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镇离宅子有一段距离,但凭两人的脚程,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回来。
等容时和牧怀瑾两人抵达宅子附近,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来回一趟,容时已经默默记下了离开的道路。倘若牧怀瑾再出言不逊,他就……走为上计。
这样想着,容时没忍住看了牧怀瑾一眼。
牧怀瑾还是一身黑衣,额前的头发随着风飘起来,脸颊流畅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容时收回了视线。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牧怀瑾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树林里,树影疏密有致,只有偶尔传来的树叶摩擦声,两人各怀心事,一路保持着沉默。
“呜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等到两人抵达宅子门口,里面传出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容时眼眸一沉。
“哎,你别哭啊,我哥马上就回来了,你有什么冤情跟他说吧……”牧怀信好像很束手无策,焦急地搓着手。
他正焦头烂额,但是一个照面,就看见了刚回来的牧怀瑾,身边还跟着容时,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大声道:“哥!”
“这是怎么回事?”牧怀瑾声音低沉,看向这哭天抢地的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瞧见牧怀瑾,知道管事的人来了,她抚了面上的泪水,痛诉道:“这位公子,你可要帮我评评理啊!”
原来,这女子名叫紫玉,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一个叫华连云的人来到白灵镇,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尽管镇上的人都有功夫在身,却无力抵抗,对方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百姓苦不堪言。
而紫玉一家不仅被华连云的手下强抢口粮,还掳走了紫玉的丈夫,尽管两人拼尽全力反抗,但寡不敌众,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离开,最后留下了她和她的孩子。
紫玉是个不服输的,她安顿好哇哇大哭的孩子,顺着对方一路的足迹,悄悄跟在后头,找到了这座在密林内的宅子。
宅子四周戒备森严,守在门外的都是高手,紫玉不敢轻易靠近。只得记住来去路线,暗自发誓将来一日带回丈夫。
有一日紫玉心忧丈夫,小心翼翼来到宅子附近,却不曾想发现了一件让她崩溃的事情。
宅子内外空荡荡的,所有人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座空宅!
紫玉当即如遭晴天霹雳,孤身一人回到家中,抱着尚不懂事的孩子痛哭。不管后来何时再去宅子,依旧是空无一人。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现在。
紫玉看了看几人的神色,继续道:“昨日我正在镇上,有一个黑衣人匆忙之间给我塞了一张纸条,我回家打开一看,竟是说宅子里有人回来了,正是那华连云。”
牧怀瑾打断她,“你这就信了?”
紫玉连连摆手,“本来我是不敢轻信的,可是这宅子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位置太偏僻了,在那伙人来之前我与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密林深处还有一座宅子,这是其一。”
是啊,这么偏僻的地方,还刚好住过一伙恶人,牧怀瑾是怎么找到的呢?容时撇了一眼,牧怀瑾神色自如,一点也不慌张。
“其二,那张纸条上还写着,华连云等人回白灵镇是为了找回他的儿子,也就是华腾。”说到华腾,紫玉脸上充满了愤懑。
“有其父必有其子,华腾此人,跟他老子一样恶贯满盈,害惨了镇上的百姓。”
紫玉越说越生气,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接着道:“其三,我这不是没下死手吗?若是发现你们并非华连云的人,我会收手的。谁知……”
谁知刚开门,就被牧怀信的草药迷晕了。
紫玉刎了牧怀信一眼,握了握拳头,“如今我武功见长,就算不能带回我的丈夫,也一定要他们好看。”
容时突然开口,“尽管如此,你也太莽撞了,如果门后的不是我们,你或许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认可紫玉的行为。华连云此人武功高强,加之生性多疑,身边的护卫也是当代高手,若紫玉碰上他们,定然落不得一个好下场。摧毁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他们不会心慈手软。
紫玉静了静,突然她砰的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声道:“你又知道什么!”,她的脸上充满痛苦,胸脯因为剧烈的呼吸而快速起伏着,“我的孩子,半个月前就生了病,家中没有足够的银子,这是想要我们死……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紫玉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一把跌回了椅子。
众人的心情被低气压笼罩着。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出口的话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的亲人都离她远去,紫玉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容时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事,他垂下眉眼,道:“不好意思,紫玉姑娘,节哀。”他从身上拿出手帕,递给了紫玉。
屋内充满了紫玉的哭声,此时此刻没有人说话。
等她心情有所平复,牧怀瑾轻声问道:“紫玉姑娘,你可看清那黑衣男子的脸?”
紫玉还在抽泣,她思索一番,回答道:“没有,他走的很快,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有人来到此处的黑衣人,对紫玉一家情况也有所了解,如果不是本地人,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牧怀瑾心下了然,他安慰了紫玉几句,把牧怀信叫出了房门。
牧怀瑾问:“你怎么看?”
“应该是真的吧,她哭的也太惨了。”牧怀信很同情紫玉。
刚说完,他的脑门就被牧怀瑾弹了一下。
“干嘛?”牧怀信捂着脑袋后退。
牧怀瑾一脸恨铁不成钢,摇摇头:“没事,你回去吧,好好照看紫玉,不要让她到处乱跑。”
随后他又叫出了在屋内的容时,容时双手交叉搭在胸前,眼神无奈。
“你觉得呢?”牧怀瑾问。
“我觉得她的逻辑没有问题。”容时坦言,“怎么,你觉得不对劲?”
牧怀瑾抬了下眉毛,对容时这个判断有些意外,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字地说:“确实没有逻辑问题,但依旧有破绽。”
这下轮到容时意外了。
牧怀瑾清了下嗓子,解释道:“一个身负武功的女子,孩子生病,尽管镇上没有大夫,她却没有想办法去外地寻找帮助,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这不符合常理。”
“她说她已经没有粮钱了。”
“不,她有的。”牧怀瑾道,“你看,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成色很深,价值不菲,寻常人家根本拿不出这个钱,而且,那是王都才有的新品,包括她的耳饰。”
容时从窗户边看向屋内还在哭泣的紫玉,紫色纱衣内的确有一条赤色宝石的项链,只是极其隐蔽,不仔细看发现不了,银色的耳饰在烛光下显得很亮。
“你说,家中连粮食都能被洗劫一空的恶人,怎么会放过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退一步说,就算那群人当时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在她的孩子病重时,她也可以拿出来换钱给孩子治病。”
容时若有所思,半晌,他回过神来,看向牧怀瑾,“你说的,我都没有考虑到。”
牧怀瑾故作姿态,嘴角抑制住笑容,但是下一秒容时的话却让他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
“你挺厉害的。”容时小声道,“原来不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
牧怀瑾:……
他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个草包?”
容时面无表情,回答道:“你武功太弱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弟弟也是。”
牧怀瑾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两人一并回了屋内,紫玉已经哭完了,眼下正擦干眼泪,牧怀信坐在桌子旁边,右手撑着脸,昏昏欲睡。
紫玉看见两人回屋,期冀地看着他们。
牧怀瑾正色道:“紫玉姑娘,你放心,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正打瞌睡的牧怀信清醒了,他义愤填膺地点头说:“对,紫玉姑娘,我们会帮助你的。”
容时没有开口,只对着紫玉微微颔首。牧怀瑾一行人救了他,他打算为这件事尽一份力,看能不能还上这个人情。
不管紫玉撒谎的目的是什么,白灵镇的现状却是有目共睹。
几人商量好在第二天出发,紫玉告知他们,这几日华腾刚好在举办酒席,各地都有客人参加,听说只要带上足够的贺礼就能获得席位。
白灵镇上一如既往的肮脏与破烂,街上叫卖的摊贩有气无力,看不到希望的为生活奔波劳累,只因华腾近些年来的打压,街上一片死气沉沉。
牧怀瑾几人来到一家还算气派的酒楼,在二楼窗边落座。这里刚好可以看见主街道最繁华的地段。
或许有心情来吃饭的客人不多,看见牧怀瑾几人气宇不凡,小二急忙上前问:“几位贵客需要上点什么菜?”
“你们这里的招牌是什么?”牧怀信一向对这些很感兴趣。
小二嘿嘿一笑:“我们这儿最出名的当属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天湖鱼头……几位客官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好,各来一份吧!所有叫的上名号的菜都端上来。”牧怀信拍板定论。
“是是是,小人这就吩咐厨房去做。”小二的脸上笑开了花,估计很久没有这样的大生意了。
听到他们豪放的对话,容时吸了口气,欲言又止。牧怀瑾看他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了?”
“你们点这么多菜,钱够用吗?”容时问。毕竟他前些日子顺牧怀瑾钱袋,里面的银子压根不多。
话音刚落,牧怀信就哈哈大笑,道:“这怎么可能不够,我哥可是出了名的有钱。”
牧怀瑾没有理会旁边放声大笑的弟弟,他问容时:“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眼神含情脉脉。
容时顿时后悔了,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现在被牧怀瑾看着,他身上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牧怀瑾嘴边带着笑,见好就收,没有多问。
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小二和几个伙计端着几盘菜走了过来,“客官,这是您点的菜,请慢用。”
等菜上齐了,牧怀瑾叫住小二,说有些事情想问。
小二看四下无人,笑眯眯地收下了牧怀瑾递来的银子,他拍拍胸膛,自信道:“客官您有什么想问的,我定知无不言。”
牧怀瑾问道:“你可知一个名为华腾的人?”
小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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