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跟程嘉延说好的九点钟出发，宋知怕他又像以前一样总是莫名其来的很早，也没敢睡懒觉。
急匆匆起床梳洗打扮。
等差不多把自己收拾好之后，她才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刚起床，你半个小时后再过来。】
外面还在下着雪，因为害怕他又来的太早，宋知有意这样说。
发完这条信息之后，宋知没再关注信息，打算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等再出来是十分钟之后，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的，她走过去拿起手机，上面十分钟之前进来几条信息。
程嘉延：【不着急。】
【你好了告诉我一声。】
宋知回了一个好，等手头上的事情都彻底忙完之后，她发了信息过去。
对面又是一如既往地秒回。
宋知有时候还挺好奇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手机在他那儿几乎销声匿迹，没见他拿出来过。
不在一起的时候，回信息总是很及时。
她抿了抿唇，没细想。
等又得到回复后，宋知又在屋内磨蹭了十几分钟，想着外面雪大，又冷，知道程嘉延喜欢下车等。
她不想让程嘉延下车等太久，索性打算提前十几分钟下楼。
在玄关处戴上围巾，宋知拿上包，出了门。
两人住的地方路程大概半个小时多一点，距离刚刚发信息才过去一刻钟左右，宋知走的慢，出了电梯一直低着头跟赵之柚聊天。
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人的话题终止，她摁灭手机，抬起头，顺势往小区外面看。
目光在触及一处地方的时候怔了怔。
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停着熟悉的黑色车子，程嘉延穿着深紫色的挡风外套，领口抵在脖颈上，这会儿雨停了，微微肆意的风从他身上拂过。
黑色的短发跟着摆动。
他嘴里咬着跟点燃的烟，烟雾在冬日的清晨并不明显，他人正对着小区里面的方向，头往左边侧过去不知道在看什么，颈侧的弧度紧绷起来。
许是烟燃烧了有段时间，也许是烫到了，程嘉延忽然回过神的状态，抬手夹走嘴里的烟，低头用指尖弹掉烟灰，几乎一阵风的时间。
烟灰隐匿在雪地里。
宋知睫毛颤了颤，视线在他身上走了一遍，他的神色很淡，但总有股低沉。
不是他此刻情绪不好的低沉，而且融进他骨子里的沉。
只是短短几秒钟，他又重新把烟咬回嘴里，视线还是顺着刚刚那个方向看过去。
这一次只停顿了几秒钟就收回视线，整个人又回到那种姿态闲散的状态。
好像刚刚那个低沉的状态，顺着那阵风一起飘走了。
宋知呼了口气，缓了缓情绪，正要抬脚往他身旁走。
几乎在同时。
程嘉延抬起头，隔着远远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对上，他先是一笑，嘴角下意识上扬，咬在嘴里的烟也愉悦地往上动了动。
也是在这一刻，他仿若想起了什么，抬手把烟掐了，笑着走了两步扔在了路边垃圾桶内。
宋知被他突然转变的情绪精住，也忘了迎上去。
程嘉延走了两步，见她没动，以为她不开心了，跑着过去，等到她面前后就习惯性解释：“第一根。”
宋知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你以前不是不抽烟吗？”
还固执地想跟他天各一方的那天，陈启在医院说的话犹在耳边。
程嘉延很多不好的习惯都是在两人分手以后染上去的，陈启还说，程嘉延心情不好或者失落的时候喜欢用抽烟掩饰。
那现在呢？
是为什么呢？
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他稍愣之后，唇角扬起，语气骄傲又得意：“你要是不喜欢，那以后不碰了。”
他脸上的笑与每一刻都不同。
是那种没法掩饰他也没去掩饰的满足。
“不是说戒烟很难，你怎么说的这么轻松。”
宋知不喜欢闻烟味，但觉得他抽就抽了，只是不希望他以此来排泄低落的情绪。
程嘉延以为她不信，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把烟和打火机一起掏出来，转手装进她呢子大衣的兜里。
“你收着。”
宋知不明所以，视线一直跟着他手上的动作走。
做完这些动作，他抬眸与她视线对上，眉头很细微地往上一扬，像在向她宣誓自己的决心。
宋知忍不住笑了：“真不抽了？”
“嗯，不抽了。”程嘉延笑问：“要是做到了有奖励没？”
他本来就没瘾，不过就是一个人待着没事的时候，无聊的时候会抽。
宋知眉心笑着无奈收拢，下意识抬头，对上他一双带笑又带着坏劲的眼。
她觉得这又像一个坑，她原本也没非要要求他戒烟戒酒，做什么好男人的标杆。
是他自己提的。
转头还做出一副天大牺牲的模样。
程嘉延睫毛搭着，也没能遮住眼睑下阴谋计算的小心思，他稍稍弯腰，笑的与刚刚格格不入，凑到她面前问：“没有吗？”
像似有意的，他嗓音很低，有意蛊惑地口吻。
宋知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带着色气的程嘉延，羞涩的情绪一瞬间掀起来，她站定了两秒，从旁边绕过去。
“等你做到再说。”
*
到医院的时候，何厝刚好吃过早饭，看样子心情还不错，跟赵之柚两人在病房内研究魔方。
宋知没在里面待太久，从病房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外面又下了雪。
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显得格外落寞。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何父何母两人。
短短半个月，两个人都像变了个模样，何泉鬓角斑白，满脸的沧桑，整个人都透着没劲。
上学那会儿，宋知见过几次秦丽，她是在大学里当老师，私下里没有老师的一板一眼，很和蔼。
她挺注重形象的，即使寒暑假在家，也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
然后眼前的人有点让她惊诧，头发随意扎着，瞳孔无神，一点儿精神也看不见。
宋知喊了声：“叔叔阿姨。”
程嘉延站在她后面，仅仅只是点了下头。
何泉忙问：“要走了吗？”
“嗯。”想起了什么，宋知又小心翼翼地问，“叔叔，何厝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在不得不的选择里，像似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何泉沉了口气：“他现在肯好好配合化疗，好点了。”
宋知原以为是好消息，正想说话，他下一句话接了上来：“等过了年他可能就要出院了，我跟他妈妈打算带着他去旅旅游，四处走走。”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总想着让他少玩点，多学习，以后才能出人头地，逼着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现在后悔了，他说不想继续化疗了，想出去玩，这些年大医院小医院跑了个遍，结果都摆在眼前，现在就想让他随着自己。”
何泉叹了口气，“对了，要是空了，就麻烦你们多来看看他，这孩子也挺喜欢热闹的，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即使对医学方面的事了解的不多，宋知也能听出这句话的含义。
只是眼下好转，并不是痊愈。
而且，出院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整个人愣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个瞬间里，整个人被这个噩耗打的从头凉到脚。
她站着，忽然觉得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心慌人又发懵。
何泉和秦丽状态都不佳，也没怎么有说话的**，之后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往病房的方向过去。
宋知站着很久没动。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噩耗，也不知道赵之柚知不知道这个情况。
但眼下她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连下一步的该干什么都不清楚。
心口也是空荡荡的。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似乎很清楚她这会儿情绪不好，程嘉延没说话。
手心向下，只是很自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握住的力道略重，但不会让她觉得不适，温热的掌心像似带了安全感。
在一瞬间让她整个人安定下来。
程嘉延紧了紧手心，垂眸往她眼睛上看，心跟着紧了紧：“人都好好的，哪有提前难受的。”
医院大门口，偶尔有人走来走去，耳边格外嘈杂，宋知扭头看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看着他遭罪也很难过。”
“我知道。”他语气很沉，“现在我们先往好了想。”
宋知点头：“嗯。”
两人安静了片刻。
程嘉延问：“好点了么？”
“嗯。”
出门的时候她原本打算离开医院两个人可以出去转转，知道这件事之后没什么心情了。
但也不太想把别的情绪放在称程嘉延身上，宋知问道：“要出去逛逛吗？”
“不去了，回家。”程嘉延情绪略淡，垂眸凝着她。
宋知看回去：“怎么了？”
他没怎么解释，只是抬头瞥了眼外面的落雪，阐述事实的口吻：“下雪了。”
他语气很淡，仿佛事实就是如此，并没有别的意思。
但宋知明显感觉到他在顾及自己的情绪，她微吸了口气，原本还要说些什么，手里的包忽然被人拿走。
程嘉延把包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拖在她腰上：“走吧。”
两人出了医院大门，没走两步，后面追上来一道喊声，两个人一同转身。
秦丽一路跑过来。
见她急匆匆的，宋知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自己，正要说话，却看见对方对着她笑笑，之后看向身侧的程嘉延。
秦丽跟程嘉延在记忆中并没有相识的记忆，宋知纳闷地望过去。
反之，程嘉延脸上没有任何讶异，只是做了一个下意识往她这边看的动作。
秦丽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卡，递到他面前，有些不太好意思，用的也是恭敬的口吻。
“程先生，这是你之前替我们垫付的住院费，不是小数目，我们老两口心里过意不去，你收着。”
程嘉延没接：“阿姨，我暂时用不着。”
像似猜到他的想法，秦丽说：“不用担心，他爸爸工地分红分到一笔资金，之前借的那些钱都还上了，你这些自然也要还给你。”
说完，她又把卡往他面前送了送。
程嘉延看了眼，侧头对上宋知不明所以的眼神，犹豫了下，双手接过来：“阿姨，举手之劳，您不用这么客气。”
话落之后，他又随意地补了句：“以后有需要尽管联系我。”
秦丽原本觉得这事情是丢脸的，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给孩子治病的钱还要靠借一个陌生人。
可眼下被他这么礼貌的对待，又忽然没觉得丢脸了。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帮忙，以后空了让阿姨请你吃个饭也行。”
程嘉延没再推拒，应了下来：“好。”
之后两人没再说什么，秦丽把卡给程嘉延之后，转手又忙跑回医院内。
等人不见了，他顺手把卡装进兜里，宋知也在下一刻回神：“你什么时候借给阿姨的钱？”
“前几天，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念及雪还下着，程嘉延揽着她，边走边解释，“我那天来看何厝，听见他们两个人站在医院外面借钱。”
但不论在任何交情面前，似乎一谈及钱这个字眼，所有的一切都会崩陷。
任凭老两口怎么陪笑，电话那边最终都没有松口。
事情就顺着这么发展下去，他听见了，也就帮了。
程嘉延没觉得这点钱多，只清楚可以帮他们解燃眉之急。
两个人最开始死活不肯接受。
后来他说：“等何厝好了，让他自己还。”
之后，似乎觉得这笔钱也是给何厝痊愈的寄望，两个人才肯接受。
听完，两人刚好到车上，宋知上了车，才说：“程嘉延，现在其实在哪都不好借钱，要是阿姨再撂下脸面找你借钱，不管多少你都先给她，要是不够我这里也有。”
程嘉延认真听完，把雨刮器打开，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答：“钱我这里有，两位老人要面子，不过你也放心，我跟赵之柚说了，只要他们需要，就不会让他们因为钱的事范难。”
宋知惊讶：“你跟柚子交代过了？”
“说过，所以别担心。”
这些原本都是宋知的顾虑，但程嘉延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她这些顾虑刚萌芽的时候。
已经被他提前扼杀掉。
车子沿着主路行驶出去，宋知盯着程嘉延看了几下。
他抽空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宋知也没藏着掖着，直白的说：“就是觉得你在的时候，我好像不用因为任何事情烦恼。”
刚说完，前面是红灯。
程嘉延停了车，之后侧头看过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起来。
车厢内陷入几秒钟的寂静。
“不就应该这样？”他食指轻敲了一下方向盘，声响略微震人，轻笑道，“这都做不到，怎么给人当男朋友。”
“我不知道别人，但你特别合格。”
雪天的路上行人很少。
车内在那句话之后也变得静悄悄的。
宋知往外看，耳边是程嘉延低笑的一声，她忽然发现，冬天的雪也能令她心情好转。
她唇角弯下去，眼睛扬起很细微的弧度。
前窗落了不少雪，雨刷器有规律地来回摆动。
“对了，你之前跟我说，年假让我空出来，是要去哪儿吗？”
信号灯红转绿，程嘉延启动车子，两只手都撑在方向盘上：“年后，回老家。”
宋知不明白：“怎么忽然要回老家？”
至少在记忆力，她认为程嘉延应该挺不喜欢那儿的。
因为那里所给他的记忆，并没有好的。
程嘉延说：“有点事，也可以一个人回去，但我想让你陪着我一起。”
宋知哦了声：“我没什么事，本来时间就是留给你的，而且——”
他看过来，头一回露出莫大的好奇心，扬了扬眉：“嗯？”
宋知很坦然：“我也不太想跟你分开。”
上一章说发红包忘记了，明天早上补，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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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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