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游人逛街时,看见撷芳楼顶部蹲着一只金色的狐狸。
那狐狸体型极为庞大,眼神睥睨,不声不响地俯视全城,宛若一只心怀不轨的可怕巨兽。
——消息晚些时候递进了宫里,等申屠青斐知道时,狐狸早已腾空而起,驾着一朵妖云飞往血林的方向。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消息好一会儿,又用那双冰冷的蛇瞳去看传消息的密探,直把人家盯得跪在地上开始发抖,才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他刻意留到很晚才回去,华灯映月,屋内人影重重,传出玉还安的笑声。
他这师弟是天生的富贵闲人,成天无忧无虑地,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好玩的事。
又听见宁晚雪的声音,温和而平缓,在劝玉还安不要给小孩吃多了点心,不过语气不是很坚决,玉还安对他撒娇几句便没了下文。
申屠青斐听得有些失笑,在他的印象里,三师叔对他们总是非常纵容,一副“跟着这么有病的师尊两个孩子真是受苦了”的心疼样。
事实上,师尊对他们纵使不算热情,也没有多么冷落,反而三师叔每次打着关照他们的名头前来,都会被师尊毫不客气地使唤。
三师叔没有脾气也不长记性,实在被差使得生气,也只会软绵绵地表达不满,然后继续为他们劳心劳力。
他已离开虚衡山多年,然而此刻又仿佛回到了师门的那段时光。推门而入,冷风穿过他的袖袍,灌进室内。
宁晚雪坐在软榻上剥橘子,神态虽是放松,脊背仍如松竹般挺拔,而玉还安在软榻另一边就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周围无人侍立,榻上小桌散了一片橘子皮与瓜子壳都没收拾。
冷风吹进来,宁晚雪忙伸手给小孩挡住风,催促他:“快关门。”
申屠青斐把门关上,又走过去把窗推开一条缝隙,钻进来的一丝冷意让榻上那几个都缩了缩脖子:“屋里闷的很,你们在里面呆久了也不觉得头晕。”
宁晚雪笑道:“我与竹月都无妨,就是小玉怕冷。”
申屠青斐冷哼一声:“娇贵。”换得玉还安的大声抱怨。
萧竹月握着半只橘子,本是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申屠青斐带了满身寒意进来,他们说话的嗓音又大了不少,让他有些清醒过来,往宁晚雪身上靠了靠。
这张脸露出如此依恋的姿态实在有些惊悚——哪怕是小的也不行——申屠青斐决定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他扫了一眼软榻,大概估测了地方大小,发现自己是没法挤进去了,又吩咐人来搬了另一张美人靠,铺上裘皮厚毯,待他换了另一身常服出来,榻上桌已经被清理干净,而玉还安在他先头占据了美人靠,正舒舒服服地舒展双腿。
宫人奉上茶,往炉中添了银炭退下,申屠青斐看了一圈儿,还是选择和他师弟挤在一处。
他这时候散了头发,眼睛也垂下来,那种凌人的气势便削弱不少。萧竹月没白天那么抗拒他,申屠青斐伸手去够桌上的点心,小孩还把盘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他们已经在这儿闲聊了好一会儿,带回的糕点都吃得差不多,申屠青斐拾了半块粉栗糕,略尝了一口,问宁晚雪:“事情解决了?”
他其实已知道结果,只是确认。
宁晚雪:“嗯……差不多吧。”
申屠青斐奇怪地看过来,觉得他这么不确定的语气有些古怪。
宁晚雪说:“妖皇本来并不想进城,是被其他人热情相邀,实在盛情难却,便去撷芳楼听了几段戏曲。”
申屠青斐:“…………”
他怀疑地说:“热情相邀?盛情难却?妖皇?”
宁晚雪:“怎么?”
他镇定地望着申屠青斐,夙焱的来历他当着叶徽之的面不好打探,有妖皇在场也无法全力应对他们,只能下次再探。
这些内情都没必要告诉申屠青斐,只盼这家伙装个傻,别刨根究底问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果真没有再问,“只是有些意外,妖皇倒是挺随和的样子。”
宁晚雪含糊地道:“是啊。”你正在吃的点心就是师叔我差遣妖皇去买的。
申屠青斐全然不知,喝了一口茶,又问他自己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毕竟宁晚雪这次来找他,本意就是为了把小孩寄在宫里好空出自己一人去办事。
宁晚雪回答得就更含糊了:“也………差不多了。”
申屠青斐察觉到他不愿多说,但不待他找个话题岔过去,玉还安已经插了进来:“这么说师叔你事快办完了?接下来是回虚衡山还是继续游历?”
他跟小孩相处了一天,有了一点感情:“不急着回去的话,就随我去江南,我那儿不比师兄这里人多眼杂,拨个宅子给你们,保准清静。”
申屠青斐从小与他较劲,闻言眉峰一挑,眼神就不甚友善起来。宁晚雪心中有事,没拒绝,也没立刻应承下来,只道:“过几天再看罢。”
这回申屠青斐抢到了话头,接道:“那师叔还是先住宫里,我吩咐他们别来打扰您就是。”
玉还安张了张口,被他师兄飞了个挑衅的眼神:“…………”
宁晚雪一旦想事情了,就不太关注周遭环境,压根没注意两个师侄的暗潮涌动,心不在焉地问小孩:“你觉得怎么样?”
萧竹月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宁晚雪把决定权交给他,那两个人全望过来,玉还安饱含期待,申屠青斐则含着一点威胁之意。
“…………”他果断把问题再扔回去,“我都可以,听你的。”
那两人愣了一下,又同时惨不忍睹地把脸转开了。
宁晚雪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玉还安幽幽地说:“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从师尊口中听到‘都听你的’这种话,让我缓缓……”
申屠青斐对他拱手,说:“三师叔,你辛苦了。”
宁晚雪想笑一笑,可低头看见萧竹月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把那未露出的笑意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到目前为止,小孩还没有表现出对所有人都把他当作另一个师兄的排斥,但他确实毫无师兄的记忆,谁知道听多了这种话他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他想得多,又看他们两个还毫无意识,便打断道:“时候不早,我们要休息了,你俩也别玩太晚。”也不等他们反应,就直接把萧竹月捞在怀里,往后厅的卧房走去了。
玉还安目送他离开,莫名其妙地看向申屠青斐:“三师叔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申屠青斐心思比他多,略一思索就琢磨出来,不冷不热道:“没事,下辈子说话注意点就行。”
玉还安:“???”
*
翌日宁晚雪还在考虑怎么不着痕迹地再和叶徽之见一面,了解他与夙焱相识过程以及他的心路历程。
结果他还没动身,那两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叶徽之依旧白衣金冠,腰佩飞光,风姿隽秀,仙气十足,俊美的脸上挂着和煦礼貌的微笑。
夙焱则换下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文人打扮,身穿简单的黑色武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小麦色的结实胸肌,头发用一条黑带粗糙地绑起,额上仍束着那条嵌了血玉的长带。
这扮相跟在气质出众的叶徽之后边本该像个打杂的跟班,但他长眉深目,身材高大,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悍然气势,竟是半点没被比下去。
宁晚雪不知这魔是什么来头,只觉得不该是无名之辈,他没和魔域打过交道,对那边的人事是一窍不通。
他们来得很早,这时候宫里贵人们也都刚起,萧竹月正坐在桌前喝粥。他昨天点心吃得多,这会儿还不怎么饿,捏着一只银勺慢吞吞刮着碗底,就见宁晚雪出去了一趟,领了两个人回来。
叶徽之他是见过的,淡淡点过头之后,萧竹月的目光凝在了落在最后的夙焱身上。
夙焱仿佛第一次进人族的皇宫,很是好奇地四处打量。他生得有棱有角,眉宇间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煞气,本是桀骜的长相,好奇的模样却如同一只大型兽类,充满了懵懂的野性,宫人也不惧怕他,反而躲在门外嬉笑着窃窃私语。
叶徽之轻轻拂袖,将门窗关合,挡住了所有窥探。又见萧竹月也盯着夙焱不眨眼,手里的勺子都停住了,不由笑道:“竹月也喜欢他?”
宁晚雪看过去,萧竹月这才回神,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他有些熟悉。”
宁晚雪神色微微变化,叶徽之说:“或许是过去……与夙焱见过。”
昨日叶徽之交代,他跟夙焱相识已久,那时间竟是比师柔风探出的“一甲子”之年限还要久远。叶徽之和师兄虽然不算熟络,但每年大大小小的活动这都会见上几次,师兄确实有这个可能跟夙焱见过。
可萧竹月出现以来,还从未对任何人与事表露过熟悉之感。
现在这魔竟有如此待遇,不由得让宁晚雪有点酸:“他哪里让你觉得熟悉了?”
萧竹月拧着眉,也在思考,片刻后说:“说不上来,是一种感觉,昨天也有这样的感觉。”
昨天……宁晚雪想到他在角楼上对撷芳楼的方向有所感应,不由得一怔。
原本他以为是萧竹月感应到了那处浓烈的妖气,可现在看来,莫非他其实感觉到的是夙焱?
这时叶徽之也道:“夙焱从昨天就说这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因为如此我才请求入宫,怎么,他想找的人是竹月?”
宁晚雪说:“不知道啊,他们俩有什么联系吗,感觉什么的,太玄虚了吧。”
此时,夙焱也把目光从周遭收了回来,端详萧竹月少顷,不确定地说:“我也觉得……你有点亲切。”
宁晚雪:“…………”
叶徽之:“…………”
叶徽之扶额:“现在我相信玄虚的感应之说了——因为不可能有人见到你师兄,会觉得亲切的。”
宁晚雪:“…………”
他不知道说什么,想反驳也很无力,干脆就明智地闭嘴。
*
议事殿外,申屠青斐刚见完朝臣。
中途有宫人告诉他叶徽之与夙焱的到访,他没在意,只当是来找三师叔闲聊的。
现在那两人没走,玉还安还没起身,他不急着回去,索性遣退随从,独自沿着宫墙慢慢走着,心想会不会再遇到哪个倒霉的刺客给他找会儿乐子。
不经意一抬头,刺客没看见,倒是与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对上了。
申屠青斐不动声色地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外边谁家的大黄狗扒在了墙头,然而再定睛看去,那哪里是狗,尖嘴细目的,分明是只金毛狐狸。
那狐狸不知趴在这儿看了多久,不声不响的,几乎与镀金檐兽融为一体。
申屠青斐定了定神,说:“妖皇不是已往血林去了,怎又去而复返?”
狐狸听了他的询问,只歪了歪脑袋,算是回应。
申屠青斐又问了一遍,狐狸伸出一爪儿越过墙,瞬间墙内地面撩起一线金光,驱妖之阵发动,把它逼退出去。
狐狸对他低低叫了一声,仿佛很委屈。
申屠青斐无法,只得把它从外边接了过来——他是此殿的主人,亲手带入的妖怪才能不被阵法攻击。
狐狸的尾巴团成一团,看不清有几条,申屠青斐正要把它放下,那团尾巴忽然动了动,摔出一条细细的蛇来。
申屠青斐:“…………”
蛇鳞有黑金两色,如蚯蚓般在地上扭曲几下,继而“砰”地一声爆出白烟,烟雾中化出人形。
“总算是进来了。”业莲如释重负,“果然还是要大王出卖色相,毛茸茸的小可爱可比我招人疼多了。”
申屠青斐瞪着他,怀里的狐狸含羞带愧地把脸埋进毛里,好像很不好意思。
半晌,他挤出话来:“妖相若是有正事要说,大可递了名帖进来,不必用如此方式。”
业莲:“当然不是正经事啊,所以才偷偷摸摸进来。”
申屠青斐想立刻把他扫地出门,大概意图流露得太明显,业莲退了半步,警惕道:“小青,我要见你师叔,有话对他说。”
申屠青斐说:“反正不是正经事,我替师叔拒绝了。”
说罢就一手提着狐狸,一手要来赶他。
业莲“喂喂”地躲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出手,他人形是个可爱的男孩,但大妖的劲力在那,一手顶住申屠青斐就让他动弹不得。
“是很重要的事。”他沉声道,“你师叔知道厉害,带我去见他。”
申屠青斐眼里有一丝愠色,很快就压下去,因为发觉业莲是真的认真了,轻声问:“什么事,师叔藏得紧,什么都没告诉我。”
业莲说:“今天是不是有人领着一个魔来找宁晚雪了?”
“是又如何?”
业莲神色便有些急切:“那魔身份不简单,我来不及详细解释,只能告诉你,他不能和萧竹月见面,会出事的。”
申屠青斐一脸惊疑不定。
业莲又说本来他们都要回炽烈界了,妖皇突然提到这个魔,他感觉不对劲才紧赶回来,总之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碰到萧竹月。
申屠青斐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走,业莲忙跟了上来。
“那个魔到底是谁?”路上,申屠青斐忍不住地问道。
业莲回答:“魔尊唯一的儿子,魔域第一战神,王太子夙焱。”
*
宁晚雪和叶徽之凑在一处,夙焱蹲在萧竹月面前——他太高了,非得这样才能让小孩同他交流起来轻松一点。
夙焱一手轻轻触碰萧竹月的衣角,动作非常小心,见他没有排斥,才笑了下,说:“你真的让我觉得熟悉,让我想到了……”
他顿了顿,说:“我爹。”
假装聊天实则偷听的两个人:“…………”
宁晚雪还没开口,叶徽之已经忍不住了:“夙焱,这孩子以前跟我就是平辈,你认他作爹,那我成什么啦?”
夙焱挠挠头:“你还是我哥啊。”
宁晚雪迟疑地问:“所以令尊是………”
夙焱随口说:“哦,他死好几百年了,你应该没听过,叫镜寰。”
宁晚雪:“………………………”
宁晚雪虚弱地说:“镜寰……是我想的那个魔尊镜寰吗?”
夙焱说:“你知道我爹?”
叶徽之说:“小焱,宁弟好歹是个掌门,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他会不知道魔尊的名字?”
夙焱:“我没想到他看起来这么年轻,竟然已经是仙门的一宗之主,真是人不可貌相。”
“等、等一下,”他俩都太淡定了,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搞得宁晚雪觉得好像只有自己大惊小怪了,“你爹是魔尊,那你不就是………”
“魔域的王太子。”叶徽之说,“我知道你会很惊讶,不过这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很大的问题啊!宁晚雪平生第一次有了冲人咆哮的冲动:“魔尊挂了,王太子就是未来的魔尊!只要有魔骨他就能回去继位了!”
“可是他逃家了啊。”叶徽之理所当然地说。
“而且没有魔骨,我也能继任魔尊。”夙焱补充道,“只要我想的话。”
宁晚雪:“……………”
萧竹月重复:“魔尊?”
夙焱耐心地对他解释:“就是魔域的老大,谁不服就揍谁的那种。我总是不服我爹,所以总是挨揍,忍无可忍就逃家了。”
萧竹月愣了愣,说:“可是他已经死了吧。”
夙焱一脸忧郁:“但是若水还活着,他对我爹忠心耿耿,我实在不想回去面对他。”
他这么一说,宁晚雪终于想起来了。
挽陵君若水,魔尊镜寰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在魔域地位尊崇,位同副王。长暮之战后收敛残兵销声匿迹,三百年来毫无音讯。
而魔尊所承认的子嗣只有一位,早早定为王太子,据说他实力强横,战无不胜,神勇无比,被誉为魔域第一战神。可惜王太子与魔尊关系冷淡,很早就隐居不出,更未参与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不然,以他魔域第一战神的实力,真正加入战局,长暮之战结果难料。
现在这个大杀器就这么蹲在他们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他爹对他的掌控欲,说魔尊大人日理万机,平定魔域,收拾叛军,闲暇时攻打九洲,扰乱人间,都这么忙了,还有空管他儿子的感情生活!简直就是个变态。
挽陵君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现在他爹挂了,但若水作为镜寰的脑残粉,相当于夙焱的一个小爹,依然会把他管到崩溃。
萧竹月安静听他抱怨,最后不知是同情还是无语地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以作安慰。
夙焱呜呜地说:“还好遇到了我哥,不光帮我藏匿气息,还给我介绍各种好玩好吃的,我再也不想回家了。”
宁晚雪整个人都凌乱了,这个事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深吸一口气,问叶徽之:“你认识他的时候,知道他的身份吗?”
叶徽之点头:“我一直都知道。”
“那为何…………”
宁晚雪本想继续质问,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仿佛要有什么极为不妙的事即将发生。
师兄———
他堪称慌乱地回头去看。
夙焱对萧竹月抱怨到兴奋之处,不经意抬手,碰到了他的额头。
霎那间,一道凌厉的魔气自他俩肌肤相接出飞旋而出,转瞬炸开,将两人笼罩其间。
宁晚雪:“!!!”
屋外,申屠青斐领着业莲匆匆而来,忽然刹住脚步。
他对魔气并不敏感,但本能地感觉到了某种危险。
业莲神色一变,口中说“糟了”,再顾不得隐藏身形,直接化出原身扑门而入。
屋内
夙焱额心血玉光芒流转,似在疯狂吸纳他身周疯狂涌动的魔气。几息之后,那枚血玉承受不住澎湃的力量,砰然迸裂!
失控的魔气瞬间四蹿,在这方寸之地卷起恐怖的旋风。宁晚雪猝不及防,全身被割伤数处,鲜血染红了衣裳。
叶徽之驭剑挡在他身前:“别过去,你会受伤的。”
宁晚雪终于忍耐不住了,对他吼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叶徽之也出了一头冷汗,咬牙不语。
“是魔骨。”风暴正中,夙焱艰难说道,“你体内,有我父王的魔骨——所以我们才会相互吸引,原来如此。”
萧竹月冷冷地注视着他,那双眼冰冷而毫无感情。
他的头发被向后吹去,光洁的额头上,缓缓烧出一道赤焰烈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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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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