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方莎用手抵着,为身后的人让出道。
李昊英往里看了眼,半垂着头,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有些紧张地交握放在身前。
傅停敬没什么表情的翻阅着文件,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显得更局促了,只得小声地叫了声:“叔。”
“坐吧。”傅停敬略低的嗓音传来。
“好。”
李昊英在沙发上坐下,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始终猜不出傅停敬的心情到底如何。
不仅如此,他连傅停敬这几天不愿意见他的理由都没有头绪。
没一会儿,方莎端着刚泡好的热茶,放在李昊英面前。
而后又转身对着傅停敬道:“傅总,二十分钟后司机会在楼下等您。”
傅停敬轻抬了下手,方莎便颔首出去了。
听到这话的李昊英一下有些着急,重新站起来,道:“叔叔,我来是想问,您知不知道冉冉出院后去哪里了?”
傅停敬掀起眼皮,看向李昊英。
后者头发没有修理过,半遮住眼睛,眼圈泛着青黑,穿的衣服没有丝毫搭配可言,像是从衣柜里随便找了几件穿上就出门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没有精气神。
傅停敬眉心微皱,“冉冉?”
李昊英缩了下脖子,改口道:“就是冉榕,那天您碰巧在医院碰到的那个。不知道您记不记得,我还给您介绍过他。”
李昊英唯恐傅停敬的耐心耗尽,语速也变得很快。
“不记得。”
李昊英被噎了下,眼眶突然有些红红的,“我现在怎么也联系不到他,他这段时间也没有回过家。他可能还在怪我,我也只是想和他郑重的说声对不起。”
傅停敬手中的合同早已没有翻页,终于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昊英。眼中没有对后辈的心疼和安慰,唯有冷恹地视线。
傅停敬忍着愠色,问:“他为什么怪你?”
“因为……”李昊英又变得支吾起来,眼神闪躲,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小声想要揭过这个话题,“因为我做错了事,不过我现在已经悔改了,不会再犯以前一样的错了!叔叔你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他,要是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生活了……”
傅停敬的眼神晦暗污浊,轻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轻哧。
李昊英瞬间变得心虚,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打量叔叔地眼色。
“你和你的父亲很像,从小喜欢依赖别人。”
傅停敬移动着轮椅,靠近落地窗边,向下俯视着外面的一切,语气里毫无私欲,冷淡得让人不寒而栗,“别人说你心思纯粹,我不这么认为。”
“你有目的,有打算,接近的每一个人都源于你的需求和心计。”
空气中传来沉重的气息,李昊英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叔叔,您这话,我不太懂。”
“你25岁,不会不懂。”
傅停敬转过身,毫不留情地道:“你不是离不开冉榕,而是评估后认为你的新欢比不上冉榕有价值,所以你选择了回头。”
李昊英彻底愣在原地,本就憔悴的脸上更加惨白,难看至极。
他垂下眼,逐渐升起被拆穿的愤懑,却又不敢发作,“叔,你调查我了?”
傅停敬冷声道:“你认为你的那些事瞒得住谁?”
“什么意思?”
“你的新欢,不过也是把你当成过期的梯子。”
傅停敬淡淡收回目光,不想再多说什么,叫来方莎,把呆楞在那里的李昊英请走了。
良久,他抬手揉了揉有些抽痛的太阳穴。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无法冷静下来的感觉了,活了快三十年,从前寄人篱下活得连宠物狗都不如的日子,他都始终将情绪管理做到极致,才到了今天这步。
却在李昊英的几句话里,明知那些含着谎言,虚假至极,还是险些丧失了理智。
傅停敬自嘲般地笑了笑,他的软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展现在别人的眼前。
真是不像他。
-
“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呢?”
冉榕扑在沙发上,翘着小腿,没什么节奏地来回晃荡。
视频里,他用手掌托着下颚,嘴唇微微嘟起,说话略微地含糊不清,充满了松弛感。
力嘉阳也不知道冉榕这两天是怎么了,以前几乎从不主动在他面前提起恋爱细节,也不会寻求什么矛盾解决方法,最近好像开窍了。
在力嘉阳心里,冉榕是地球主动砸陨石,人类的头发能用方程式算出数量这种事发生也不会主动好奇的人。
他甚至都在怀疑,冉榕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谈着恋爱。
“我觉得他是腻了。”
力嘉阳暴言道。
冉榕微微睁大双眼,“?”
“不是腻了,那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同床了?”力嘉阳摆出一副人生导师地架子,分析道:“如果今晚我约你出去吃饭,你吃饱了,回家还会吃家里人精心给你准备的饭菜吗?”
冉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外面吃饱了的男人,回家就不想再吃了。”力嘉阳道:“再简单点说,就是他有小三了。听懂了吗?”
“听懂了。”
冉榕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失落,眼尾微微下垂,睫毛缓慢地扇动着,阴影落下也遮不住双眸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力嘉阳的错觉,总觉得冉榕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他赶紧又道:“我也只是猜测,你可以试探一下他。”
“怎么试探?”
力嘉阳耸耸肩,“这我也没经验,不过我听说,出轨的男人,和原配在一起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还会变得非常没有耐心,特别是对亲密的事,还会表现出抗拒。”
冉榕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力嘉阳叹了口气,还是有些不确信地问道:“冉冉啊,你真这么喜欢他啊?”
“嗯?”冉榕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以前都是他死皮赖脸地缠着你的,我想问问,你突然喜欢上他哪里了?”
冉榕想了想,认真道:“是一瞬间的感觉。”
“啊?”
“我睁眼看到他的那一秒,就觉得是他。”
“什么睁眼?什么意思??”
力嘉阳听得云里雾里,每个字都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很奇怪。他正要细问,就看见镜头里的冉榕变得模糊,似乎是站起身,在走动着。
“他回来了,先挂了。”
冉榕说了这一句,连一句再见的话都来不及似的,便收起手机。
也许是网络卡顿,挂断的那一下没有实时,力嘉阳有些无语地正要退出通话时,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轻柔地呼唤。
“老公,你……嘟——”
之后彻底断开,只留下力嘉阳对着黑掉的屏幕露出复杂的表情。
应、应该是错觉吧?
力嘉阳如是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
冉榕听到开门声,把手机随手放在桌上,准备上前迎接。
玄关处,傅停敬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漂亮又精干,身材也好。
她推着傅停敬进门来,看到冉榕后,露出笑容,“您好,我是傅总的秘书,方莎。”
傅停敬抬眼,看见冉榕双手扒在木质的格挡上,露出半张脸看着这边。脚边坐着小白,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同样歪着脑袋看一眼傅停敬又看一眼冉榕。
听到方莎的介绍,他用一只手招了招,“你好,我叫冉榕。”
方莎对傅停敬道:“傅总,我女儿快放学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离开了。”
傅停敬点了下头,方莎朝着冉榕笑着颔首,告别离开了。
待门关上,冉榕又登登地往里面走,小白也跟着他跑,地板上交叠着一人一犬的脚步声。
管家上前,替傅停敬换上拖鞋,“今天没有其他人拜访过,冉先生一直在家,刚刚还在和朋友打电话呢。”
“嗯。”
管家看出傅停敬心情不好,在看到方莎送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多问什么。
“做自己的事,不用管我。”傅停敬不耐地道。
“好的。”
管家轻步离开,傅停敬看了眼二楼虚掩着的房门,里面传来一声狗叫。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感到更加躁郁,径直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傅停敬习惯用工作排出一切负面情绪,不知为何,总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冷静下来的趋势。
“啧。”
他扔掉手中的钢笔,仰头靠在椅背上,回想起在康复中心的种种失败。
“嘟嘟。”
门被敲响,傅停敬缓缓睁眼,便对上冉榕的视线。他倾身,手肘靠在桌上,强压着情绪道:“怎么了?”
冉榕怀里还抱着小白,道:“我想陪你工作,会安静不打扰你的。”
“进来吧。”
冉榕坐到能面对着傅停敬的单人沙发上,随手在桌上拿了一本傅停敬上次没有看完的书,随手翻着。
小白窝在他的怀里,同样安安静静的,不知所以地跟着主人看密密麻麻的字体。
原来回房是去穿袜子了。
傅停敬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心情突然好了不少,然后很轻地叹了口气,“抱歉,我不应该把负能量带回家。”
冉榕抬起头,将小白的两只前脚抬起,放在手心,然后控制着梅花抓摇了摇,用一种稚气的语调在小白的脑后道:“每个人都有低落的时候,没关系的主人。我曾经是家也没有的流浪狗,但我心怀希望,满腔热血,就让我遇到了两位帅气又善良的主人。”
“这位帅气的主人,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看到这么可爱的我,摸一摸就会被治愈哦。”
傅停敬垂眼,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假意也不是应和,而是发自内心地感受。
他对冉榕,有时无奈又舍不得。
冉榕把小白重新放到腿上,顺着它的毛,也跟着傅停敬笑起来。
他恢复本音,略有些害羞的,低低地柔声道:“我更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不等傅停敬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冉榕突然想起什么般,又道:“今天爷爷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回家一趟。”
“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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