盯着天花板,就是不往旁边看。
易染也蔫头耷脑地溜回自己前排的座位,趴在了桌子上,哀嚎着开始构思他那两千字检讨。
教室里的嗡嗡声又渐渐响了起来,但总有些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最后一排。
许烬野能感觉到旁边那道沉静的视线似乎落在他身上片刻,又移开了。他心里的烦躁感更重了。操!那个“好”字到底他妈什么意思?跟个闷葫芦似的,打哑谜呢?还有刚才在办公室外面,看他那眼神…
他越想越气,猛地坐直身体,从桌肚里又掏出那个深蓝色的保温杯——早上谢临松留下的那个。他拧开盖子,仰头把里面剩下的一点凉豆浆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点火气。
他把空杯子随手放在桌角,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极其僵硬地、几乎是梗着脖子,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旁边的谢临松一眼。
谢临松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专注地看着他的纪律册,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握着笔的右手,指关节处那几道被木屑划破的细小伤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许烬野的目光在那几道伤痕上停顿了一瞬,又迅速移开,烦躁地抓了抓自己蓝黑色的碎盖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喂,你那手…”,或者“刚才那个‘好’…”,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比别扭,硬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爱咋咋地!
他破罐子破摔地趴回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眼不见心不烦。检讨?等会儿再说!先睡一觉!
就在他刚把脸埋下去,准备屏蔽整个世界的时候——
胳膊肘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极其轻微地、带着点试探意味地,碰了一下。
**咚。**
力道很轻,几乎像是错觉。
许烬野埋在臂弯里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没抬头,但全身的感官都瞬间集中到了被碰到的那个点上。
过了几秒。
又是轻轻一下。
**咚。**
这一次,更清晰了。
操!没完了?!
许烬野猛地抬起头,带着被吵醒的暴躁和不耐烦,恶狠狠地瞪向旁边的罪魁祸首:“你他妈有完没……”
话没吼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谢临松并没有看他。他的视线依旧落在自己摊开的纪律册上,侧脸线条冷硬。只是,他那只没有握笔的左手,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罕见的迟疑,将一本厚厚的、书角已经磨损但内页依旧整洁的习题集,从他自己桌面的里侧,一点一点地,推到了两张桌子中间那条无形的三八线上。
是那本物理竞赛习题集。谢临松从不离身、视若珍宝的那本。
习题集被推到了许烬野桌面的边缘,书页因为移动而微微翻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工整得如同印刷体的解题步骤。在靠近书脊的位置,还夹着一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
谢临松做完这个动作,那只推书的手便立刻收了回去,重新规矩地放在自己腿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依旧低垂着眼,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纪律册,只是握着笔的右手,指关节似乎因为用力而更加泛白,耳根后面那点不明显的红晕,在阳光里似乎又加深了一点点。
许烬野彻底愣住了。
他瞪着那本突然出现在自己“领地”边缘的习题集,又看看旁边坐得像个入定老僧、仿佛刚才推书的人根本不是他的谢临松。
脑子有点懵。
什么意思?
给他看题?还是…让他写检讨?
易染正好回头想跟许烬野吐槽检讨太难写,一眼就看到了那本横跨三八线的习题集,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卧……槽……”他无声地用口型表达着内心的震撼,赶紧转回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肩膀却激动地抖个不停。
许烬野盯着那本习题集,足足看了有十秒钟。心里那点烦躁和别扭,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的“入侵”搅得乱七八糟。
他伸出手,动作有点粗鲁,一把将那本习题集抓了过来,带得谢临松桌面的笔筒都晃了一下。
习题集沉甸甸的,带着纸张特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干净的洗衣粉味。他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谢临松的名字,字迹锋利工整,力透纸背。
他随手哗啦啦地翻着。里面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和解题过程,思路清晰,步骤严谨,简直像本参考答案。翻到某一页时,他动作顿住了。
这一页的页眉空白处,用很小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受力分析:F合 = ma。方向即加速度方向。”**
这行字墨迹很新,和旁边旧的字迹明显不同。
许烬野的指尖在那行小字上停顿了一下。他记得,昨天数学课老师讲三角函数时,老赵在办公室训他,谢临松就是用胳膊肘撞醒他,又用气音提醒了一个“师”字,他才想起辅助角公式……
所以,这个“F合 = ma”…是物理课的笔记?还是…某种提示?
他猛地合上习题集,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他像是不耐烦似的,随手抓起谢临松夹在书里的那支黑色签字笔,拔开笔帽。
他翻开自己那本崭新的、一片空白的物理习题集,在第一页最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许烬野**。
字写得很大,很潦草,带着他一贯的张狂。
写完名字,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把笔往习题集上一丢,身体又重重地靠回椅背,再次闭上眼睛,一副“老子要睡觉别烦我”的样子。
只是,那本写着谢临松名字的旧习题集,被他随手放在了自己那本崭新的习题集上面,压得整整齐齐。而他插在卫衣口袋里的右手,那掌心带着裂口的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口袋里那枚冰凉的银质耳钉。
旁边,谢临松握着笔的右手,指关节似乎不再那么紧绷。他深黑色的眼眸依旧低垂,看着纪律册,但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一点点。
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洒在两个并排坐着的少年身上。
一本磨损的旧习题集,一本崭新的空白习题集,一上一下,叠放在许烬野的桌角。
教室里嗡嗡的说话声、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平凡却充满生机的校园背景音。
易染偷偷回头瞄了一眼,看到那两本叠在一起的习题集,又看到许烬野闭着眼但明显没睡着、嘴角似乎还绷着点奇怪弧度的侧脸,再看看旁边谢临松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只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他默默转回头,在自己空白的检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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