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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四恶道:饿鬼(九)

下雨了,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黛将裙子卷成一个球,塞进外袍下的肚子前,在黏腻的雨丝里用手遮着头奔跑。他迎面撞上一高瘦持伞人的肩膀,踩在脚下的石砖长青苔湿滑,他左脚的鞋子飞出去,人像鱼一样打挺往后倒。

那人的手从沈黛腋下穿过,稳稳地将他提了起来,他的声音穿过雨水仿佛也沾上了湿气,柔声道:“当心,雨天地滑。”

持伞人将碧青的伞面斜过来,露出一张皙白的圆润的脸。

是苏家二公子苏愈。

沈黛抬起丢了鞋子的脚,因为跑得太急,他喘不过气,胸口剧烈起伏,一时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愈将伞更斜一些,伞面像朵青云压近沈黛,“不急,我等你。”

沈黛把嫁衣从肚子里挖出来,很巧,刚好露出那条裂缝,展开给苏愈看。

苏愈轻叹一声,“可惜石榴裙最难染,沾了水就要褪色。已经湿了,穿不得了。”

褪色了?

沈黛愣一下。

沈黛因看不见颜色,根本没察觉嫁衣已经褪色。他抢了嫁衣来,本来只是试苏愈一下,找他说句话,并不是真的期盼他有什么法子。本来么,小小一个口子,苏夫人随便绣个花样上去也就盖住了。如果真的褪色,就算换了同样的布料来,苏夫人又要熬多少个日夜?他什么都不心疼,就心疼母亲的眼睛。

沈黛缓过气,盯着苏愈微笑着的脸,故意装作害怕使自己的声音发抖,“这是三小姐的嫁衣。”

苏愈脸色一变,“什么?”

沈黛死死盯住苏愈雾水濛濛的眼睛,“我阿娘绣衣服的时候咬线,一时没注意,撕出一个口子。她怕死了,正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呐。我本来想带出去找个裁缝整个把这片布换掉的,现在湿了,褪色了我娘要哭死了。”

苏愈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很快,情绪被他小心地压抑下去,开始回避沈黛的目光。沈黛感觉自己逼得太急了,目光擦着苏愈流畅的下巴曲线下划,落在苏愈的新靴子上。

那是一双绣工精良的黑靴,沾了雨水,水渍晕染开来,像是用笔描的远处起伏的山群。靴子小幅度地来回踩踏,显现出主人的纠结和挣扎。也侧面反映出了他的软弱。

苏愈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有人来了。”

沈黛猛然抬头,余光扫到苏夫人由侍女打着伞正从小径那头走过来。苏夫人认得女儿的嫁衣,要是被她当场捉住,真就不好撇干净了。

沈黛抱着裙子下蹲,低着头。他看到地上的阴影突然变大,雨丝的密度也突然变小,青色的伞面彻底斜过来,将蹲着的他整个遮起来。他微微仰头,看到持伞的人彻底暴露在越来越密的雨幕中,青衫尽湿,紧紧贴在单薄挺拔的身体上。

巫山的夏雨不冻人。

苏愈却在发抖。

苏愈在害怕。

苏夫人从苏愈身前走过的时候,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这个仿佛透明的人,极轻极轻地哼了一声,像笑,又不像,甚至令人怀疑是不是对着苏愈这个人哼了这么一声。

苏夫人走远后,沈黛明显听到苏愈沉了口气,苏愈整个人都骨头都松了,身体不再僵硬。

苏愈细长的手指伸过来,说:“把嫁衣给我吧。”

沈黛就蹲在伞下,抬手,手指戳了一下伞骨,伞面就被移开。他看到苏愈的脸重新在伞边出现,雨水凝结在苏愈下巴,一滴滴快速滴落。沈黛心里想,苏愈实在太没用了。

沈黛问:“二公子要怎么做?”

苏愈道:“我也不知道。给我吧。”

沈黛将嫁衣交给苏愈。

苏愈握伞柄的手晃了晃,轻声说:“自己拿着。快回你阿娘身边。”

沈黛接过伞,站起来,低头找丢了的鞋,跳着脚去穿鞋,每跳一次,雨水就溅起来,溅到已经湿透了的苏愈裤腿上。等沈黛穿上鞋,一抬头,发现苏愈已经独自走远了。

沈黛盯着雨幕中狼狈的苏愈,心中骂了句:“真窝囊,像条落水狗。”

苏愈突然转过身来,吓了沈黛一大跳,就好像心里的话被人听到了。

苏愈犹豫了好久,终是仰起头,他那张书生气的脸仿佛都要在雨中融化了,清朗又温柔的嗓音传来:“让你娘别哭。”

沈黛什么也没说,眼见着苏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想同苏愈说一些话的,可看到这么个人做了刚才那些事,他就后悔了,甚至在心里狠狠诅咒——苏愈的人生彻底烂掉吧。

好像是——

舍不得的感觉。

沈黛回到屋子,跨进门槛,垂下伞,用力甩了甩伞,抖下厚重的雨水,收伞,刚好听到沈夫人急切地问:“黛黛,嫁衣呐?”

沈黛把伞倒过来,挂在窗沿下,说:“找了个裁缝补。”

沈夫人问:“见到二公子了吗?”

沈黛抬起手,用手接从伞骨淌下来的雨水,干干脆脆地回答:“没有。”

沈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沈黛身边,试图去抓伞,“送到哪家铺子了?我不放心,得去当面交代一下要注意的地方。”

沈黛去抓沈夫人的手,许是沾了雨水的手太凉,沈夫人的手被他一碰,往后一缩,却还是被沈黛捉住。她尝试抽了一下,却没能抽走手。

“阿娘,你听——”沈黛冲着沈夫人微微一笑,手上的力道轻了些,“他们关门了。我们出不去了。让该忙的人去忙吧。我们也难得清闲一次。”

沈夫人瞥一眼沈黛,幽幽地叹:“要是补坏了可怎么交代?”

沈黛喃喃:“是啊,我也想知道,要怎么交代。”

沈黛一夜难眠,他听着上方沈夫人均匀的呼吸声,就一直想雨中苏愈远去的背影,那样薄薄一片,像是用剪子剪出来的窗花,一副要被雨水融化撕碎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了。

沈黛想不明白,这样没用的人到底哪里好?

此时此刻,五道符咒在胸口发烫,他最想杀的不是其他人,竟然是苏愈。沈黛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从地上坐起来,他看到沈夫人向里侧睡着,手压在被子上,紧紧捏着拳头,在发抖。

是做什么梦了吗?

还是说——

阿娘从来就生活在噩梦里。

沈黛就坐在床榻前的地上,一条腿折起来,手搭在膝盖上,看着沈夫人一夜。

第二日,沈黛照例在学堂的窗下听差。

苏二公子没来学堂。

老先生问苏大公子的话从窗户里飘出来:“二公子病了?”

大公子说:“是病了。脑子有病。喝醉了不挺尸,去糟蹋三妹妹的嫁衣。我母亲问他,为什么。他本来像是锯嘴的葫芦,一个屁也放不出来。被逼急了,就说他的亲事也定下了,就想替他的未来的娘子看看嫁衣的样子。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病?他不说这句。我爹只闷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说了,我爹就说他没出息。现在,正在祠堂跪着呐。”

竟然是这么个蠢办法?

不过——

倒是很符合苏愈的窝囊性子。

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找上沈黛,他蹲在窗下,一个人用手指死命戳蚂蚁,生着闷气。

入夜时分,沈黛摸到苏家祠堂。

这是间古朴没有多少装饰的大房子,千烛闪烁,燃起的烟像是黑云一样压着跪在中间的人身上,压得他身子一晃一晃,仿佛要在烟雾间倒下去。

沈黛推门进去。

“吱呀”一声——

跪着的人被声音惊扰到,猛然挺直身体。

原来苏愈是在打瞌睡。

沈黛面无表情地从苏愈身边走过,站定在像是台阶一样层层往上延伸的牌位台。他手臂一横,袖子扫过几个木牌位,把它们扫倒,手一撑,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只脚踩着燃香的炉子,从上而下睨着苏愈。

苏愈瞪圆眼睛,他又急又怕的样子倒是让他的五官生动起来,终于不像死鱼了,“黛黛,下来!别胡闹。”

沈黛记得二公子只比自己大了六岁,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长辈。这一声“黛黛”沈黛听得格外刺耳。他是听谁这么喊的?沈黛一想到这个,腔内的火就蹿起来,把他的骨头烧得嘎吱嘎吱响。

沈黛非但不从牌位台上下来,还一脚踢翻了香炉,声音像是夜里偶然从房梁上滴落钻入脖子里的水珠,“你想当我新爹?”

在烛火照耀下,苏愈的脸明暗分明,成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令他原本略显笨拙的五官凌厉起来。他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黛厉声问:“想——还是不想?”

“黛黛——”

沈黛一脚踢在苏愈的肩膀,将人踢翻在地,“你算老几啊?这么叫我!”

苏愈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是见证了一只温顺如小羊变成凶恶的野兽。

沈黛道:“苏大掌柜好男色。苏夫人对子女有抑制不了的控制欲。苏大公子嗜赌。唯独你苏二公子——清清淡淡,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去争。是个废物。”

“沈黛——听话。”

“所以,你渴望的是什么?女人吗?你欺负过我阿娘吗?”

“沈黛,住口!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娘。”

沈黛双手往后一撑,像是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是栖息牌位间的一个幽灵,“我告诉你。你耐心好,所以吃不了新鲜豆腐。你没有。你爹有。你大哥有。他们有时候一起来。母和子,父和子,热闹着呐。”

苏愈眼角绯红,“沈黛,你说谎!小舟她——”

“我娘她怎么样?她不是这样的人?”沈黛勾起一个笑,“你觉得我们能拒绝?你把我们当成是什么人?我们是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的人。我们卑贱,是任人玩弄的玩物。”

沈黛道:“少爷,你从来不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吧?是啊,你受过最大的苦就是受人冷眼。你觉得那就足够难受了是吧?那我告诉你。自己挨饿不是最难过的。看着你身边的人挨饿,那种感觉才是最痛的。我娘心软和,她不想我挨饿,她做了。怎么,你因为这个看不起她?”

“你以为我们小院前的门是为什么立在那里。夫人闻出腥味了,防着我们母子呐。”沈黛扯松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你爹留的。他很喜欢玩花样。你自己看清楚。我有没有骗你?你没欺负过我的阿娘,自然没脱过她的衣服。她身上也有的。你没看过,是因为你太老实。”

苏愈像是死僵了的鱼一般挺直身体,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小腿肚上,目光发定。

“世界不会因为你蒙着眼睛就美好起来。这个世界,本来就犹如地狱。”沈黛跳下牌位台,凑近苏愈,在他错愕的眼珠子里保持住笑容,“美好的梦破灭了吗?是屈服。还是反击。嗯?”

苏愈喃喃:“骗子——”

自欺欺人。

沈黛可以容忍苏愈愚蠢,可不能容忍苏愈胆怯。这样的一副弱不禁风的身躯怎么能让阿娘依靠?

他给过苏愈机会了。

沈黛手指伸进掀开的衣襟,准备夹出那道火的符咒,将人和屋子化个干净。

苏愈低着头,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他说:“沈黛,如果你在说谎,骗骗我就好。不要让你娘知道你说过这些话。她会难过的。”

沈黛说:“你知道吗?如果你现在扼住我的脖子,让我闭嘴,我或许就成全了你。或者你因为我侮辱我阿娘,生气想杀我。我就承认你有力量。你偏偏选择继续跪着,即使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你还是没胆子站起来。你这样的人凭什么保护她?”

苏愈吼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做?”他像是自问,自叹,自嘲,“我能怎么办?”他顿一顿,脸颊清凉凉一片,哭得浑身都在抖“我本来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沈黛比他吼得更大声:“想办法杀了他们啊!杀了所有欺负过崔小舟的人,苏大掌柜、苏夫人、苏大公子、苏三小姐……杀了他们所有人。他们都死了,只留下你和崔小舟,朝朝暮暮,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沈黛,你疯了!”

沈黛冷笑三声,“苏愈,你是个孬种。阿娘喜欢你这样的人,我替她不值。不过——好在,还不算晚。”

沈黛抽出火之符咒,指腹抹去上面的炭笔痕迹,他刚想飞出符咒,却因为离苏愈太近,被苏愈一下子抓住手腕,动弹不得。总不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使用符咒,会把自己也烧死的。

苏愈道:“沈黛,如果我有力量,我会保护好她的。”

如果他有力量——

沈黛心里像是有个铃铛突然响了一声,将他震醒,震碎。

其实不是这个人,也会有其他人。

就不会有合适的人。

因为他不允许。

倒不如干干脆脆第一次就放手。

沈黛平静地盯着苏愈,“如果我赐予你力量呐?”

苏愈没有回答,自顾苦笑,仿佛在笑自己的软弱,又像是在笑沈黛的天真。

沈黛低头,找寻了一番,找到身侧的一只小瓷香炉。他砸碎香炉,取来一块碎片,割破被苏愈抓着的手掌。

苏愈喊了声:“沈黛!”

沈黛道:“闭嘴。”

血瞬间淌下来,爬满半个手掌。沈黛手掌翻过来,以自己的手为容器,承接自己的血。

沈黛举起淌血的手,冷冷道:“你喝一点我的血,就能拥有保护崔小舟的力量。你信我一次。这次,我不骗你。”

苏愈茫然盯着黏稠的血滴下来,没有动。

沈黛说:“我说谎了。他们欺负我是真的。可我阿娘是纯真的。但是我不知道她还能纯真多久。她那样美丽,很多人都想得到她。你要有力量才能保护她。是不是?”

一滴、两滴、三滴……血珠子滴下来,就像是昨日的雨隔着时光滴下来。

苏愈仿佛是受了蛊惑,又仿佛是耐不住血的香甜,伸出脖子,歪着头,接了一滴血喝。他的舌头在唇边一舔,将血珠子卷进嘴里,迟疑到迫不及待,咽了下去。

沈黛的血是世间最毒的毒药,能够透支生命力,能够诱发人心底不为人所知的恶欲,它会激化平静水面下的矛盾,挑起冲突,制造杀戮。

苏愈咬了上来,像是吮吸母亲的乳汁一般吞咽源源不断的血水,喉结在苍白的脖子上滚上滚下,仿佛永远也不想停下。

千烛闪烁的幽深之地,一幅诡异的画卷在火之舞中展了开来。

一个清瘦的男人高高举起另一个略微瘦小的女孩一般的人的手,像是击掌为盟,又像是手持最神圣的宝剑,高的那一个以一种扭曲之态张开嘴,将手掌死命贴在脸上,承接源源不断的血水,迫切地吞咽下去。

沈黛看着深埋于苏愈眼底的黑**望烧起来,他觉得自己释放了一头凶猛的野兽。沈黛谈不上开心,也不害怕,只是冷漠地注视着恶在无声处生根发芽。恶原本就在那里。它只是藏起来了。很容易就被找到。

“苏愈,我饶你一命,不是因为我心软。”

“而是因为——你能给她的东西,我给不了。”

七天写了三万一以后,我浑身散发着纵欲过度的仙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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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四恶道:饿鬼(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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