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心跳不止,心弦在这个瞬间被吊到了顶峰,彼此的温度烘烤着对方,各种情绪交织,紧张、激动和迷茫。
而这一切的来源,是身上的少年,和头顶属于少年干冽的呼吸声。
僵硬的手臂贴覆在脊背上,触碰感透过衣服压在背上,宋知抿紧唇,胸口相贴,清晰地觉得全身都燃起一团火。
肆无忌惮地烧灼着每一处,前胸或后背。
“程嘉延,你怎么了?”
雪还在落着,几缕雪花落在虎口处,粘上温度再一点点融化,凉意顺着筋脉往心口爬,程嘉延指尖收缩,也是这种凉,将他理智扯回来。
程嘉延侧头,鼻尖无意碰到她耳朵,两个人都是猝不及防地一僵硬,下一秒他略带着慌乱和失了清明的双眸一点点脱离。
程嘉延忍着难耐的心痒,在黑暗中寻她的眼睛:“你不是想问我任务是什么,这就是。”
他呼吸不太平稳,迷蒙偏要与宋知对视,黑色的瞳孔仿若深海里的漩涡,将眼前的人与魂,全部都卷了进去,又在适时甩出来。
所以,拥抱和那句话都是因为任务。
听到这种回答,宋知从不该有的旖旎里回神,紧绷的肩膀一点点塌陷,好在是黑夜,隐去了她眼中明显的受挫。
倒也算庆幸,和他有了接触,宋知藏住失落错开眼神,嗓音轻轻地应:“嗯,那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雪开始有停的迹象,杂乱无章地飘着,越来越稀疏,虽然是很细微的情绪变化,程嘉延向来敏感,轻易察觉了出来。
宋知走出去两步,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程嘉延抬起手,腕表显示十一点五十八。
他语气藏着希冀:“宋知,跟我说句生日快乐。”
那一刻,巷子里抚来一阵风,又惊又喜让宋知忘记了挫败和失意,逆着风雪回头:“生日——快乐。”
“叫我的名字。”
宋知一怔,思绪陷入雾里,久久才试探着给予回应:“程嘉延?”
她声音轻轻的,像在平静湖面丢弃了一颗石子,水花跳跃,波纹涟漪四处驱散。
程嘉延心脏不受控制地猛一波动,如同过了一道电,仿佛埋藏深处隐匿的某种念头被这晚的风雪扒了出来。
程嘉延走过来,停在她面前,语气不羁中透露着刻意蛊惑人心的意思:“连起来说。”
他发现,也只有面对宋知的时候,自己会刷性子,因为潜意识里肯定自己不会被拒绝。
程嘉延身上不知道怎么带了股危险的气息,宋知下意思往后挪了半步,紧张的揪紧衣服下摆,身子微微后仰,在程嘉延眼神期许中,她强装镇定说道:
“程嘉延——生日快乐。”
时间有那么一瞬仿佛被人抽走,耳边轰鸣。
程嘉延体会到心跳从未有过的躁动,各种新奇的感觉游上来,像跟绳,缠扯着他。
空气仿佛都安静下来,风雪声被抛之脑后。
宋知抬眸注视站在面前没给任何反应的人,眼神情绪不明:“可以借给我一个愿望吗?”
生日有三个,她想借走一个。
“我刚刚许了一个愿望,还有两个,给你一个。”程嘉延在昏暗里盯着她启合的唇,喉结动了动,痒意浮躁。
两人的眼神对住,宋知认真道:“希望你不会被任何事压夸。”
宋知想起最初对程嘉延的印象,孤寂、刻板、生人勿近,他身上总是像压了一座山。
而现在,在这一天,他身上那座大山仿佛更沉了。
他做旋转木马的时候,眼里藏着看不清的情绪,望着远方,时而会失神,好像一直被困在过去。
程嘉延心脏有股咬开未成熟青果的涩麻,好似被软软的指尖挠了一下,酥麻的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嗓子像着了火,盯着她,眼神变沉:
“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也是要求。”
程嘉延提要求,句句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宋知,上次帮你顶罪,我的名声已经臭了,没人会打心眼里正看我,在明海你要陪着我。”
看见她瞳孔猛一瞬间的波动,也察觉到这句话的不妥,程嘉延面不改色补了一句,“以朋友的名义。”
跟她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有思想,有追求。
这个追求很简单,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有距离感,也可以一起做任何事。
像被金箍圈住了一样,也成为了他久久不肯褪去的执念,
见宋知久久没给回应,程嘉延少有的语气强势:“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一直当朋友,谁也别反悔。”
宋知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无形的距离,也知道是自己太贪心了,想要的太多,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难受的要命,忍着泛酸,她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一直当朋友。”
如果能以好朋友名义,一直光明正大的待在他身边,似乎比也远比远远看上一眼都要心惊肉跳来的好。
程嘉延开口,语态明显隐藏着激动,又刻意伪装地很平静平静:“落子无悔,宋知。”
“程嘉延,那我们就站在各自界限之外,一直当好朋友。”
宋知声音很轻,很无力,因为她知道,程嘉延身上的束缚太重,所有的一切都被他隔绝在外,自己也同样。
如果尽头不会太完美,好朋友才是最合适的距离。
程嘉延眉毛不自知拢在一起,整个表情绷起来:“你要跟我保持距离?”
宋知语气微顿:“不是我。”
是他,有关程嘉延的事,她从来主导不了。
原来,未曾说出口喜欢,等于无数次的失恋,而沉浸在其中的人,丝毫不觉这是可悲的。
因为那人一个眼神就能让她从深渊踏上天际。
对面的门打开关上,吱呀的声响震在耳边,程嘉延停在原地没动,脑中无限回放着宋知最后一句话,几许薄弱的天色照在脸上,只能看清一截紧绷的脖颈。
眼眸随性沉着却迷茫。
程嘉延站着无法回神时,是被兜里手机许久后震动拉回来的,来自温思礼,他接起,对面恰好没了耐心挂断。
程嘉延摸着黑走进屋,循着记忆无力的窝进沙发内,没开灯,黑暗中思考最清晰。
自己整个人乱成一团糟。
他想起那天陆鸣珂的话,是因为喜欢宋知吗,如果回到那天他依然可以不犹豫回答不喜欢。
可如果放在现在,他不仅会犹豫,还会无法作答。
他也知道,宋知有多好,自己就有多烂,宋知是他枯噪世界里的例外,太干净,她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和自己扯上关系。
是他先去招的她,他太想去靠近干净,太渴望知道被人无条件信任、护着的感觉,所以主动要求她和自己做朋友。
第一次失败那次,他想的不是退缩,而是下次应该找什么理由继续提,加到微信的那瞬间。
他觉得,也许时间没那么难熬,明天也不在只是一个词汇,而是他满腔的期待。
酸麻感自心口胀开,程嘉延越发迷茫。
他把号码纸掏出来,用手机灯照亮,上面赫然写着:两人互相说一句圣诞快乐。
根本没有拥抱,也没有那句全是私心的话,什么任务要求,什么拥抱,全是私心。
程嘉延把手机屏幕熄灭,在黑暗里才敢去回想自己的心思是什么,远不止朋友那么简单,他好贪心,想要的太多。
最好是一辈子。
也或许,朋友只是他不敢于启齿的借口,他的私心早就在不自知的时候,穿破胸膛。
这一晚,他的心思,雪知道了,风知道了,黑暗里的他也知道了。
*
次日,昨夜的雪下到半夜停了,没有银白梦幻的世界,只有一低再低的温度。
同学们从衣柜里翻出棉袄套上,一路缩着跑进教室,感叹:“操,这天也太冷了。”
宋知到班级的时候,因为昨晚的“约会”,同学们正争先恐后的谈论着昨晚的约会,抓到人就语气极其暧昧地打探。
“佳禾,你昨天去的哪,玩的开心吗?”
沈佳禾正对着镜子擦浅色口红,整个人精神焕发,微笑道:“去的游乐园,还不错,下次我们女生可以一起去。”
宋知把书包放下,瞥了一眼同桌空荡荡的座位,问赵之柚:“何厝呢?”
赵之柚侧过身子,失落凝在眼里:“请假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近怎么老是请假,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说。”
“晚点放学好好问问他。”
操场上,程嘉延纵身一跃,心不在焉的投了一个球,没进框,贴着球框滑出去。
陆鸣珂本想喊程嘉延教自己几个投篮技巧,没想到这人来之后还没自己投进去的球多,索性一屁股坐下不来了:“没意思没意思,我去对面幼儿园喊个小孩来都比你打的认真。”
程嘉延本来也没心思,眼皮倦意很重,看了眼腕表,把外套穿上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靠,这就走了。”陆鸣珂跑去把球捡回来,抓起衣服追上去,“昨晚偷人没成啊,怎么一脸的欲求不满,还有你那黑眼圈,快赶上咱国宝了。”
他思绪一闪,猛地想起来什么:“你昨天跟小班长一起出去的,卧槽,你该不会对她——”
程嘉延没说话,只回头瞥了一眼,陆鸣珂做了一个嘴部拉链动作,自动禁声。
过了天桥,早晨校园人不多,常青树枝叶发亮,程嘉延坠在裤腿的指节波动两下,问道:“陆鸣珂,你以前喜欢过人吗?”
“什么鬼?关心我感情生活,有何居心?”
程嘉延抿紧唇,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脑子热过头了,才会去想找他这个焖子给意见。
陆鸣珂思索之后,从那句话里扒出来一个信息,瞳孔都在肉眼可见的放大:“是宋知对吗?对不对?对不对?”
一路与学生擦肩而过,他语态一点儿不收敛,不时有人回头驻足。
问都问了,程嘉延倒也没打算隐瞒,但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明说:“怎么确定就是喜欢,不是依赖。”
在昨晚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宋知是依赖。
陆鸣珂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正儿八经地口吻,活像情场高手:“这东西挺玄乎,也很简单,看见就想靠近,很想发生肢体接触,时时刻刻想着,不管什么事都能联系到对方身上,最最最重要的——”
他前后左右四周都看了看,神神秘秘的,撞了撞程嘉延胳膊,语气暧昧,脸上表情贱嗖嗖的:“闻到她身上的味,都能有那种感觉。”
程嘉延不是三岁小孩,自然懂他带颜色的话,只是觉得这不是自己想知道的,眉头一紧:“说仔细一点。”
“这都不行?”
陆鸣珂挠挠头,又挠挠下巴,忽然瞥见程嘉延脖子里的宝贝项链,来了思绪:
“大概就是,你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她,不是心疼,而是很期待她也喜欢。”
“比如你脖子里的项链。”
“如何宋知问你要,你舍得给吗?”
程嘉延许久没说话,沉默已经代表了所有的答案,早读铃声响起,校园游荡的学生一轰窝往班级里挤。
陆鸣珂早就看出来了,惊讶过后开始冷静:“早就看出你多小班长不同,要是喜欢就去追呗,先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跟你结婚,追到手再说。”
“还能有你追不上的姑娘吗,一个走路都放电的人,谁能对你不动心。”
“别觉得自己配不上谁,你也不差,努努力,总能拼出一片属于你俩的天地。”
*
圣诞一过,将要迎来的是最重要的期末考,老师开始再次抓紧,几乎时长能看见游荡在窗户外面的关锐。
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教室每一处,对于程嘉延的睡觉,视若无睹,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关锐都由他去。
一到放学,室内外温差大,出班级的学生都慢悠悠起来。
宋知收拾好之后,班级没什么人,挽着赵之柚出了班级:“也不知道何厝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老神神在在的,等他上学了,我非要三天不理他。”
宋知摸了摸她头发:“好了,别担心了,一会儿回家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赵之柚心情这才算好一些,口是心非道:“谁担心他了。”
“我又没说你担心。”
“你又调侃我。”
两人从楼梯口下来,直奔学校大门,身侧传过来一道声音,阻断两人脚步。
“宋知。”
两人同时看过去,程嘉延站在花坛前方,穿着工整的校服,内衬领口敞开,露出一截清晰的脖颈,落日余晖映着他散漫却又与往日不同松懈的侧脸。
像把勾子,莫名勾住别人视线。
宋知一时无言。
程嘉延走过去,娴熟地接过他背上的书包:“正好我也回去,一起。”
赵之柚有些怵程嘉延,也为给两人留私人空间,一溜烟跑没了。
两人并排往校门外走:“放学很久了,你怎么不先回去?”
程嘉延侧面,目光大胆,尽头是她的脸:“在等你。”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那天觉得心口裂了缝,有什么东西钻进来了,原来是宋知。
所谓的防线一直在,但宋知免疫了而已。
出了校门,程嘉延要陪着她做公交,宋知不好拒绝,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跟在后面。
朋友就朋友吧,这样也比碰不见的好。
两人刚走到站台,身后一道凌厉的嗓音打过来,带着十足的怒火:“程嘉延,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你不接就是因为跟她在一起?”
兴许是刚走过一班车,站台这会儿人不多,温思礼跋扈的嗓音还是吸引不少人瞩目。
她倒也完全不在意,只是一惯无表情的脸上带着阴暗和不屑。
程嘉延站在中间,让爱看热闹的人分不清主角:“找我什么事?”
他护着太明显,温思礼眼眸一抬,打量了宋知一眼,眼里有渗人,她把书包砸给程嘉延:“送我回家。”
宋知去把自己的书包拿过来,绷着神经:“没事,我自己回去好了。”
温思礼火大,绕过来站在宋知面前,天生高傲,高高在上地盯着宋知,阴郁细长的眼内迸发的全是恶劣,警告的口吻,语调阴冷:“有些人的东西,不该觊觎的,就把心思收起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温思礼!”
她毫不收敛,白了程嘉延一眼,又甩给宋知一个挑衅且不屑的眼神,转身走了,大波浪卷发随着步伐摆动,依然高傲自大。
程嘉延回头,对上宋知的眼神,想走过去的脚步沉到抬不起来:“你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宋知没回答,恰好公交车进站,她抬脚上去,捏着手没回头,她知道程嘉延有对温思礼的责任,只能选择不回头。
公交车驶离,程嘉延从站台离开。
温思礼站在摩托车旁,揶揄了他几句,一直没被反驳,许是心情好了,她眼尾浮躁散去一点点,毫不在意的说道:“我那个男朋友被我甩了,谈着没劲。”
程嘉延没说话,只淡淡听着,状态也不太有。
温思礼视若不见,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直接通知的口吻:
“程嘉延,我要你给我当男朋友。”
“期限,等我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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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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