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看到陌生号码，冉榕以为是公司的事，接起后，对面沉默着。
冉榕将手机拿下看了眼，确实是接通的，他尝试着“喂”了声，对面仍旧不说话。
“挂了。”
“诶等等等等！”一听到冉榕要挂断，对面的人突然慌了神，连忙开口，“冉冉，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不要挂。”
冉榕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他若是知道这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是李昊英的，他也不会接起。
麻烦。
他侧过身，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看向傅停敬，后者在他离席后也没有再动筷，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可能是感受到了冉榕的视线，他也挪过眼神，看向冉榕，淡淡的，有些冷，而且很短暂，很快又挪开。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不等冉榕把话说完，李昊英十分害怕地颤抖着声音开口打断，“不要不要，下次你肯定不会再接我的电话了，你能不能花五分钟听我说，冉冉？”
他的语气带着央求，冉榕眉心蹙起，“解释的话，我不想听。”
“不是不是，三分钟好不好？我求你了。”
“……”
在冉榕的记忆里，李昊英是个有脾气的性格，家境还算不错，在普通人面前，身上会透着某种他自己察觉不到傲气，但这种傲气还未演变到恶劣的程度，相反，他的性格很招人喜欢。
阳关，积极，大方。
相反，冉榕阴郁又消极。
当两人出现在听一个场合时，他听得最多的话便是“搞不懂李昊英那样阳关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冉榕这样臭脸又傲慢的人，相貌再出众，性格恶劣除了李昊英谁又能忍？”
他们认为最后一定是李昊英忍受不了冉榕而选择分手。
李昊英在冉榕面前，如力嘉阳所说，总是卑微的。尽管后来李昊英变了，但他在冉榕面前也始终占据先低头的位置。
冉榕一开始并不觉得，此刻他开始恍然。
难道李昊英以前也是这般央求他的？
可冉榕却如何也回忆不出细节，像是他从来都没将那些事放在心里，过去了就过去了。
所以，错全在李昊英一人身上吗？
冉榕沉默片刻，道：“说吧。”
“好。”李昊英明显松了口气般笑了下，“那件事是我的错，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在忏悔，我深刻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我知道千不该万不该犯这样的错，但我还是恳求，请求你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我慢慢弥补你，好吗？”
“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再……”
冉榕吐出一口浊气，像是突然想通了般，“李昊英，你喜欢我吗？”
李昊英猛地顿了下，道：“当然！不只是喜欢，我爱你啊冉冉。”
“那你觉得我喜欢你吗？”冉榕平静道。
“……”
许久，听筒里开始陷入尴尬的沉默。
冉榕道：“你想听我的真实感受吗？在看到你和那个男生接吻的时候。”
“我……”
“当时……”
“不！我不想听！”
李昊英根本不给冉榕说话的机会，像是慌极了，生怕得到什么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不停地说着话，“冉冉，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变过，其他的我不在乎，真的，我可以不去在乎。之后我的感情也不会淡去消失，我……好了，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们下次再聊。”
李昊英语速很快，冉榕只听到“嘟嘟嘟”的挂断声，手机自动黑屏。
他没想到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他已经说得如此明白。
不知他在原地站了多久，出神到甚至没有听到身后逐渐靠近的响动。
“聊完了？”
傅停敬坐在轮椅上，耐心等待着，若不是他察觉到冉榕的情绪，也不会选择打扰。
“嗯。”冉榕转过身来，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你都听到了？”
傅停敬轻轻摇了摇头，“放心，没有。”
冉榕想解释他并不是怕傅停敬听到什么，下一秒，傅停敬又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好。”
-
那天之后，冉榕许久没再见过傅停敬。他开始着手管理公司的事，李昊英这个管理离职后，堆积了不少文件，冉榕每天在林堂春的催促下忙得脚不沾地。
没用多少时日，公司里关于冉榕的谣言清闲了许多。
抛开那些道听途说的不谈，冉榕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打心底里佩服，难以再置喙什么。
不知不觉的，冉榕和公司里的许多人关系都变得不错起来。
林堂春不停的在冉榕耳边说这是好兆头，时间一长，大家可能连李昊英这个人是谁都记不得了。
林堂春对李昊英的意见比冉榕还要大，明明在之前，林堂春和李昊英在工作上并不冲突。
“你这都不明白？”
冉榕看着他。
林堂春撇撇嘴，“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把我当成兄弟。”
“。”
“为兄弟义愤填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啊，比如力嘉阳，他会在你面前骂李昊英的千不好万不好，我当然也会感到气愤啊！”
冉榕坐在副驾驶，手肘靠在车窗边上，轻笑道：“我以为你只把我当作赚钱工具。”
“咳咳！”林堂春不自在地干咳两声，“这话……倒也说得没错，不过也不影响我们做朋友嘛。”
冉榕嘴角向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的金主兼我的朋友，能在去画展的路上跟我聊聊，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忧郁吗？”
林堂春话说得随意，随意到冉榕一时怔愣，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在冉榕看着他时，林堂春也转了下头，又重新看回前方，“要我给你一个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吗？像在经历什么磨难一样，无精打采的。”
冉榕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颊，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这段时间，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疯狂用工作压住自己不去多想，”林堂春继续道：“但凡你停歇下来，就会失魂般地盯着手机发呆，像是在等消息。公司里都有人在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魂不守舍的。”
冉榕揉了揉眼角，缓解着疲惫，他最近很少睡好觉，有时候即使睡着了也会短暂地做梦突然惊醒，都有些神经衰弱了。
林堂春这么问，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也毫无察觉。
“工作太累了。”
冉榕觉得管理公司比一整天待在画室没有灵感的时候还要让人疲倦。
“不止。”林堂春果决地道：“你心里压着的，可不止公司这一个东西。”
“还有什么？”冉榕问。
“你问我？”林堂春瞥他一眼，“问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我不知道。”
林堂春不屑一顾地哼笑一声，“你就不承认吧，坠入爱河了你。”
“……”
冉榕道：“想多了你。”
“你跟他闹矛盾了？”林堂春一语道破天机，“上次看你们气氛还不错，发生什么了？”
冉榕自认是个对情感迟钝的人，但没想到自己身边接连出现的两个人，总是能随意猜到重点，有种在他们面前毫无遮掩，**上阵地不适感。
冉榕避而不答，“这次画展有很多粉丝要来？”
林堂春见他不愿意说，丝毫不心虚地转移话题也不再去追问，道：“嗯，上次没见到，这次来的人更多了。”
“听说他们还专门建了一个群，选了最具代表性的一个人来作粉丝专访，现在过去应该就能见到他。”
“谁？”冉榕看他。
林堂春默了一瞬，拖长声音道：“不用期待了，不是傅总。”
“……谁期待了。”冉榕睫毛垂下，几近嘟囔道。
林堂春看破不说破地笑了笑，敷衍道：“嗯嗯嗯，没有没有。”
-
与此同时。
一场业内宴会在顶楼举行，傅停敬西装革履坐在轮椅上，一出场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比起他出众的相貌和轮椅都掩盖不了的独特气质，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跟着的女伴。
众所周知，傅停敬在业内名声死起，做事雷厉风行，许多人望而却步。在他展露头脚的那些年，也依旧有大胆的人往他身上扑，最后无一例外地以不光彩的失败收尾。
多次之后，傅停敬不近女色是因为轮椅上坐久了x无能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传出他爱男色，家里总是出现不同的男人。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使身体有问题啊，也丝毫不影响傅停敬的魅力。
今天的女伴一出现，傅停敬平时没什么表情，在女伴附身听他说话时，他也是有耐心的，眼神都显得柔和不少，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却也少不了在场的人的窃窃私语。
秦夏菡不常参加这样的宴会，翻遍整个衣柜，连一件算是庄重的礼服都难找见。好在傅停敬让她无需在乎那些虚有其表的东西，那些利益为重的商人不会因为你的穿着华丽而多让一分利，给了她偌大的勇气。
“停敬哥，”秦夏菡在傅停敬耳边轻声道：“我感觉他们都在看这边，不会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吧。”
傅停敬没说话，正巧迎面走来一个老总，恭敬又熟稔和傅停敬攀谈起来。
没一会儿，傅停敬便停下话头，看了眼秦夏菡，向那位老总介绍，“这位是秦刚秦总家的千金，在房地产风险评估上有不错的本事，你们聊聊？”
那位老总一听，加上是傅停敬引荐，很快两人就聊起来。
傅停敬抽身，从服务员手中取走一杯酒。刚走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阴影挡住去路。
他头也不抬，“让开。”
李金都笑嘻嘻地道：“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我，果然你对我是真爱。”
傅停敬没说话，擦身而过。
“那小美女是谁啊？第一次见你带伴儿来这种场合，关系匪浅啊。”李金都倚在桌边，面朝着傅停敬道。
见人不说话，他继续刺激道：“你那漂亮小男生这么快不要了？我刚上来的时候还看到他跟一个男的聊天，笑得贼开心，最后还搂上肩膀……”
他话还没说完，傅停敬骤然掀起眼皮，躁郁地瞪着他，显然这招刺激法对傅停敬这样的人永久有效。
“你说什么？”
“不信自己看咯。”李金都不嫌事大地拿出手机，正是他十分钟前拍的照片。
冉榕身旁的男生，傅停敬从未见过。而冉榕脸上那自然且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也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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