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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大夏王朝,京城,赵家绣楼。

九月特有的凉风顺着话语飘至整个大街,院子外已经挤满了人,两三相对磕着瓜子,不时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几株大枫树随风而动,片片枫叶盘旋落下,红艳如火染红了天际,今天又有赵家的热闹看了。

“赵如清,我念在你年岁轻,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你如果交出你家偷窃的传承,就此搬离京城,我可以帮你还清债务,如何?”

“以及,莫要再纠缠与我,自始至终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心已有明月,非她一人不可,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已是京城大绣坊的掌柜,人称我一声小东家,而你却将要背井离乡,沦落风尘,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个女儿家家的,也曾学过女德,怎么就不明白这些显浅的道理呢?整天嬉嬉闹闹成何体统,少不得招人笑话,言尽于此,还望你好自为之。”

蜷缩在角落的赵如清猛然睁开眼,只看到一片亭台楼阁,虽大但略显破旧,楼内设施简单,只有几个褪色的桌椅和一张小床,桌上挂着些许绣品,还未绣完便可看出绣它的人一定手艺高超。

她转瞬间就明白了当前的情况,前几天的事情不是梦,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使她的头微微发痛。

简单来讲,就是她即将沦为京城笑柄了。

故事很老套,原主的父母是京城公认的手艺好,一手绣花巧夺天工,因为年轻吃了苦,就一直想着让子女好过一点,所以原主自出生以来极尽宠爱。

原主与她同名同姓,为了好区分,暂且称为小赵吧。

有一天小赵救下了名为沈宴安的少年,少年一袭白衣,俊秀潇洒,几句巧言就勾的小赵这个闺中绣女动了凡心。

在养伤期间,少年帮着绣楼打点一二,不久后小赵父母也渐渐接受了少年,小赵与少年情同意和,很快就定下了婚约,日里相互关照其乐融融。

直到少年出言要去考取功名,小赵虽不舍但仍是祝福,父母也都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甚至想要把绣楼交到他手上,谁知少年再归来,就把原主一家送进了火坑。

原主父母早年性情正直,得罪了不少偷工减料,贪婪成性的同行,少年凭借着对原主父母的了解,和打点绣楼所获的资料,精心为绣楼编造了一堆偷窃传承,滥竽充数的证据。

原主父母口无对证,只能被迫认下,少年又将原主和他之间的关系胡编乱造,将原主的名声搞得一团糟,再也难嫁,连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只能苟且在角落,不少人见原主家失了势,专门蹲守在绣楼旁,大肆宣传极尽诋毁,一有风吹草动就像见了血的鲨鱼,口无泛滥喜笑连连,每天的各种有趣情报层出不穷,官府也与少年有所勾结。

不得已,原主一家只能同意搬出京城,可少年却不打算放过他们,仍然旧招重现,二老入狱悲愤而亡,小赵被迫靠着“未婚夫”的善意苟活度日,两个弟妹卖身为奴,送进了恶地,小赵在一次脱逃中被自己最信任的邻居反手送给几个混混,被糟蹋致死。

而早就这一切未婚夫却逍遥度日,靠着吸小赵一家的血,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甚至还搭上了京城贵女,娶了两个背景不俗的美娇妾,一度成为青年有为的风流人物代表。

真是令人捧腹大笑啊!

不过巧的是,赵如清前世正好是苏绣传人,也许能帮这绣楼做点生意,正沉思间,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她不由低头看去。

“阿,阿姐,你还好吗?”

一个穿着粗短麻布的小男孩出声询问道,他的衣服打满了补丁,东一片西一片的颜色,头发零零碎碎,那张稚嫩的脸上粘着点泥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满是坚毅。

“阿姐无事,你在这里等着我。”

赵如清整理着繁琐的记忆,一边对小男孩笑道,这时,她才发现了小男孩的身后还有一个更加弱小的女孩,她穿着一件完全不合身的麻衣,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眼里的害怕自然流露。

她暗道了一声狗渣男不得好死,如果记忆无错的话,这两个可爱的孩子不久后就沦落风尘,被某些闲情雅致的人精心培养。

“别走……”

小男孩的小手不安地攒住赵如清衣角,一张小脸惹人怜爱,眼睛晶莹通透,弥漫着些许水雾,她的心瞬间软下来:“好孩子,我们来做个游戏,名为躲猫猫,你带你妹妹藏起来,等我来找你。”

“你,还会再回来吗?”

小男孩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手上的力道加重,另一个小女孩也抽泣开口:“阿姐不要走,图图不要你走,你说过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的,爹爹娘亲是大坏蛋,你也是个坏蛋。”

赵如清哑然失笑,怎么搞的跟生死离别一样,她将两个小孩拥入怀中,感受着他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轻声细语,但又不失力量:“放心好啦,姐姐过一会儿就回来,注意不要被坏蛋大姐姐抓到哦!”

“嗷呜。”

赵如清故作夸张的样子很快就逗笑了两个小孩,银铃般的笑声接连不断,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原本萧条的绣楼反而透着欢喜。

“阿姐,爹爹娘亲也是在做游戏吗?他们其实没有抛弃我对吗?”

小男孩忍不住提高声音询问,眼里带着些许希冀。

赵如清沉默片刻,语调温柔下来:”是,是的,他们也是在做游戏,乖乖等姐姐回来,来抓你们。”

听到这句肯定的话,原本焦躁的孩子被安抚下来,他们看着眼前的少女,弱柳扶风仿佛一吹就倒,翩衣略大更显消瘦,脸色苍白如纸,让人担心她能不能活到明天。

与外貌格格不入的,是她那双炯炯有神的杏眼,暗含一种可以战胜一切的信念,让人不自觉陷入。

赵如清三人在外面众人的怒骂声中相拥,似乎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因为这一刻,亲情扭成的麻花已经不惧任何事物。

“女德系统警告,女德系统警告,不得违背女德,抛头露面,否则电击惩罚献上,卑贱的女人就应该顺应天命,磕头谢地……”

“它说的其实也对,我们女人的地位向来是低的,如今沈宴安那个白眼狼也不要我了,此事与你无关,本无意将你牵扯进来,反正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你如果不想经历记忆中的那些事情,就快点逃吧!”

冰冷的系统声和沉重的女声重合在一起,让赵如清的头又开始发痛,在穿越前的几天这两个声音就一直在脑海里说话。

女声正是被赵如清顶替的原主,在她穿越之前,她还看到了少女轻手用血写的字:这世上如有神魔,请祝我复仇讨伐沈宴安,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越到后面血字越模糊扭曲,可以看出原主也不是那种死脑筋的恋爱脑,对于整垮自家的仇人还是恨意满天的,只可惜她没有等到神魔,而是等到了她和一个人机系统。

“你还愣着干什么?遇到沈宴安你不走只有死路一条,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真的不想让更多人因为我而受苦了,女德系统那边我会牵制住。”

女声急迫亢奋,本是娇媚的嗓音此刻因为她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刻薄,但又处处流露出关心,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调镇定下来,带着几分决意。

“我求求你了,什么都不用管,快走吧!”

女声逐渐微弱,隐隐发颤,呼吸喘重,似乎是恐惧至极。

“放心,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赵如清对此并不关心,风轻云淡的将此事揭过,反而心中在想怎么劝说原主重拾希望。

小赵莫名一阵,心里涌起一阵荒诞,她居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并不是在说大话,暗暗为自己的想法好笑,但却还是多了一些希望。

“况且,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女人也可以用自己的双手面对这些的。”

赵如清坚定的话温柔又有力,让小赵情不自禁被其感染,从未听过的观点让她的脑子极速震荡,有些晕乎乎的,她不由自问。

我们女人不是只有嫁人生子一条出路吗?

但还没等她多想,外面喧闹的人群就愈发逼近绣楼,他们齐心一致,大多说着些赵如清滚出京城之类的话语,浩然正气一派而来。

也许是实在等不及了,有人直接一脚踹开绣楼的门,原本垂垂欲碎的木门发出咔嚓的巨响,令人心惊,踹入绣楼的木门滚了几个板凳,摩擦着地面呲呲急促,调动着所有人的感官,好戏要开场了。

尘土飞扬,迎面就是沈宴安狗腿子的一顿怒骂:“赵如清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宴安公子也是你配肖想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了,真把自己当个角是不是,真是令人作呕,你的存在都是对宴安公子的侮辱,但凡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给我滚出京城。”

此话一出,不少群众纷纷响应,平时挤压在心中的怨气烦恼随着口齿蜂涌而出,什么今天买东西被骗,什么儿子不听话,这些记忆在他们脑海中呈现,在这里都倾泻一空,各种不能说的污言秽语尽数吐露,反正也有带头的不是吗?

在杂乱的群众中,有一人不同,他一袭锦缎玉白衣,头戴紫丝束发冠,被仔细梳起的发尾随风摇曳,周身气度不凡,肩宽腰窄,玉树临风,青年有着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眼,隐隐透着笑意,初看温润如玉,再看只觉透骨生寒,仿佛坠入冰渊。

他轻声开口,温和的声音有如大小玉珠落玉盘,原本闹腾的人瞬间寂静,他微微责怪:“各位乡亲们莫要这样说,罪臣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赵如清是胡搅蛮缠了些,但也不至如此,虽赵家偷窃传承,赚黑心钱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我知她并未参与此事,我亦知诸位有明镜高悬之心,既如此,不如各方退一步。”

“若你答应归还传承,离开京城,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从此天高路远,无人知你曾经之过,你也可另寻他婿,岂不美哉?”

人群中有不少人想笑,但又不好扶了沈宴安的面子,便在心里碎碎念:就赵如清这种人谁能看上她啊!谁娶她谁倒了八辈子霉,这种贱人倒贴我也不要。

此人正是被小赵惦记的沈宴安,他微微挪步,步步生风,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身上的衣摆并未跟随步伐而乱动,反而有种温文尔雅的美感,仿若谪仙般清雅,手中紫色折扇如妙笔般龙飞凤舞,开合间是几个端正讽刺的黑字:

商道酬信。

有一妙龄女子大方得体的走入绣楼,声音娓娓动听,语速不快:“赵如清,死了你的心吧!沈郎是不会喜欢你的,世间情难却,你又何苦呢?他出身名门,有些事不好开口,但我可以,请你出来吧!”

“也好给众人有个交代,以慰苍天之灵,也不负你父母在牢狱里的教训。”

那女子约摸双十年华,华发生辉,头戴金钗,容貌倾国倾城,肌肤白皙,烟花眼微微一眯,就把人勾了魂,隐隐有几分精明闪过,身材窈窕多姿,皎若天上明珠,见她开口,不少人呼吸一滞,世上竟有如此惊艳的女子。

“否则,我们会不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也说不定。”

那女子话锋一转,竟带上了几分危险。

沈宴安微微一笑,如三月春风拂过,眼里的温情浮露,将那女子揽入怀中,好声低语:“还是翠儿通透,有你,我不负此生。”

那女子脸粉红,露出几分羞怯神色,望向沈宴安的眼里满是幸福,只嘟嘟囔囔地言了声:“尽说些胡话。”

“所以,你们说完了吗?”

赵如清安顿好两个孩子,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语气平淡似乎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哦对了记得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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