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樱七中的大课间跑操,跟下饺子似的。乌泱泱的学生被赶牲口一样轰到操场上,顶着能把人晒脱皮的太阳,听着体育老师破锣嗓子喊口号,一圈一圈机械地挪。
许烬野混在七班的队伍里,蓝黑色的碎盖被汗浸湿,黏在额角。他跑得心不在焉,胃里那点温乎的粥早就颠没了影儿,空荡荡的有点难受。右耳垂上戴了太久的银质拨片耳钉,像根烧红的针,随着跑动的颠簸,一下下往肉里扎。
“操…”他低骂一句,烦躁地抬手摸了一下滚烫刺痛的耳垂。这耳钉,从他妈扔下他那天起,就没离过身。洗澡睡觉打架,都戴着。时间太久,耳洞周围一圈皮肤总是红红肿肿,时不时发炎流脓。以前疼狠了,他就去校门口两块钱的小摊上随便买瓶酒精擦擦,硬扛。
但现在不一样了。
队伍跑过教学楼阴影处,短暂的阴凉。许烬野脚步慢下来,爱琴海蓝的瞳孔扫过教学楼三楼的某个窗口。筒子楼的闷热,谢临松带着薄茧的手指擦过他嘴角米汤的触感,还有那句“男朋友,听话”…乱七八糟地涌进脑子。
他猛地停下脚步,脱离队伍,走到跑道边的树荫下。
“野哥?咋了?”后面跟着的易染差点撞上他,黄毛被汗糊成一绺一绺。
许烬野没理他,皱着眉,手指摸到耳后那个小小的搭扣。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他身体的温度。他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指尖用力一拨。
“咔哒”一声轻响。
搭扣弹开。
他把那枚小小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银色拨片耳钉取了下来,捏在掌心。耳垂骤然失去束缚,暴露在闷热的空气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但紧接着,是一种近乎解脱的轻松。
“耳钉…摘了?”易染眼尖,惊讶地瞪大眼,“野哥你…?”
“戴久了,歇会儿。”许烬野声音有点哑,把耳钉揣进校服裤兜里。动作有点粗鲁,像是要掩饰什么。他重新跑回队伍,不再看易染探究的眼神。
跑操结束,人群像退潮的螃蟹,骂骂咧咧、汗流浃背地涌回教学楼。楼梯间挤得要命,汗味混着塑胶跑道的焦糊味儿,熏得人头晕。
许烬野随着人流往三楼七班教室挪。他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那枚小小的、坚硬的耳钉还在。心里那点因为摘掉它而冒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稍微踏实了点。这玩意儿,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妈不要他时甩在桌上的“买断费”,是他对着空屋子吼“不用你们,老子自己也能活”的底气。它硌在裤兜里,硌得他生疼,但也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终于挪到教室门口。里面闹哄哄的,刚跑完操的都在灌水、扇风、抱怨。许烬野走到自己座位——靠窗最后一排。谢临松的位置在他旁边,空着,估计被老赵叫去办公室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后背黏糊糊的汗沾在椅背上。他伸手往校服裤兜里掏。
空的?
他动作一顿,眉头立刻拧紧。手指在裤兜里仔细摸索,布料粗糙的触感,没有那枚熟悉的、带着棱角的金属片。
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噌”地站起来,动作太大,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直接把裤兜翻了出来!
里面只有几粒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粉笔灰。
耳钉呢?!
许烬野的脸色瞬间变了。爱琴海蓝的瞳孔猛地收缩,像受惊的兽,里面是难以置信和迅速蔓延的恐慌!他猛地低头,视线在椅子周围的地面上疯狂扫视!没有!光溜溜的水泥地,只有灰尘!
“操…操操操!” 他低吼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像疯了一样,一把掀开自己的椅子,又去翻谢临松的桌子!书本、试卷哗啦啦掉了一地!他顾不上!手指在桌斗里乱摸!冰冷的木头,粗糙的划痕…没有!还是没有!
“野哥?找啥呢?”易染刚灌完水,凑过来,被许烬野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
许烬野没理他,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猛地想起什么,扑到自己的课桌前,把桌面上所有的书、本子、笔袋,一股脑全扫到地上!
哐啷!哗啦!
一片狼藉。
桌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层薄灰。
那枚小小的银色耳钉,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许烬野!他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如纸,爱琴海蓝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震颤,灰蓝色的暗影迅速弥漫!胃里那股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再次狠狠攫住了他!
“呃…” 他闷哼一声,痛苦地弓下腰,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关节用力到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比胃出血那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那不只是疼痛,是支撑了他这么多年活下去的、唯一的、具象化的东西,没了!
“野哥!你咋了?!”易染吓坏了,赶紧扶住他,“找啥啊?我帮你找!是不是耳钉?你跑操前摘的那个?”
“耳钉…我的耳钉…”许烬野的声音嘶哑破碎,像砂纸摩擦,带着濒死的绝望。他猛地甩开易染的手,像一头困兽,猩红着眼睛在小小的座位周围一寸寸搜索,甚至趴下去看桌子底下!没有!哪里都没有!
教室里的喧嚣不知何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许烬野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和惨白如鬼的脸色吓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谢临松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刚从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两张卷子。一眼就看到了教室后面那片狼藉,和站在狼藉中央、浑身散发着毁灭气息、痛苦佝偻着身体的许烬野。
谢临松的瞳孔骤然收缩!深黑色的眼底瞬间卷起风暴!他大步冲过去,一把拨开挡路的易染,冲到许烬野身边。
“**烬野?**” 他声音紧绷,带着急切的询问,伸手想去扶他。
“滚开!”许烬野猛地挥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抬起头,爱琴海蓝的眼睛此刻是骇人的灰蓝,里面翻涌着痛苦、暴戾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死死盯着谢临松,“耳钉!我的耳钉没了!!” 声音嘶哑得像在泣血。
谢临松的手僵在半空。他立刻明白了!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扫过被翻得底朝天的座位和地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迅速:“**跑操前放哪了?**”
“桌上!就放桌上了!”许烬野指着自己空荡荡的桌面,手指都在抖,“回来就没了!找遍了!没有!”
谢临松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一寸寸扫过许烬野的桌面,旁边的椅子,地上的书本…突然,他目光一凝!
在许烬野椅子腿旁边,靠近墙根的水泥地上,散落着几粒极其微小的、闪着暗淡银光的碎屑!
他蹲下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
是金属碎屑。银色的。
他抬起头,视线顺着那点碎屑的方向移动。在许烬野桌腿内侧,靠近地面不起眼的木头上,有几道新鲜的、极其深刻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带着巨大的恶意,狠狠刮擦过!
谢临松的眼神瞬间冷得掉冰渣!左眼角下方那颗小痣因为紧绷而异常清晰!一股冰冷刺骨的戾气从他身上无声地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他站起身,深黑色的眼眸扫过教室里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谁。**”
“**动了他桌子。**”
没人敢说话。教室里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易染也被谢临松这从未有过的、山雨欲来的可怕气场震住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前排、平时胆子很小的女生,怯生生地举起手,声音细若蚊蝇:“谢…谢临松…跑操的时候…我…我回来拿水杯…好像…好像看见…贺云流…在你们座位旁边…待了一下…”
贺云流!
这个名字像一颗炸弹,在许烬野混乱的脑子里轰然炸响!他猛地抬起头,灰蓝色的瞳孔里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是她!一定是她!那个被他揍过的贱人!
“操!她!妈!的!” 许烬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浸着血!他猛地就要往外冲!像一头被彻底激怒、要撕碎猎物的凶兽!胃部的剧痛和失去耳钉的绝望混合成毁灭一切的疯狂!
谢临松反应更快!在他冲出去的瞬间,手臂如铁钳般猛地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腰!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他攥紧的、青筋暴起的拳头!
“**别动!**” 谢临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嘶哑低沉,带着巨大的力量和控制欲,身体像铜墙铁壁一样死死禁锢住暴怒的许烬野!“**交给我!**”
许烬野在他怀里疯狂挣扎,像一尾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放开我!老子弄死她!她敢动老子的东西!她敢——!!!”
谢临松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把他勒进自己骨头里。他低头,嘴唇贴在许烬野汗湿冰冷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承诺:
“**信我。**”
“**她毁了你的东西。**”
“**我让她百倍还。**”
许烬野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谢临松的声音像冰锥,带着绝对的寒意和力量,刺穿了他混乱暴怒的屏障。他急促地喘息着,灰蓝色的瞳孔剧烈颤动,身体依旧紧绷得像拉满的弓。
谢临松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慢慢松开了勒着他腰的手臂,但那只扣着他拳头的手依旧没放。他转过身,面对着许烬野,深黑色的眼眸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着许烬野痛苦、愤怒、濒临崩溃的脸。
他抬起另一只手,不是去擦许烬野额头的冷汗,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轻轻覆在了许烬野空荡荡、还在隐隐作痛的右耳垂上。
掌心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的粗粝感。
“**这里。**” 谢临松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砸在许烬野混乱的心上,“**活着。**”
“**你活着。**”
“**不需要证明。**”
“**我在。**”
他覆盖在许烬野耳垂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烙印什么。
“**那东西,是她欠你的债。**”
“**我替你收。**”
“**连本带利。**”
许烬野被他掌心的温度和那沉甸甸的话语钉在原地。耳垂上传来清晰的触感和微微的压迫感,像一道无形的锚,把他从失控的深渊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他大口喘着气,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谢临松深不见底的黑眸,那里面是毫不作伪的坚定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
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怒,像退潮一样,缓慢地、艰难地从许烬野的身体里抽离,留下巨大的疲惫和空洞的疼痛。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下来,但攥紧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谢临松看着他眼底的暴戾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痛苦取代,紧绷的下颌线才稍微松动。他松开扣着许烬野拳头的手,转而用掌心包裹住他紧握的拳头,强硬地、一根一根掰开他死死抠进掌心的手指。
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血痕,渗出血珠。
谢临松眉头都没皱一下,拿出随身带的干净纸巾,沉默而仔细地擦掉那些血痕。
易染在旁边看得大气不敢出。他瞄了一眼地上那点微不可查的银屑和桌腿的划痕,又看看谢临松那副山雨欲来的冰冷侧脸,心里替贺云流点了根蜡。完了,这姐们儿算是彻底把阎王爷惹毛了。
谢临松处理完许烬野掌心的伤,抬眼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声音恢复了那种没有情绪的冰冷:“**贺云流,在几班。**”
“高…高三一班…靠楼梯口…”女生吓得声音发抖。
谢临松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散落的、属于许烬野的书本和试卷一一捡起,叠好,放回桌上。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深黑色的眼眸最后看了一眼依旧僵立着、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许烬野。
“**等我。**” 他低声道,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背影挺拔,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冰冷的煞气。所过之处,拥挤的走廊自动分开一条路,无人敢挡。
许烬野站在原地,右耳垂上似乎还残留着谢临松掌心的温度和力道。他慢慢抬起手,指尖颤抖地碰了碰那个空荡荡的耳洞,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裤兜里空空如也。
那个陪了他无数个日夜、被他体温焐热、被他无数次摩挲过的银色拨片…没了。
被那个女人…毁了。
一股巨大的、灭顶般的悲伤和空洞,迟来地、汹涌地淹没了他。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把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无声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易染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默默地把许烬野掀翻的椅子扶起来。
教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惊呼声!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易染猛地冲到门口,探头看去。
只见走廊尽头,一班门口。
贺云流被两个女同学扶着,脸色煞白,哭得梨花带雨,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校服裙子上沾着灰,高跟鞋掉了一只,脚踝似乎崴了,一瘸一拐,极其狼狈。她捂着脸,肩膀耸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惊吓。
而谢临松,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七班的方向。
他站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寒刃。校服外套的拉链依旧一丝不苟地拉到顶。他没有看哭哭啼啼的贺云流,深黑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一班门口围观的每一个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嘈杂和贺云流的哭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的道歉,我不接受。**”
“**她的解释,是垃圾。**”
“**她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代价,她自己清楚。**”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朝着七班的方向,迈着沉稳而冰冷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回来。深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寂的寒冰。左眼角下方的小痣,像凝结的血点。
走廊里死寂一片。
只有贺云流压抑的、屈辱的哭声在回荡。
还有谢临松那沉重而清晰的脚步声。
咚。咚。咚。
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易染赶紧缩回脑袋,心脏怦怦直跳。他看向教室里的许烬野。
许烬野依旧维持着那个埋首的姿势,但肩膀的颤抖不知何时停止了。
谢临松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许烬野身边,停下。
许烬野慢慢抬起头。
脸色依旧苍白,眼睛红肿,爱琴海蓝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水光,但那股崩溃的空洞和暴怒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疲惫。他看向谢临松。
谢临松没说话,只是朝他摊开了掌心。
在他冷白的掌心中央,躺着几粒极其微小的、暗淡的银色碎屑。还有一小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被暴力扭曲压扁的、边缘带着刮擦痕迹的银片。那是耳钉拨片残留的最后一点碎片。
许烬野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点残骸上,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再次变得急促。
谢临松的手没有收回,只是静静摊着。他看着许烬野,深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安慰的软话,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陈述:
“**东西,毁了。**”
“**人,我动了。**”
“**债,她背上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重量:
“**现在,你的命。**”
“**我接住了。**”
许烬野看着他掌心那点冰冷的、破碎的银屑,又抬眼看向谢临松那双深不见底、却写满“我在”的黑眸。耳垂上被覆盖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
那股灭顶的悲伤和空洞,在那句“我接住了”的宣告里,奇异地找到了一个支点。
他慢慢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碰了碰谢临松掌心那点银色的碎屑。冰凉,硌手。
然后,他没有去拿那些碎片,而是把自己的手,覆盖在了谢临松摊开的掌心上。
掌心相贴。
一个带着汗湿和未干的泪痕,冰冷颤抖。
一个干燥温热,沉稳有力。
许烬野的手指穿过谢临松的指缝,用力地、紧紧地扣住!
他抬起眼,爱琴海蓝的瞳孔里水光未退,却重新燃起一点倔强的、冰冷的火焰,死死盯着谢临松的眼睛,声音沙哑却清晰:
“行。”
“你接住了。”
“就别他妈松手。”
谢临松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圈银戒,紧紧贴着许烬野的指骨,冰凉的金属圈,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嗯。**” 低沉的回应,重若千钧。
“**死也不松。**”
教室窗外,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
蝉鸣聒噪。
筒子楼的绳结断了。
但另一道更深的羁绊,在破碎的银屑和紧握的掌心间,无声地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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