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万渺屏气凝神,一腿后撤,暗中运转身法,防备着对面之人的任何举动。对面之人也立刻拔剑,剑尖指地,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这意外的摩擦来的突然又莫名,空气紧张地凝固住。
那突然从刘宅中窜出的人身披黑袍,兜帽将脸挡得严实,长剑锋利,身形不高,即使有意压低声音依然年轻。
刘家这是光天化日之下遭贼了?
似乎不太对劲。
不知身份、不明来历、不清楚他做了什么,这种情况下过度警戒不是好事,云万渺放松身体,恢复自然站姿,双手一摊对那人商量道,“朋友,偶遇,我单纯路过,什么也没看到,你要往哪去,东南西北都请便,要不我把眼睛闭上,你先走?”
这个提议对方似乎不太满意。
“你在刘家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他的声音依然警惕。
“我就散步啊,路过啊,”云万渺提高了声音,听起来十分无辜,至少她自己听起来是这样的,“不是哥们,你不也鬼鬼祟祟的,八斤别说八两,你倒是说说你窜来窜去、窜进窜出的是干嘛。”
“呃,这个。”那人微微转头,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本能地做出了逃避的举动。
作为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云万渺好心替他回答、解他困境,“你也是来散步的是吧。”
他立刻接道,“啊,对对,是这样,总之就是散步。”说着收剑归鞘,身体也放松下来,解除了警戒的状态。
虽然两人互相警惕一番又对话试探一番,最后什么也没说清楚,但出于各自行为原因的不可言说,两人达成了一种隐秘的默契——谁都别多问,谁都别说谁。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因为其中一人戴着兜帽这个动作十分不明显,总之他们交换了个眼神。
那人扯了扯身上的黑袍,将帽檐拉得更低,“不管怎么样,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率先离开,朝着后门的方向,离开时左右四望,主要观察他窜出的方向,似乎在警惕云万渺之外的其他人。
在警惕刘家的追捕吗?云万渺顺着他出现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高高的墙、整齐的瓦,介于阵法的存在,她不敢随意放出神识,用神识探查刘家内部,只是放轻呼吸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结果是毫无动静。
其实云万渺可以在这时选择往相反方向离开,避免两人之后再起冲突,但她能感觉出来面前这人不是什么盗贼,毕竟她自己就是干这行的,对这行的人该是什么样太清楚了。
前面这人的背影过于板正,拔剑待战的姿势过于正统,一看就很正派。为人也过于轻信他人,刚刚碰面时的警惕很及时,但此刻他却任由云万渺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却不做防备。
这种事云万渺可做不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刘宅后门处,大家族就是讲究,连后门都比寻常人家大,这就算了,连后门都有人守着。所幸只是个仆从,警惕性不高,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两人拐进了另一条巷子里。
仍是一前一后走着,马上就要走出巷口了。那戴着兜帽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云万渺奇怪问道,“你,你跟着我干嘛?”
此时他不再刻意压低声音,听来似乎是个还未弱冠的年轻小伙,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清澈的愚蠢。
跟着你走一路那肯定不怀好意呗,云万渺当然没有直接这么说。
她眼睛不眨,嘴巴一张就开始骗,“是这样的,我来自花城行商世家,今年想放手做笔大生意,怎么做、做什么已经想好了,但跟谁做却还没个定数,这次来乔州就是想探探这里的风。可惜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东走走西瞧瞧就这么迷路了。我看这位朋友对这里熟悉得很,不知道可否为我这个外地人指点迷津?”
花城行商的人多得很,那小伙又是真清蠢,什么也不多问一听就信,还帮着云万渺动脑筋,“我对这里是很熟悉,但是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为你解惑。你能跟我说说你想知道些什么吗?”
说着,那人又往来时的巷子里看,云万渺不用转头去看也知道,没有人追出来。但那人依然不放心,“我们先出去吧。”
于是云万渺跟着他走出巷子,走上街头,融入了行人之中。
一出巷子那人便脱下了袍子,把袍子卷起一甩手扔进了街边角落的一辆推车里。
云万渺看着忍不住挑了挑眉,嚯,这动作很熟练啊。
脱下黑袍是因为人群中长袍兜帽的装扮更奇怪、更显眼,反而容易被注意到;袍子放心扔角落那一定是后面能够及时处理。看来这位“朋友”是个惯犯还有个能帮忙抹去踪迹的同伙。
有意思,她立刻转眼去看那袍子下是怎样一个人。
真是个少年人,脸上还带点未褪去的婴儿肥,看上去十五六岁,兜帽一摘身形更是矮下去几分,现在云万渺要低着头看他。
真是个少年,云万渺心生遗憾,原本看这人从刘宅里蹦出来,掩盖身形与身份,皆之皱脸账房说刘二公子酷爱出逃,她考虑过这人就是刘贺方的可能性。但如今一看这个可能可以排除了,年龄对不上。
修真者天赋再好,修炼再快,筑基筑得好,金丹结得好都不可能保持少年时的容貌。修真者寿命延长,与之同时延长的是青壮年状态的持续,你能看见三百来岁的天才修者顶着二十来岁的脸,但进入筑基再早也一定将近二十,在修真界理论上不可能存在一个修者长着张十五岁的脸,除非是身负异能,自己给自己画的,如果是那样也能感知出灵力波动。
看来自己想的太美了,怎么可能一到乔州就刚好碰上任务对象呢,从刘家蹦出来的不是盗贼也可能是刘家的仆从什么的。
遇都遇上了干脆再打听点消息吧,能自行出入刘家的人,消息应该也很灵通吧。
云万渺问,“你对乔州的各个世家了解吗?”
那少年面上闪过一丝了然,“你是打算和乔州的世家做生意?”
云万渺随意“嗯”了一声。
少年眼珠一转打起商量来,“实不相瞒,我叫刘小四,是,呃、刘家的仆从,平时一直跟着公子,所以我对这里的世家算不上十分了解,但也有七分乃至八分了解。你帮我个忙,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怎么样?”
云万渺问,“公子?哪个公子?”
“嗯,”刘小四略显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那当然是刘贺洲公子。”
年轻人就是难不住性子容易露马脚啊,这紧张的样子一看就不可信,云万渺笑了一下说,“是吗?那么这位刘大公子上次出门是去了哪里办了什么事?”
他立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云万渺双手抱胸板着脸控诉道,“说好我帮你你帮我要搞合作的呢,上来就骗人,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抱,抱歉,”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音也弱了下去,“其实,其实我是跟着刘二公子的。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觉得说出来不太好意思。”
刘大公子上次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这个问题的答案云万渺当然也不知道,只是想着随便诈一下试试,没想到就引得人真心实意地道歉。
一下子把说谎话不眨眼的云万渺衬托得黑心如此,她尴尬地咳嗽一声。
不过,这个刘贺方有这么差劲吗,跟着他竟是件让仆从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难道这人真的会在大街上欺男霸女,路过的狗都踹两脚,才让风评差劲至此。
她抬眼去看刘小四,少年还是满脸歉意不肯正过脸来,云万渺不禁怀疑莫非他是受不了刘二公子的为人才偷逃出府的?
世家内的下人一般分为两种——侍从和仆从。侍从和主家是租赁关系,租期一过侍从会离开主家,出租者和承租方再无瓜葛;而仆从是整个人被买入主家,终身为主家服务。一般来说,世家中人对待仆从都不错,很多都会将比较基础的心法身法教授给仆从,这也是他们发展势力的一种方式,遇到天赋好的会收为徒弟,传授更精深的修真之法,若是天赋极佳还会直接收入氏族。
把仆从逼得翻墙出府,这刘贺方的人品得是多差啊。
“这样吧,”云万渺和他打商量道,“你先告诉我要帮你做什么。”
刘小四的神情突然急切起来,语速较快,显然有什么事情让他十分担忧,“我要找一个女孩,她遇到困难了需要帮助。请放心我有办法找人不会麻烦你,只是如你所见,我不方便在外面抛头露面太过显眼,到时候请你跟我一同去,遇事替我遮掩一二就好。”
好一个真正的热心肠,自己都逃窜在外,还想着帮别人,云万渺叹为观止。
既然是跟着刘贺方的仆从说不定可以从他入手接近刘贺方,也可以从他这知道刘府的事情方便之后入府取婚书,只是搭手帮个忙却能利于两个任务进行,是个不错的合作。
云万渺答应了他。
“不过要事先约法三章。”她竖起三根手指,随着一句句话一根根扣下,“第一,如果刘家人寻过来要把你带走,那我也无能为力包庇不了你;第二,我来乔州也是有自己的事情的,帮你可不能影响我的正事;第三,告诉我的消息都得是真的,别想着骗我哦,我可不好骗。”
刘小四没有一点犹豫直接答应了,“我本意也是如此,出逃刘府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想让旁人为难,也不想给旁人添麻烦,如果碰上刘家人我会自己跟他们走,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骗人,想到刚刚一下就被面前人戳穿的谎言,他脸上隐隐作红,像个好学生一样连连说以后一定不会了。
两人在下一个街口分开,刘小四说要先去动用自己的人脉找到那个遇到困难的女孩,等晚上再来找云万渺,到时候会跟她说明所谓“需要帮助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情况。云万渺则留下了所在客栈的位置,独自回到了客栈。
阿锦离开客栈去附近的书铺看书还没回来,云万渺一人在客房转悠了一圈,摆弄摆弄桌上的冷掉的茶壶,将包裹挪了个位置,又走到床前抚平床铺上的褶皱,一圈转完回到房门口,突然感到一阵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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