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蜂披萨店店长最近有点儿苦恼,因为店里来了一个不受控还拿他没办法的员工。
他有自己的一套上班时间和方式,不合群不能说他,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合群,经常不见人影,回来问去哪儿了,人惜字如金。
“忙。”
劝导他得按照店内的规章制度来,人家说:“拿来看看,规章制度,我是偷懒了还是造成店内损失了?工资在那,扣就行了,扣到你包里我都没有意见。”
店长苦恼说:“你那点儿工资不够扣啊。”
他歪嘴一笑:“怎么的,打个工,我还赔钱呗。”
在店里的时候喜欢抢工作去做,可只抢佐子迟的,别的员工但凡找他帮帮忙都是一脸嫌弃,好像你找他帮忙是对他劳动价值的一种侮辱。
他不是说:“自己的事自己做,你拿工资让我帮你做事,没有你那么当员工的。”
全然一副无良老板的面貌。
再就是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个随便可以使唤的人了?”
我可是个少爷,谁喊得动我?
还就是说:“没点眼力劲,没看见我在忙吗?”
可他不仅忙着抢佐子迟的工作做,还忙着给佐子迟端茶送水,哪儿还看得见老板的神气,少爷的脾性。
佐子迟把他拉到一边儿:“我的事儿你做完了我做什么?”
“你看着我做事儿呗。”
“你的工作还要别人给你做。”
“我的工资他们也拿去分了啊。”
“……”
中午11点忙的时候不见人,人跑到这城市最好吃的拉面馆去打包了豚骨拉面过来让佐子迟吃午饭了,打包盒还是颇具艺术的陶碗,盖着一雕花盖,一打开香味四溢。
他开始邀功:“拉面是我拉的哟,前一周拜师学的艺,这是出师后第一碗面,师傅说好吃,不过汤是我师傅熬的,心意在你这里,勉强减半吧。”
佐子迟闻了闻:“好香。”
“香的是上面儿的蟹粉。”
店长嘴馋,天天吃店里头的员工餐早就吃腻了,厚脸皮问:“没我们的份?”
“要吃自己买去。”章成欢把那拉面馆的电话递给他,“不远,开车五分钟。”
店长拿那拉面馆的菜单一看,吓一跳:“什么拉面五百块钱一碗,神仙拉的都不带这么贵。”
佐子迟将那面艰难往下咽,盯着那面,几秒后:“给我吃是不是浪费了?”
“浪费什么,”章成欢送上精致的水果沙拉,“从现在开始,你那嘴巴只能吃无公害无污染营养价值翻倍的食物,尤其是我做的。”
佐子迟此时内心比那碗拉面还要暖还要热,他把头都快埋进了面碗里,为了遮掩他此时控制不住的翻腾情绪。
最后把汤喝得一滴都不剩,可那被暖过头了的脸还是被章成欢以及其他店员看见,眸子四处躲闪不行,起身要走。
章成欢趴那桌上耍赖:“哎呀,虽然心意减半,怎么当事人不给个回应鼓励鼓励呢。”
佐子迟头不回,只说:“谢谢你。”
“我要的是夸奖。”
店长一个白眼儿:“夸你什么,财大气粗吗。”
店员说:“夸他闲心好呗,作死了,一碗面吃出什么惊世的暖暖情意,把人佐子迟的脸都吃红了。”
佐子迟已经走远,骑车送披萨去了。
往后的午餐,那佐子迟是见过的没见过的,吃过的没吃过的,全被章成欢用各式各样的方式送到他面前,并且还全都是他拜师学来的。
当然他牛不敢吹得太大。
比如寿司,他不说全是他捏的,只说那上头的各种鱼是他切的。
比如煎饺,他不说是他亲手和面亲手包的,只说那饺子里头的各种馅料是他调的。
比如一份蛋包饭,他不说饭是他炒的蛋是他煎的,说那上头的酱汁是他淋的。
是,他也知道一个从一个啥也不会做只知道吃的人到什么都会做的大师傅不是一两天就能成的,不然有辱厨师这份职业。
所以里头有多少水份他知道,佐子迟也知道,就连店长和那些店员没一个不知道的。
店长和店员还知道他章成欢是个不缺吃穿来这里追人玩儿的,而佐子迟没去多想,只是在这些个有水份的宠爱里不知所措而已。
一个人突然对一个人万般好的时候一定要当心,他有目的。
这是他妈妈常说的话。
可是自己没什么好惦记的,实在不用花这样的心思,他吃那些好吃的东西除了不同口感以外,什么也尝不出,而且他对于尝得出尝不出味道这件事本身就没有特别大的需求,许是习惯,许是无所谓。
一个人突然对一个人万般好的时候一定要当心,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对一个人这么好,而当他再不对你好的时候你就会陷入失落,这是他想的。
于是他接着这些好的时候,难免会战战兢兢,怕这是他突来的兴趣,如果好会消失,那一开始还不如不好。
他最怕的事,莫过于原有的生活习惯被打破,他必须要非常努力才能去适应打破后重组的生活和心境。
这很累,还会失去理智。
关于晚餐,章成欢不敢说那些东西是他拜师学艺学来的了,他带着佐子迟快把这城市所有好吃的都尝了个遍,然后去找厨师付费或者用真心打动他们,记下了所有他觉得好吃的菜都步骤,足足整本笔记本。
休假的时候,佐子迟惯有的一早起来买菜,收拾屋子,洗衣服,给山茶花浇花,做个简单的饭,之后看看电视看看书。
自从章成欢来了之后,午饭厨房叮当响,晚饭厨房烟火缭绕,佐子迟收拾完房间,洗衣服,吃完他做的饭后,厨房收拾起来要比整间屋子还要累。
不说他切的菜乱七八糟散落各处,不说他炒菜油溅得墙上灶台到处都是,就连那洗菜的水,他都有本事在地上飞成一滩一滩的污渍。
那天章成欢要做肉酱意大利面给他吃,他就看见那面被一根一根地被他往墙上扔。
他问他:“为什么扔面?”
“食谱上写了,普通人判断它是否煮熟,粘在墙上就是判断标准。”
“…你为什么不直接用嘴尝?”
“我怎么知道我的嘴会不会欺骗我。”
“……”
“你别管,去给我买两个番茄,今天早上光买番茄酱没买番茄,意大利面没有新鲜番茄的加持得少多少口感降多少级别。”
佐子迟去楼下便利店给他买番茄,上来一开门见他躺地上呈昏迷状态,刀摔在手边,一旁还一滩红色的血,刚买的番茄从手上滑落。
扑上前就去抱他的脖子:“章成欢?!”
摇了摇不醒,眼泪直接涌出眼眶:“你醒醒,不要吓我…”
快速去检查他手上是否有伤,头上是否有伤,去听他的心跳,好慢,去闻他的气息,很弱…
顷刻间哭了,话语间好似找不着路口,迷了路,非常用力地把话吐了出去。
“你…你不能,我…我不值…我知道…可你不该这么…章成欢…对不起…对不起…”
话没说完,才想起自己该冷静,恢复了理智,从衣兜里拿手机,刚要拨通120电话,章成欢一翻身把他压地上,憋气后欣喜若狂出来的气息有些呛口。
“这么怕我死吗,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
“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哭,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开心。”
佐子迟收了哭声,确定他跟自己开玩笑之后陷入到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困境,那条路找着了,可盯着章成欢的眼睛却渐渐失去了神采。
章成欢一瞧不大对:“怎么了?我是开番茄酱罐头的时候摔倒了,听见你上楼的声音就想跟你开个玩笑。”
佐子迟眸子像是被卡顿在了眼睛中间,一动不动,嘴巴张了张,说不出任何话。
“佐子迟?”换章成欢开始紧张,拍了拍他的脸,“这只是个玩笑。”
“……”
佐子迟眼珠子终于动了动,推开他坐起身,盯着地上的红色番茄酱,一分钟后起身去拿帕子开始收拾,可手在抖,好不容易收拾完了,站窗户边开始点烟抽。
章成欢走到他旁边,知道玩笑在他那里开过头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禁不起玩笑…”
佐子迟抽了半支烟,杵灭在烟灰缸以后问他:“意大利面还做吗?番茄酱洒了,我去买新的。”
“我去买。”
“我去。”
佐子迟快速出了门,像在躲避什么东西。
章成欢也跟着出了门,不过他跟得远,回到了以前跟踪的距离。
他在想刚刚的玩笑是哪里让佐子迟突然变了,关于死吗?
现下这种状况令他害怕,因为太像十五年前再不打算理他的眼神和面貌。
他远远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看见佐子迟挑了一罐番茄酱,之后就拿着那番茄酱站在货架旁不动了。
他想走过去接着道歉并且发誓再不开这种玩笑,却怕又重蹈覆辙,他想他是不是想独自一人冷静冷静,脚跨开,却没能走过去。
就那么十分钟,佐子迟盯着那番茄酱看了十分钟一动不动,章成欢站在街对面看他看了十分钟,只是动了动手,在脸上抹了几次。
佐子迟买完番茄酱出来远远看见他,朝他走过来,冲他笑:“走吧,回家。”
回家章成欢把意大利面炒好装盘,俩人坐在餐桌旁默默吃完那意大利面,吃完佐子迟洗碗的时候章成欢从背后抱了他的腰,他拿下巴在佐子迟的脖子窝里蹭了蹭,声音又委屈又小心。
“老婆——我错了,我不该开这种玩笑,你就当是老公无脑犯的一个错好不好?我的性格是这样的了,常常犯错,从小到大犯的错都数不过来了,往后日子请你多体谅,我们定个规矩,容许人犯错,但是绝对不犯第二次,别人说事不过三,改正就是好孩子,我就犯一次,怎么样,别生我气了。”
佐子迟叹口气,他叹气不是为了章成欢刚刚开的玩笑,而是因为此时厨房打扫太累人了,番茄酱随着油还有他颠锅太猛弄得到处都是。
“还不原谅我?”
章成欢听他叹气,以为自己的道歉还不够诚意,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
“你以后还是不要做饭了,我吃不吃得出味道不打紧,收拾你糟蹋过的厨房真的很累人的。”
“嗯?”章成欢抱他的手松了,愣半晌,“不打紧?糟踏过的厨房?”气突然冒出来,“怎么说话呢!”
“怎么了,我说错了?”
“当然错了,你怎么能就因为收拾厨房麻烦就扼杀你老公我的热情!就好像那些嫌麻烦的家长扼杀了孩子的想象力一样可恶!”
“?”佐子迟惊愕,“夸张了吧,我还可恶了?”
“就是!”章成欢不让步,“你个当老婆的不知道支持你老公想做的事,不合格,不合格下场是什么?”
“是什么?”
“罚你被我五花大绑任我宰割。”
“…和你平常做的…”佐子迟继续收拾厨房台面,笑得不屑,“有什么区别?”
“哼…”章成欢听出不屑,激起了他另一种斗志,“你想试试吗?到时候给你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遇。”
“算了算了,”佐子迟妥协,“我不当那可恶的刽子手,扼杀你的激情你的想象力,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章成欢又抱了他的腰,“不过五花大绑你是逃不了,这也是你老公我的激情和另一方面的想象力。”
“……”
好一会儿,章成欢又问:“今天这事过了?”
佐子迟洗着抹布:“什么?”
“我玩笑开过了的事,关于死亡,在你这里算是敏感的事是吗?”
“嗯…”
佐子迟抹布拧干晾好,拍了拍他一直抱自己腰上的手:“放开,人都被你抱僵了。”
“不放,以后心里有什么,必须得说出来,藏着让人心慌得很。”
佐子迟把刀往菜刀架上放,放之前转身在他眼前一指。
“我心里的话就是,以后你再开这种玩笑也没关系…”往自己手腕上比,“今天这玩笑要是真的,我朝这里划一刀就是了…”
“?!”
章成欢眼前骤然闪现出他妈妈躺浴缸里的那一幕,快速把那刀夺到手里,去检查他的手腕,还好用力不大,只是个印记,没伤皮肉。
“这是真的,”佐子迟把那刀又夺回去,放刀架上,盯着他,“你喜欢找死吗?我也喜欢,可我总死不了,你要是乐意,哪天我们找找一起死的方法,我就不信生活能一直拉着我不让我死!”
佐子迟最后两句话说得有些激动,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说完意识到的时候,章成欢已经抱紧了他。
他这次真心实意,而且带着某种害怕以及两个人相处模式往前走了一步的喜悦说:“对不起,这种玩笑不开了,我也说真的。”
佐子迟头埋在他胸膛,忍着什么情绪。
章成欢力气加大,俩人之间,没了空隙,之后声音从佐子迟的头顶传出。
“我爱你,佐子迟。”
佐子迟身体一僵,破涕为笑:“爱我该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别做饭了行不行?”
“不行!”
“那你的爱是假的。”
“你这逻辑有问题,爱一个人就是要做好吃的给他吃,我爱你,那我就做饭给你吃,你却让我不要做饭了,你意思是让我不要爱你了吗?”
“爱一个人就是要听他的话,他说让你不要做饭了,你答应就是爱他,你反而还要做,那就说明你不爱他。”
“你这个说不通,那你爱我吗?爱我的话就该听我的话让我做饭给你吃,你不让我做饭给你吃就是不听话,不听话就是不爱我,所以你不爱我?你即不让我爱你,你又不爱我,你思想很有问题啊佐子迟。”
“我问你:爱我该做什么,你回答:你说做什么就是什么。这是你提的前提,逻辑得按照这个存在基准往下说。”
“你再说,我可就把你五花大绑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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