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大刑侦学教授柏止,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是C大的风云人物。
不过真正把他推上神坛的,还是两年前的那起轰动全国的“3.13”特大爆炸案。当时的犯罪嫌疑人李某在一手策划了特大爆炸案后杀死了自己的妻儿,孤身逃进深山。
经过警方长达半个月的搜索,李某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所有人都猜测李某已经另寻他处自杀时,柏止仅仅是通过几堆烧尽的草木堆和几只泡在河水里的野果,就精确判断出李某已经逃出深山。
专案组立刻撤回一半搜山的人员,转而在县城各个客车站加派人手秘密搜寻,三日后果然在长途客车站将李某抓获归案。也正是这一次案件,让柏止仅仅在博士毕业两年后,27岁就成为了C大最年轻的副教授。
刘鹏是个粗人,平生最不会跟这些文化人打交道。跟柏教授寒暄了两句,就张罗着要拉两个新法医一起去拼凑尸体。
就在三人经过柏止面前时,柳安木突然倒回去了一步,盯着柏止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柏教授,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柏止看着他的眼睛,至少隔了两三秒的时间才微微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哦,说起来也挺奇怪,我对柏教授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看来我们还挺有缘份。”青年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连带整个人身上那股有些凌厉的少年气都柔和了下来。
柏止的目光依旧温和淡定,嘴角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只是握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点。不过这个动作实在太小,除了当事人以外,恐怕没有人第二个人能发现。
刘鹏忍不住开口调侃:“小柳,你不能因为人家柏教授长得好看,就用你骗小姑娘的那一套啊!”
柳安木捏了捏自己的脸皮,表情有些费解:“刘哥你再仔细看看,就我这张脸,犯得着花言巧语去骗小姑娘吗?”
刘鹏打眼一看,这话确实也挑不出毛病,于是也跟着开玩笑:“那我可警告你啊,咱们局里有规章制度,你要真敢骗人家姑娘,我可第一个饶不了你!”
柳安木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哪一处带了这种沾花惹草的错觉,思索再三,他便心安理得地把这些都归咎于自己的人格魅力。
几人说话间,穿着一身防护服的赵法医搬着一箱尸块从货车箱内走了出来。看见车厢外的几人,他平光镜片后的眼睛眯起了一些:“来了就过来帮忙,这个现场在天亮以前必须处理好。”
程名答应了一声,从火车旁边的帆布袋上捡起两套防护服,又把其中一套递给柳安木:“三哥,我们赶紧换吧。”
这种分体式法医解剖服领口和腰带口都采用绑带设计,使用时直接罩在衣服表面就行,很适合在户外现场使用。换完防护服,两人又带好了口罩和一次性橡胶手套,这才走进了侧翻的货车车厢。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货车里,柏止依旧远远盯着那边看,浅色的眼眸仿佛月光下的大海,让人难以看透他的心思。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王远又点了根烟,火星在他指缝间冒着红光,笑道:“这么舍不得,不如我跟省厅打个报告,让你来我们分局做个挂职顾问,好每天都能跟柳法医朝夕相处。”
王远这话原本是想揶揄一下柏止,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身上少了几分人情味,独来独往的像一块木头。
以前还在C大念书的时候,大导就不止一次的跟王远提过,让他多帮这个“木头”师弟掌掌眼,别回头毕业成了大龄男青年,连个媳妇都娶不到。每每想起大导那张严肃的脸,能说出:“这么优良的基因,不给国家多留下几个做贡献,那也太可惜了!”这种话的时候,王远就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不过王远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次竟然还能老马失蹄,在阴沟里翻了船。
因为柏止竟然真的点了头,还轻笑一下:“嗯,那就有劳师兄。”
指尖被掉落的烟灰烫伤,王远猛地抬起头:“嗯?”
然而柏止并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手上的项目我会移交给别人去做,明天我亲自去向省局递交书面申请。”
王远愣了大概有半分钟,才把手里的烟拿远弹了一下,摇了摇头哑然失笑:“看来我们真是太久不见面了,连你都学会开玩笑了。”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开玩笑。”柏止的视线追随着那道进进出出搬运尸块的身影,语气依然很淡然。
“流程审批要经过六个部门,最快一周内能走完。在此之前我会事先跟省厅先打招呼,所有的流程全部都按照加急来办。”
**
柏止挺拔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侧翻的货车前只留下王远夹着烟,站在小雨里独自凌乱。
法医和痕检进进出出,从满车的碎尸块中捡出不同的部分拼凑在一起,雨水顺着头顶的篷布淅淅沥沥地滑落,混着福尔马林的液体在地上形成了深浅不一的水坑。
半晌,王远颤抖地抬起夹着烟的手,盯着手里被雨水淋灭的烟屁股出神。
——虽然没能把师弟那优秀的基因流传下去,但他这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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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光完全亮起之前,十六具女尸全部被装入裹尸袋,送往沙湖区公安分局。在清晨的第一缕太阳升起时,洒水车的音乐轻灵地响在沙湖区正明大街,水流冲洗掉地面的痕迹,又迎来崭新而忙碌的一天。
7:05,沙湖区公安局解剖室
解剖室的大门开了又关,灯光由绿色切到红色。柳安木拎着勘察箱,眼睛扫过干净明亮的解剖室,不由挑了一下眉梢。
程名见状有些好奇,凑到柳安木的身边看去。洗手台边的窗户半开着,台面上只有一瓶消毒洗手液,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铺满整个解剖室地面的十六件裹尸袋。
程名露出一抹好奇之色,压低声音道:“三哥,你都看见什么了?”
柳安木“啧啧”了两声,说:“目之所及,皆是美景。”
他要真就什么都不说也就罢了,撂下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反倒勾得程名心里像猫抓一样。程名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柳安木,只见这人眉心舒展,双眼弯起,倒真像是看到什么移不开目光的景象。
程名咽了咽口水,说:“三哥,给我也开开眼呗?”
柳安木说:“你真想看?”
程名疯狂点头:“真想!三哥,我做梦都想,你就成全我吧!”
“行啊,开个天眼的事,简单。”柳安木掏了一下耳朵,笑道:“先叫两句舒服的来听听。”
程名大概是真想看的紧,闻言立刻大刀阔斧地单膝跪地,抱拳看向他:“程某漂泊半生,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拳掌相击的声音在解剖室内尤其响亮,看得出来这傻小子抱拳时一点力道都没收。
程名从抱拳的手后抬起头,迫不及待道:“义父,快点来吧,再晚赵法医就该过来了!”
柳安木占了句口头上的便宜,心情大好,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于是在程名炙热的目光中,泛着黑色烟气的锁链从柳安木后背伸出,锁链的一头弯弯曲起,“啪”的一声拍打在程名的肩膀上。
程名只觉得肩膀一沉,酸麻的感觉顿时从肩膀蔓延开来。紧接着,他的左眼皮像是抽筋一样开始跳动,即使这样,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朝柳安木刚才盯着的方向看去。
眼前先是像是蒙了一层水汽,程名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水汽才慢慢褪去,解剖室内的场景也重新在他的眼中变得清晰。
……
一股寒气顺着脊背一直爬到了头皮,程名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心都在往外冒着冷汗。
解剖室里的情景哪里像是柳安木所说的“目之所及,皆是美景”,灰蒙蒙的雾气之中,只见靠着洗手台的方向站着一排垂着脑袋的女人,皮肤惨白,眼珠在眼眶中凝成一个小点,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而更可怕的是,在这些女人赤|裸的身体上,不断浮现出一张张扭曲而狰狞的面孔,随着这些脸越来越清晰,女人们下|身的皮肤也逐渐开始溃烂,滴滴答答地流出很多带着血色的脓水。
仿佛是察觉到了程名的视线,女人们的喉咙里发出“咯吱”吞咽的响声,脸上也露出急迫的表情。那一只只形如枯骨的手臂抬起,却在伸出的一瞬间就断裂开,掉落在地,咕噜噜滚到程名的面前。
程名憋了半天,脸都青了,才憋出了两个字:“我靠!”
柳安木弯下了腰,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更刺激的,想不想看?”
程名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伸出十根手指,死死遮住自己的眼睛,哭丧道:
“三哥,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什么目之所及,皆是美景?这明明就是女鬼开会!”
被挡住眼睛的程名此刻自然不会注意到,在他把眼睛挡住的一瞬间,站在洗手台旁边的鬼魂只是怔怔看着他,而在她们的眼底露出了黯然的神色。有的鬼魂用没有断裂的手臂,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血泪从她们的指缝滴落,无声地哭泣。
柳子给程名用的并不是开天眼,而是鬼差的阴气拍灭了程名肩膀上的一团火,俗称拍火(赌场有时会圈养小鬼,拍客人肩膀上的火)拍火后人运势会变低,再加上解剖室十六具尸体,阴气重,自然很容易就能看见鬼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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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十六女尸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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