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傅楼山坐在沙发上,屁股只落座了沙发软垫的边缘处,背挺得笔直,双手平平放在大腿上,时不时摩挲两下。
他垂着眼,尽管房间的另一边有人在商量事宜,他也没有抬起眼皮多看一眼。
等到负责人把要紧的事情陈述完,休息室才重新陷入安静。
林堂春转了转脖子,朝傅楼山的防线抬了抬下颚,悄声问冉榕:“这小孩儿谁啊?”
冉榕开了会,也觉得有些疲倦,懒懒道:“傅楼山。”
“姓傅?”林堂春敏锐的察觉出什么,又问,“他跟傅总什么关系?”
“兄弟。”冉榕说。
林堂春嘶了一声,嘀咕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傅总有兄弟,他不仅长得跟傅总不像,怎么连性格也差这么多……”
“……”
冉榕看他一眼,不等他说什么,就见林堂春朝傅楼山过去,直接坐在了他的身旁。
“小弟弟,你哥叫你来监督冉榕的?”
傅楼山整个人都绷紧了,下意识的缓缓挪着眼神看向冉榕,“不,不是的。我是来跟冉榕哥哥学习的。”
“学习?学习画画?”林堂春问。
“嗯,我喜欢画画,但没有受过专业的学习,哥哥听说我是2R老师的粉丝,就带我来了……”
林堂春:“不合理啊,你家这条件,受的教育应该比冉榕更专业吧?”
“没有……”
傅楼山的声音弱了些,看起来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嗫嚅许久,有些难过,“家里管得严,怕我耽误学习。”
林堂春的表情逐渐展现出来不理解,他啊了声,“你哥可喜欢咱们冉老师——的作品了,怎么没早点带你来?”
“……”
傅楼山彻底没声了,头越来越低,手指在大腿上轻轻抠着,很局促。
冉榕放下手里的文件,渐渐走近,对林堂春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林堂春举手投降,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在冉榕的目光下,他起身往门口方向走,又想起来什么,他转身提醒,“姓李的差不多快到了,你最好还是不要下去为好,免得又一堆麻烦事儿。”
冉榕不置可否,沉默着。
林堂春知道他听到了,有自己的打算,也没再多说什么,贴心把门关上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两人,傅停敬公司有事要忙,把傅楼山带来,只坐了不到五分钟就接到一通电话离开了。
他明明可以让傅楼山自己来,但还是亲自领着人过来,傅停敬应该也是重视弟弟的,但傅楼山在傅停敬面前,却连话都不敢说。
“以前有看过画展吗?”冉榕主动打破沉默。
傅楼山摇摇头,轻声道:“我妈妈不让我参加这种活动,我只在家里的书房见过冉榕哥哥你的画,只见过一次就喜欢上了。”
冉榕一顿,“书房?”
“嗯!”傅楼山见到喜欢已久的偶像,激动又毫无防备,“书房是哥哥的,他平时不让任何人去那里,有一次我去叫哥哥吃饭,不小心看到书房里有很多冉榕哥哥的画,被保护得很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去看冉榕的脸,看出那张好看如明星一样的脸上看起来浮出愉悦,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嘴角向上弯着一点弧度。
傅楼山忍不住又继续道:“我那时候忍不住问哥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画?每一幅都好看,让我挪不开眼睛。可能是哥哥看出我的喜欢,那次也没怪我闯入了他的私人领地,破天荒地同我解释,他说,‘这些都是我的私藏,感到疲惫看到它们就会好许多。’”
“那时候我初中,对画画一窍不通,就问哥哥,它们都不会说话,也不会动,难道和朋友诉说烦恼不会更能治愈吗?”
“哥哥静静看了我一眼,说‘能从画里见到想见的人,不一样。’”
“哥哥越说我越迷糊,看了那些画很久也没看出里面有人,我再问时哥哥就不愿意回答我了。”
“直到今天,我见到冉榕哥哥之后,我才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冉榕听得认真,一言不发。
窗外的冬日阳光渐渐透过玻璃窗撒进来,空气都是暖黄色。冉榕背后笼罩着光,轮廓镶成金色,清冷也逐渐趋于柔和。
傅楼山说完,又反思自己是否说得太多无聊的事,重新低下头。
下一秒,他听冉榕好听的清音中裹着漫不经心地愉悦,却又克制得很好,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楼山算了算,道:“大概五年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是我哥哥第一次参观画展,就带回来一幅画,很神秘,都不让别人碰的。他以前不喜欢这种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各种活动,但那次以后,就常去了。”
五年前。
那时候冉榕还未在画展上崭露头角,却在第二次作品展出时,被人买走了一副作品。
主办方对此保密,他始终不知道是谁。
傅停敬。
他和傅停敬原来那么早就有了交集。
-
会议结束。
方莎边汇报工作边推开办公室的门,用手抵着,让傅停敬进去。
“还有少数的董事会一直坚持让老傅总回来的想法,还在公司里秘密投票,但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参与了投票。”
傅停敬神色平平,“那些人对我来说早已失去价值,和敬方旧公司都是同样的空壳,不必放在眼里。”
“好的傅总。”
傅停敬轮椅停了下,他沉声道:“我记得,他们过几年该退休了。”
“是的。”
“既然思念曾经的董事长,就多给他们些陪伴旧董事长的时间。没用的垃圾,存太久该臭了。”傅停敬语气中没什么波澜,像是随手批改了一份无足轻重的廉价合同,多看一眼也许还脏了眼。
“明白。”
方莎微微颔首,转而又对着办公室接待区的方向称了一声“李总”后,退了出去。
门彻底合上,傅停敬掠过沙发上的李金都,到办公桌前处理起文件,直接当人不存在般熟视无睹。
李金都倒也习惯每次来都会遭到这样的待遇,驾着腿悠哉悠哉地一晃一晃,双手伸直撑在沙发靠背,随意得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啧啧,好歹也是跟了敬方二三十年的老人,开除人的语气跟倒走脚边的垃圾一样轻飘飘的,真不怕人寒心?”
“心太热,就不服管教。”傅停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们该谢我早日让他们解脱。”
李金都撇着嘴摇摇头,“难怪我爸老跟我夸你呢,你这股无情的劲儿我真学不来。”他用手按住心脏的位置,继续道:“我这颗心脏还在健全的跳动,总要讲点人情世故的。”
傅停敬没应,懒得回答。
李金都道:“我刚看见那秦家小姐跟着方莎忙前忙后的,看当初宴会上的场面,还以为你要把她放身边当小秘呢,真是可惜了那姑娘一张美貌的脸。”
傅停敬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冷声道:“少打歪心思。”
“我都什么都没说呢,就护上了?”李金都咧嘴笑着,挑眉看着傅停敬,接收到后者警告的目光后稍稍收敛了些,“我再怎么样性取向也只有一种,再说了,我最近忙着呢,没空管其他人。”
傅停敬轻哧,“你能忙什么?”
李金都摆摆手,“嗨,忙着哄人呢,做了点窝囊事儿,虽然错不在我,但人生气了,没办法。”
李金都身边从来不缺人,但从未听他见他哄过谁,全都是那些人巴巴地往他身上送,哪舍得对他生气。
这种事儿,还是头一次听说。
傅停敬不免多看了他一眼,李金都一手握拳顶唇,“咳咳,这次这个脾气大,我是没办法的事儿。别看我了,工作吧,我就来你这儿混混时间,等人忙完……”
没救了。
傅停敬从不插手李金都的事,太频繁,八个分身也管不过来,他索性听听便罢。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傅停敬侧目,秦夏菡手里拿着一份合同走到桌边,递给傅停敬。
然后倾身指向推到傅停敬面前的某一条条款,“傅总,方莎姐有事忙去了,我刚刚看了一下这份合同,发现了一个漏洞,你看这里……”
-
冉榕从车上下来,没关车门。
身后跟着一个小男生,下车便乖巧地立在冉榕的身侧。
他看着眼前的高楼,舔了舔嘴唇,问道:“冉榕哥哥,我们真的要直接进去吗?要不我还是自己先回去吧……”
“我不放心,”冉榕看着他,“你哥让你结束过来找他,你不用怕。”
傅楼山又道:“我哥平时很忙的,去了也顾及不到我,也许也就让我回家了。”
“那是你亲哥,想那么多干什么?”
车的另一侧下来一个粉头男人,上身穿着高领大衣,外面还用满是奢侈品牌logo的围巾在脖子上圈了好几圈,下巴都藏在里面,连转脖子都费劲,显得笨拙。已经是傍晚,鼻梁上还驾着墨镜,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冉榕以为是力嘉阳在国外引进的新潮流,他不懂但也尊重没有多问。
力嘉阳垮着贵妇般的步子往大厅里走,还不忘回头让两人跟上,“走啊,我跟你说啊弟弟,我敢保证,你亲哥还巴不得冉榕亲自把你送到他身边呢。”
傅楼山半信半疑,但明显轻松了些,“真的吗?”
“相信你阳哥哥的直觉和推理,从不出错。”
冉榕斜他一眼,“废话多。”
三人一到前台,说找傅总。前台似乎被提前打过招呼,主动起身送他们到电梯,按下楼层,然后站在电梯旁微笑着目送他们,直至电梯门彻底关上。
电梯在顶楼停下,门缓缓打开。
一个笔直地身影站在眼前,冉榕认出她,“方莎?”
方莎对他们一笑,做出请的姿势,“傅总跟我打过招呼了,请跟我来。”
往前走时,力嘉阳附在冉榕耳边意味深长道:“什么时候跟他秘书都这么熟了?”
“……”
直走一段距离就到了办公室外,单向玻璃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方莎看了三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冉榕身上,道:“傅总现在应该在忙,但您可以随时进去。”
冉榕怎好进去打扰,便同力嘉阳和傅楼山到隔壁的休息室等待。方莎说傅停敬大概半小时就忙完了,给他们沏了茶,还准备了点心,耐心等待。
方莎的办公桌就在外面,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走到方莎的办公桌上前,“呼,方莎姐,这个合同我刚给敬亭哥看过了,漏洞也成功修正,可紧张死我了。”
冉榕一愣,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那女生又压低了些声音,以为没人听见,但都切切实实传到了未将门合上的休息室里。
“他工作时都一丝不苟的,每次都生怕犯一点错被他责骂,还是私底下相处起来要自然些呢,你说是吧方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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