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客人不多，二楼只有一桌上了菜。
饭香四溢，红烧狮子头圆润饱满，油光锃亮，表面披上了诱人的酱红色。清蒸鲈鱼简洁而精致，鱼身细腻的纹理清晰可见……
牧怀信早已忍不住自己的饥饿，端起碗筷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店小二听到牧怀瑾这个问题，紧张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公子，华腾是位绝世高手，武功极强。”
“哦？那他可有什么事迹，可否说与我们听听？”牧怀瑾问。
店小二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也是听说的，这华腾可以凭一己之力打败天下十大高手之一。我曾远远见过他一面，身躯庞大，壮如黑熊，想来传闻不假。”
“那他如此厉害，想来对寻常百姓也有照顾吧。”
“不不不，”店小二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他是个恶棍，骄奢淫逸贪婪无比，许多人家都被他给害惨了。”
“我本不该说这些话，但是他不仅征收高额田税，还戕害良家女子，简直是罔顾人伦……”小二皱着眉，看样子是苦不堪言。
牧怀瑾了然，他低声道：“今天这番话出了门不会再有别人知道，明白吗？”
“是是，小的明白。”店小二连连点头。
小二离开了，牧怀瑾叹了口气，看向对面的容时，至今未动筷子，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容时摇头，“不是，等你。”
牧怀瑾失笑：“好，现在吃吧。”说着，他夹起了一片鱼肉给容时。
“听店小二刚才的话，倒是和紫玉说的有几分相似，看来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撒谎。”牧怀瑾吃着，一边又夹了一片鱼肉递给容时。
容时低头看着碗中的鱼肉，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接话道：“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不如去华腾府上一探究竟。不过，既然是登门拜访，总得备些贺礼过去……”
话音未落，牧怀瑾用手肘碰了碰正大快朵颐的牧怀信，语气不容置疑：“听到了吗？一会儿你去准备贺礼。”
牧怀信嘴里塞满了饭菜，嘟囔道：“怎么又是我……”
牧怀瑾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吃得多，自然得多干活。”
“啧，确实不能让你去挑礼物。”牧怀信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嘴里还嚼着菜，含糊不清地对容时吐槽道，“你是不知道，上次我哥给我表叔送了一本《览卷之善》，结果我表叔最讨厌看书，脸当场就黑了，哈哈哈哈……嗝！”
他笑得直打嗝，还不忘继续揭短：“还有上回，他送给我小侄子的那个……”话还没说完，牧怀瑾已经抬手打断了他，语气无奈：“你现在立刻下去结账，顺便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
牧怀信抓起桌上的果子塞进嘴里，接过钱袋，乐呵呵地下了楼。
容时被牧怀信那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嘴角微微扬起，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牧怀瑾低头默默吃着鱼，耳根微微发烫，假装没注意到容时的表情。
等两人吃饱喝足，牧怀信也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扔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
还没等他喘匀气，他便迫不及待地抛出一个消息：“我听说，华腾府上出事了。”他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随手抹了抹嘴，接着说道，“不知道是谁偷了华腾府上姨娘们的首饰，他的手下把白灵镇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现在悬赏十两白银，谁能找到就给谁。”
牧怀瑾闻言，眉头微皱，沉吟道：“十两白银……对白灵镇的百姓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恐怕已经有不少人在四处寻找了吧。”
容时目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说起首饰，容时不免想起紫玉那串赤色宝石镶嵌的项链。紫玉在告知他们华腾的消息后就离开了，说是还有急事去处理，她铁定了心要走，牧怀瑾等人也没有拦她。
正思考着，容时的目光与牧怀瑾撞上，只需要一秒钟，他们就猜到了彼此的想法。
容时收回视线，带上佩剑，起身下了楼，牧怀信也提起准备好的贺礼跟了上去。
桌上的残羹剩饭早已凉透，容时碗中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唯独那两片鱼肉依旧静静地躺在碗边。桌上的鱼盘虽已被分食一空，但容时自始至终未曾夹过一块。
看来还是没能摸清他的喜好。牧怀瑾无奈，随即迈开长腿，快步追上了前面的两人。
几人来到华腾的府邸附近，客人络绎不绝，看起来十分热闹。
与白灵镇普遍的破败建筑不同，华腾宅邸灯火辉煌，笙歌鼎沸。正厅高悬的琉璃灯盏洒下柔和的光辉，映照在宾客的衣袍上，流光溢彩。整个宴厅歌舞升平，来来往往的宾客觥筹交错间，酒香四溢。
“欢迎欢迎，陈大人这边请……”
“哟，王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李管家站在大门前迎宾，笑容可掬，忙得不亦乐乎。
“别人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倒在这大摆宴席。”几人站在华府四周观察，看到这般情形，牧怀信撇嘴。
牧怀瑾使了个眼色，牧怀信悻悻闭上了嘴。
眼看着酒宴要开始了，他们得低调一点进去才行。牧怀瑾对身边人脱口而出道：“小时，走了。”话音刚落，他方觉不对劲。
容时眯了眯眼，眉毛一挑，定定看向了牧怀瑾。
牧怀瑾不由自主地对上了容时探究的目光，一时间哑口无言。
天呐，为什么我总是在他面前犯蠢。牧怀瑾心下鄙夷自己。
正当他想解释的时候，一旁的牧怀信好奇开口：“你说谁，小时是谁？”他看向牧怀瑾，又看向绷着脸的容时，突然一拍脑袋，“哦，原来你叫小时啊！”
容时冷哼一声，袖袍一挥。
他从来没在二人面前透露过自己的名字，牧怀瑾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还叫得这般亲近，真是不知羞耻。
“走了。”容时提起一旁的贺礼，身板挺拔地走向了华宅。
原地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哎好好好，贵客里面请。”李管家一把年纪了，脸上的皱纹在长时间的笑容下挤成一团，谢过参加宴席的宾客，猛一扎眼，看见不远处的容时白衣飘飘，玉树临风的身影正向他走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容时双手抱拳，“久仰华兄大名，听闻他如今在大设宴席，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一睹华兄风采？”他不卑不亢道，抬起手上的贺礼，“这是我给华兄准备的一点薄礼。”
“哎哟，道长您客气了，里边请……”接过容时手里的贺礼，李管家赶忙放人。
“啊，”容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他彬彬有礼道：“这两位是我的好友……”他淡淡地看向后面气质同样出众的两兄弟。
“来者是客，来者是客。”李管家脸都笑僵了，接过礼袋，欢迎两人进宅。
牧怀瑾大迈一步，走到容时身旁。
“等等，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不好？”牧怀瑾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微微低头想看容时的表情，容时别扭地转过脸去。
“不生气好不好？这事儿说来很复杂，以后再跟你解释行吗？”牧怀瑾悄悄拉了下容时的袖子，声音很轻。
那副模样实在是有点可怜，既想讨好，又有点委屈，容时快速眨了眨眼睛，眼睫低垂看着一路光滑的地板，没有回话，只是略微放慢了脚步。
牧怀瑾也是个中高手，容时放慢速度的一瞬间他就察觉了，现下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心情大好地走在容时身旁。
跟在后头的牧怀信：……
他神色一言难尽，当下恨不得自戳双目才好。
——
等几人入座，宴席也即将开始了。
侍女们手捧酒壶，轻盈地穿梭于席间，为宾客们斟满美酒。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山珍海味、时令果蔬香气扑鼻。乐师们手持各式乐器，琴瑟和鸣。
当真是大手笔。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坐在大厅主人家的位置，身边莺莺燕燕环绕着。
李管家应该招待完来宾了，匆忙穿过人群，赶到男人身边低声说了点什么。
男人听完后，清了清嗓子，大厅内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诸位贵客光临寒舍，蓬荜生辉，特备薄酒小菜，聊表心意，望诸位尽兴。”男人哈哈一笑，举起酒杯。
“哪里的话……”
“华大人太客气了……”底下来宾纷纷回应。
看来此人便是华腾了。
华腾把酒一饮而尽，接着道：“今日设宴，一是为了感谢这些年诸位仁兄对我的支持，白灵镇的百姓才能过上现在安稳的生活。”
客人们面面相觑，似乎对这番话不敢苟同，但还是脸上带笑，纷纷附和。
“这二来嘛，最近我府上的夫人丢失了些宝贵首饰，在座的各位都是人中豪杰，不知能否找寻回来，我定有重赏啊，哈哈哈……”华腾的脸上爬满了红色，看样子酒喝多了。
“大人放心，我等定会寻得尊夫人的首饰！”有人正气凛然地喊道。
“必须的！”
……
在人群此起彼伏的声音中，有人问道：“不知尊夫人的首饰是什么样的？”
华腾闻言，皱眉想了一会儿，无果，他大手一挥，叫来了一旁端坐着的夫人，“你来给诸位讲讲。”
夫人貌美如花，肤若凝脂，她缓缓踱步到华腾身边，欠身行礼，她拧了拧漂亮的眉，细声道：“我丢失了一条项链，上面镶嵌了一块赤色宝石，那可是我最喜爱的首饰，恳请诸位大人帮帮忙，还有，妹妹们的手镯……”说着，她抽泣起来，看起来楚楚动人。
华腾连忙搂住她的身子，安慰一番。底下的客人被美人落泪打动，更是义愤填膺。
此刻，华腾朝李管家招手，看样子是想问点什么。
牧怀瑾几人对视了一眼，他示意两人原地不动，自己趁着人群嘈杂混进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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