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5,窗外下着小雨,柳安木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扫了一眼手机,来电人的备注是“王队”。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隔壁也响起了热闹的铃声。
柳安木打了个哈欠,接通电话,“头儿,大晚上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紧急情况,你和程名都马上回局里来。”电话那头传来王队长有些沙哑的声音,而且背景音很嘈杂,应该是在公路上。
“我说王大队长,加班也总要让我知道是什么事吧?”
“交警大队在我们辖区查处了一辆超速侧翻的货车,这辆车的情况有点复杂,”王队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在车里发现了十六具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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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沙湖区正明大街上停驻着十余辆警车,警灯在蒙蒙细雨的黑夜里犹如大海上的灯塔。
出租车停在黄色警戒线五十米外,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怪了,前面出车祸了吗?怎么还给路全拦上了?”
副座上的青年穿着一件黑色T恤,手臂靠在车窗上,懒洋洋说道:“车祸,货车侧翻。”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下一秒,车载广播中女广播员标准的播音腔就响了起来: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下面为您插播一条紧急路况信息。今日凌晨时分,沙湖区正明大街东路口,一辆大型货车发生侧翻,事故造成大量货物洒落,目前警方已经封锁沙湖区正明大街东路口,请各位驾驶员朋友绕道行驶。”
司机握着方向盘,转头看了一眼青年,有些惊讶:“哥们,这你都知道?”
柳安木撩开眼皮,像看傻子一样望着他。这时,程名从后座探出一个脑袋,笑呵呵说:“我们是警察,就是过来处理这事的。师傅,你帮我们往前开一点,停在警戒线外就行了。”
出租车司机大概也是头一次拉警察,听见二人的身份,顿时有点紧张起来。发动车子,他干巴巴道:“哦,那你们大晚上为人民服务,还挺不容易的。”
车轮碾过细雨,出租车在离警戒线几步远的地方就被拦了下来。披着黑色雨衣的老警察走到驾驶室旁边,敲了敲车窗:“同志,前面出车祸了,请你绕行。”
就在这时,出租车的副驾驶后后车门打开。程名看清了老警察的模样招呼道:“副队!”
“原来是你两小子啊,我正准备给你俩打电话呢!”刘鹏打了个指挥的手势,示意出租车司机掉头离开。当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蒙蒙细雨中时,他才走到两人的身边,感慨道:“今天这案子可不简单,省厅还特意派了一名顾问过来。短短半个月内,在咱们辖区里就出了两件大案,下个月向省厅汇报工作可有的看了。待会你们别往王队跟前凑,小心他拿你俩撒气。”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警戒线旁。隔着最外层的警戒线,隐约能看见被警车围住的大货车。
就在三人弯身翻过警戒线时,透过两辆警车中间的间隙,柳安木突然瞟见一抹欣长的背影。这个人背对着三人的方向,身上没有穿警服,而是穿着一身便衣,白色的衬衫勾勒出线条流畅的上半身,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柳安木眨了一下眼皮,直觉这人的背影有点眼熟,不过仔细一想,记忆里又完全没有这号人。
“看见那个穿白衣服的没有?”这时,刘鹏指了指那人的背影,说:
“他是省里派来的专家,C大刑侦学教授,高知分子。听说参与过省里不少大案的侦破,当年的731连环杀人案,他提出的两条建议非常关键。省里把他派过来,就是希望我们抓紧把案子破了。”
程名震惊道:“731案?!那不是十五年前的案子吗?”
“没错。”刘鹏说:“那时候他还在公安大学读书,公安大学的徐教授是省局的顾问,他把这个案子删减了一些细节,当作案例要求学生讨论凶手的作案手法。就是在这次学生讨论中,老教授碰巧听见一名大一的学生正在论证自己的观点。”
程名咽了咽口水,朝“白衬衫”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那个学生就是他?”
“就是他。”刘鹏点了点头,“在他毕业那年省局还破例朝他抛过橄榄枝,可惜他并没有选择成为一名警察,而是继续读书深造。”
柳安木眯着眼睛,平白生出一丝不爽,再看向那个背影的时候,也觉得越发碍眼起来。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正是因为他们有远超常人的天赋。但如果把一堆天才放在一起,那些天赋也就泯然于众人矣,可见天才之间往往是有互斥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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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翻的货车旁边已经围了不少警察,货车后面的车门朝向两边的商铺打开,不时有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痕检进出。一个戴着手铐的中年男人被拷在警车旁,他满脸愁容,不停朝旁边的实习警察为自己解释:“警官,我就是个送货的,只管把车送到地方,至于车里到底有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负责现场记录的警察叫张浩,上个月刚来所里,现在还在实习期。他手里拿着签字笔,非常严肃的看着中年男人:“你开的车上出现了十六具尸体,我们现在合理怀疑你是准备杀人抛尸。希望你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不要再说这些与本案没有关的事情,这对洗清你的嫌疑没有任何帮助。”
中年男人急得满头大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跑长途运输的,这个单子是我在平台上的抢勒,单主在平台上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把这辆车开到石县,我啷个晓得这里头是一车死人勒?不行,我跟你说不通,让你们刚才那个领导过来!”
说完中年男人不顾张浩的劝阻,拼命扯着手铐,在一堆披着黑色雨衣的警察里寻找起王队长的身影。
而他要找的王队长,此刻正站在侧翻的大货车后方。
“师弟,现场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们的法医对尸体做了初步尸检,这些尸体无一列外,全部浸泡过福尔马林,而且死亡时间至少在一个月以上。”从抵达案发现场开始,王队长一直皱着眉头,指缝里夹的烟就没有断过。
这个案发现场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由于货车在侧翻时的撞击,车内的女尸在受到外力后,本就脆弱的肢体发生断裂,所以此刻车内的情况,也许用一车的尸块来形容才更加贴切。
除了随处可见的青白尸块,有的尸体中的手臂扭曲着,有的尸体脖子歪到一旁,但是所有尸体脸上都挂着惊恐的表情,就好像在车祸发生的时候,它们短暂的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想要向外爬。
站在王远身旁的男人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睛,举手投足间都有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师兄以前观察过逝者的妆容吗?”
“没有。”
“人死以后,肌肉就会失去弹性,皮肤会变得松弛。所以为逝者化妆的手法更为单调,主要依赖于化妆师的习惯。”
王远鹰隼般的视线扫过面前的一排担架,上面摆放着被清理出来的一排头颅,一共十六个,所有尸体的脸上都画着浓重的妆容,不过由于尸体的表情太过狰狞,已经很难从这些脸上看出原本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这些尸体都是先在某处统一经过处理,再集中送到安山市?”王远弹落烟灰,思考了一会才说:“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如果只是单纯的贩尸,买家通常只关注女方的年纪或者八字,而且女性的尸源供不应求,除非是碰到大买主,这些尸贩子很少会特意在交易前专门为尸体化妆。”
沙湖公安分局也接受过不少倒卖尸体的案件,有些尸体被买卖的时候甚至连口像样的薄棺都没有,只用草席一裹,就像件商品一样被人买来卖去。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刘鹏带着两个新法医从后方绕了过来,还隔着好几米,刘鹏就张嘴招呼道:“头儿,三个法医都到齐了,尸体都在这里拼好再带回局里吗?”
王队长身边的男人闻声回头看了过来,对上了柳安木的目光。
夹杂着细雨的风声似乎更喧嚣了一些,男人身上的衬衫被雨水打湿,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将肩背肌肉的弧度勾勒的更加清晰。他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下颌的线条干净利落,明明是非常标准的东方古典美人的长相,眉宇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久经上位的压迫感。
柳安木明显愣了一下,那种很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尤其是当他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心中突然就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这种感觉其实很难以解释,就像是他的记忆里忽然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明明感觉连对方睫毛抬起的弧度都很熟悉,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男人在喧嚣中静静和他对视着。
雨丝落下的画面仿佛开了慢镜头,打落在男人的肩头,又很快消失再他薄薄的衬衫上。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柳安木似乎在那双深色的眼眸里感受到了一种很沉重的情绪,像是久别重逢的思念,又像是溺水般压抑的悲伤。然而这种异样的情愫转瞬即逝,等他再想看个究竟的时候,男人眼底又已经恢复了平静。
王队长掐灭烟头:“介绍一下,省厅调来的刑侦顾问,我C大的同门师弟,柏止柏教授。”
俺的好大儿——你终于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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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六女尸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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