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嗯了一声，用手轻轻推了推他肩膀：“你先起来。”
程嘉延低笑了声，身子反而使坏地往下又压了压，等她有点儿脾气上来之后，他笑着直起身子。
离开的时候，他撑在洗手台的手，有意地从她腰上擦过。
出来上班开始，宋知通常早上胃口不是很好，只是时长夜里睡眠差，精神也不好，为了身体，有时候只能逼着自己吃。
这会儿，还没到平时吃饭的点，肚子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两人出门的时候，程嘉延从玄关处取了一条男士灰色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才出门。
外面的雪还在飘着，迷迷蒙蒙的。
让世界形成一片空寂的白色。
吃过早饭，答应的陪着程嘉延一天，宋知跟着他上了车，也没问目的地是哪儿。
由着他主导。
雪花往后坠落，她低着头看手机，等宋知再抬起头时，没多久，车子不知道停在哪儿的地下停车场。
程嘉延解开安全带，看过去：“走吧。”
“这是哪儿？”宋知低头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从车头绕过来，自然地抓住她垂在腿边的手，牵着人往电梯口走：“工作室。”
宋知以为会是在商场，他会跟以前一样带着她逛逛街，看一场电影，没想到会是他工作的地方。
上了电梯，楼层好往上走，她问道：“你是有工作要忙吗？”
“没有。”程嘉延抬了抬眼，“想让你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想让他的每个地方都存在她的身影，想把她这个人的存在告知全世界。
“那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未落完，宋知忽然反应过来，她神色怔了怔，透过电梯映出的影子看向他。
确认想法的瞬间，她心脏重重一跳。
经年已过，每个人好像都在变，唯有他没有。
还是和少年时期一样，对喜欢的人毫无保留，得到一点甜头，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拱手相让。
像现在一样。
把她再次拉入他的世界。
让她的存在人尽皆知。
即使她曾经那么狠心地抛弃过他一次，他全部不记得，只知道自己要低下头，继续接纳她的到来。
宋知抬了抬眼，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电梯门恰好打开，程嘉延掌心贴在她头顶揉了揉：“傻了？别多想，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工作室在写字楼最里面，外头的装修很简约，像一栋空楼，往里走人才渐渐多起来。
偶尔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抵达一处玻璃门口，旁边墙上贴着很炫酷的游戏图案，往旁边玻璃门上延伸过去。
宋知好奇地看来看去。
程嘉延从兜里掏出门卡，很轻地一声叮响，玻璃门往两边移开，中间墙上摆着一排游戏人物模型。
接待台里面坐着一位女生，见有人进来，忙站起来打招呼：“程老板。”
程嘉延微微颔首，牵着宋知往里走。
里面的环境与外面的放在一起对比，就给人一种，山林深处世外桃源的视觉盛宴。
墙壁上的图案全是跟一些游戏有关，微微有点3D影响的设计感。
单单那一面墙，也能拿出来做成展台。
宋知有种进入了一个陌生世界的感觉。
里面办公桌有三排，多数人都在自己位置上忙活着，耳边的键盘声杂乱无章又带着解压感。
没多久，就有人发现了两人的存在，相继看过来：“程老板怎么牵着个姑娘？”
“这不就昨天那姑娘吗？”
陈启正低着头看设计图，闻声，抬眼看过去：“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这以后铁定是你们老板娘。”
撂下这句话，陈启迎上来，眼神怪异地在两人身上过了一遍，恼怒道：“啧啧啧，你倒是会享受，天天把我一个人焊在这男人窝里，自己跑去追女人。”
程嘉延看了几张图纸，瞥回去：“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开个会。”
说完，他牵着宋知往楼上走。
陆鸣珂靠在椅子上有意打趣：“呦，程老板这谁啊？不介绍一下？”
程嘉延撇过去一眼，笑了下，没接话。
大大方方的，也没有特意去介绍她，只是每个动作都透露着昭告天下。
上楼之后，程嘉延在办公室柜台上拿了一罐牛奶，加热以后插上吸管递给她。
宋知接过来，窝在手里身上都暖和许多：“你去开会吧，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半个小时结束。”程嘉延理了理她耳边乱掉的头发，声音很温和，“有事可以叫我，在开会也可以叫。”
“好。”宋知笑了下，“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怕我把你的机密偷跑。”
程嘉延轻松又认真的口吻：“不用偷，你看看想要什么，我让陈启给你送过去。”
“反正这些以后都会是你的。”
宋知耳朵发烫，催他：“你快去吧。”
程嘉延低笑，不舍的出了办公室门，又回头看见宋知一个人坐着，像似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
看着有点无聊。
他拐回去，把手机递给她：“这里面有游戏，想玩什么都行，密码是1011。”
交代完这些后，他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办公室。
程嘉延离开之后。
办公室内只剩下宋知一个人，环境有些安静，她发呆地坐了会儿，实在觉得无聊。
抬眸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手机。
宋知拿起来，往后靠在沙发上，按照程嘉延说的解锁了密码。
手机解锁成功的瞬间，有股愉悦和窥见他世界的欢喜感往心口窜，她抿着唇笑了下，在一排排游戏软件上随便选了一个点进去。
他手机里都是些市面上没有的游戏，应该都是工作室的试用软件。
宋知选的是一款枪击游戏，一局也没有胜出，但有点上瘾。
新开的一局，没打几分钟，手机微信连着进来几条信息，她正打着游戏，原本想用手划掉，无意间点了进去。
界面自动一切换，进入到微信主页面。
宋知扫了眼红色数字区域，基本上都是来自一个关于游戏的群聊。
正想退出微信的时候，她的视线自下而上。
在看见微信上方仅有的两个暗色区域时，眉心忽然跳了下，心脏往下坠。
最上面置顶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现在的微信，另一个一个陌生又熟悉，是她以前的微信号。
然而这些都不是令她觉得沉重的。
她丢弃的那个号上，没点进去的时候，上面停留了一条信息，后面的时间是在今年的十月三号。
宋知想了下。
十月三号，也就是他们在航安遇见的前一天。
她低头，再次看向信息的内容：【这地方很远，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在这句话之前，是两人在航安的对话，那时候，她说了最能刺人的话，试图赶走他。
然后现在看见这句话，似乎当时他做到了。
紧紧透过一句话，她仿佛能感受到程嘉延当时，在那一刻的无助。
宋知顿住，脑子一时全是空白的，等缓过劲之后，脑子里有个念头瞬间浮现。
以十月三号的时间结尾，是因为两人在后一天碰见。
那开始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一？
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她捏住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发颤。
宋知觉得呼吸有些有些被遏制住，她颤着手指点开微信。
入眼的一幕足以刺痛她所有坚硬的外壳。
宋知眼神僵住，沿着屏幕往下翻。
10月3日，23：15
【这地方很远，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10月1日，06：22
【想你了】
【宋知，你在哪？】
9月25日，04：55
【刚刚梦见你来找我了，醒了才发现是假的】
……
【我还是很想去找你】
【宋知，在吗】
【宋知，我想你了】
【今天说再也不靠近你，我后悔了】
【知知，你还要我吗】
【回一次信息吧，求你了】
【知知，新年快乐】
【知知，圣诞快乐，学校门口的那家蛋糕房关了】
【……】
宋知翻到手指发麻，再往上划，依然能继续看见，仿佛没有尽头。
她点进查找聊天内容页面，选进去日期，几乎在一堆灰色数字里，隔两天就会有一个黑色的存在。
时间一直滑到大一那一年，那段时间，一天不少的全是黑色的。
宋知呼吸有些疼，心脏也有些发涨，那一根主导疼痛的筋脉在这一刻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几乎要疼的她缺失氧气。
她蜷住发麻的手指，两只手握住搓了搓，还是能感受到血液不流通的麻木。
眼睛模糊起来，宋知抬手揉了揉，盯着停留的页面看。
好像眼前这些不是信息，而是程嘉延煎熬的好几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待着回应，
然而一次也没等到。
宋知想不到程嘉延发这些信息时候的心情，如果说是最难捱的时刻，在各种纠结里明知道不会有回应，依然一次次把思念通过冰冷的窗口发出去。
那他又是怎么熬过去的。
她不敢去想。
她在一瞬间恨极了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走的那么决绝，不给他留一丝辩解的机会。
又恨自己，为什么离开了，还要留着微信，让他对着那个永远不可能有回应的窗口抱有幻想。
是不是在他鼓足勇气发出每一条信息的那一刻，他都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一瞬间，所有的愧疚拉扯住她。
怪不得答应给他机会的那一天，他不肯离开，站在大雪里，分明得到自己想要的，却在他脸上看不见轻松。
任她怎么给他安全感，他永远都留着几分恐惧和谨慎存在。
即使她百般诚恳地承诺，永远不会再走了，他还要一遍一遍的确认。
因为这些字体代表的是他所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害怕恐惧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所以谨慎谨慎再谨慎，拘谨着步伐，不敢再走错一步。
宋知把手机摁灭，放回桌子上，觉得小小的空间有些发闷。
也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因为愧疚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程嘉延。
她拿着包，脚步快到有些像逃跑一样出了写字楼。
进去的时候雪不算大，才待了半个小时多一点，外面的雪开始大片大片地砸下来。
来不及融化的雪堆积在一起，给这个城市加上了一层阴沉的白。
温度又格外冷。
宋知沿着人行道茫无目的的往前走，脚下的步伐虚浮，神色有些发愣，雪很大，有人逆行急匆匆往家里的方向跑。
有人奔跑中无意撞在她肩上。
宋知踉跄两步，稳住身子继续往前走，雪花落满一头，风往脖子里吹。
她都受着，仿佛这样才能感受程嘉延所煎熬的万分之一。
人行道上路人变得少了起来，雪花密集的让视野之内变得模糊。
阴冷的空气极速扩散。
耳边一阵风铃声，宋知看过去，是一家书店，偶尔有人进进出出，风铃顺着响起。
隔着遥远的距离，恍惚间，宋知好像回到初见的那家图书馆，看见了那个一脸傲气自居的程嘉延。
那时候的他身上是黑暗，虽然拒人于千里，以冷漠对待一切，但至少有自己的骄傲。
站在那里就是顶点的存在。
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被困住了，被她困了。
她不想要程嘉延变成这样。
程嘉延把她当成了全世界
然而她呢？
主动闯入他给自己画的方圆里，打破了他原有的生活轨迹，又在他深陷其中时。
狠心抛弃他。
她似乎才是他世界里的那个坏人，不顾他的死活，给自己保留了退路，让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分明伤害她最深，却还在以一个善良为他好的身份自居。
就连重逢时，在他那样低着姿态的身影下，还是给了他最重的一击。
她好像根本配不上程嘉延的喜欢。
此时此刻，宋知觉得全身无力，她走到一处公交站台，停在那里坐下去，呆滞地坐了许久。
只记得雪越来越大。
似乎要准备淹没这个城市。
宋知回过神，没打算继续待下去，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程嘉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逃避。
正准备站起来离开的时候，马路对面传来了声音。
宋知循声望去，眼眸颤住。
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程嘉延站在人行道最边缘，应该是出来的匆忙，他黑色挡风外套都在敞开着，衣领刮在下巴上，上面有雪融化后的痕迹。
车来车往，他手里捏着手机，几次想过来都没成功，满脸的急躁。
还有一抹看的很清楚的担忧。
即使在这一刻，他还是把自己放在了劣势里，永远没想过和她争一争，告诉她，因为她的盲目使自己过得不好。
指责她不该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应该这样才对。
然后这些都没有。
两人的视线隔着一条马路对上。
宋知力道很重地捏着手，看着车辆来往，他从车子之间闯过来的身影，冒着危险，依然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像在害怕她又离开一样。
下一秒，她的眼泪也在一瞬间砸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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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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