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只猫咬坏了三个笼子，七把抄网，骗了你们四大盒猫条，并且单杀了一整个救助站，把哈士奇揍得屁滚尿流，一口咬在给他检查的医生的屁股上，给人家吓晕过去三天才醒？”
翟闲蹲在笼子前面，盯着里面一只毛发蓬松的白色类猫生物，轻轻按了按眉心，这姑娘心大，惹上大麻烦了都不知道。
“很了不起吧？”
祝好也是啧啧称奇，两根手指穿过笼子的缝隙挠了挠白猫后背的皮毛。那一团毛茸茸的生物抖了抖尾巴，优雅骄矜。就看这样子，谁能想到这货是个小霸王。
“不过说来也怪，它这几天可乖可乖了，可能是到了新环境还没适应吧。”
笼中小兽终于屈尊纡贵翻了个身，正对着翟闲和祝好二人，脸上的表情颇为臭屁。对上那双眸子，翟闲不免有些惊诧，好漂亮的一双异瞳。
“很少见吧？一只是蓝色的一只是银色的……”祝好还在旁边兴奋地叽叽喳喳，“欸，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小猫呢，真真真的是太可爱了，你看这个毛色，你看这个小鼻子小嘴，真想给他亲秃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都想养它了……”
“你这运气还真是不错。”你真是点背到家了。
祝好只当她是在说他居然能碰见这样漂亮的报恩小猫，见翟闲站起身时身形晃了晃，连忙上前服了她一把。
“哈，没事，有点晕……”
翟闲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房门了。两人合租这么长时间，祝好也算是摸清了翟闲的作息，早上不起晚上不睡。
平常祝好在家的点，她基本上都窝在房间里，要不是祝好每天下班的事后，还能发现垃圾桶随机刷新的外卖包装袋、以及手机里翟闲拜托她带东西的信息，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一个人住。
“低血糖吗？先去吃早餐吧，冰箱里还有面包……算了，你胃不好，早上吃点热乎的，我给你煮碗面再煎个蛋吧？”她面色紧张。
“那行。上班来得及？”
“来得及。”祝好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翟闲就这么靠在厨房门边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笼子里的猫。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它走？”翟闲道，笼子里的猫耳朵竖了起来。
“啊，不会留太久的，估计这几天救助站就能腾出地方来了，到时候我立刻把他送走，不会打扰到你的……”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翟闲摆了摆手，“只是问问。”
“你想养这只猫吗？”翟闲余光瞥见，猫的耳朵又竖起来了一点。
“这……这倒是没有，养猫的话会有味道，嗯……还是有很多麻烦事的。”她和翟闲是合租，但是看她小，房租还是翟闲占了大头，就算真要养猫，那也要问问翟闲的意见，麻烦别人，祝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养猫还是算了吧。”她的眼睫低垂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失落。
翟闲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不远处笼子里的猫耳朵压了下来，注意到翟闲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白猫呲了呲牙，目光阴恻恻的。
祝好絮絮叨叨还说着些什么，一股香味从厨房传出来，最后一撮葱花被撒上汤色清透的面条，她这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快迟到了，顿时着急忙慌起来：“面好了，你快点来吃，一会儿该坨了，我先走了。”
她背着那只嫩黄色的小学生款双肩包转眼间就没了影子，咋咋呼呼，但很有活力。通过窗子看着她飞奔的背影，叹了口气，捞过煮面的小锅，盘腿坐在了猫笼旁边。“猫”很不屑得转过身，一脸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建国之后不准成精，看你妖力低微，是哪一年的妖。”音色有些淡漠的声音在猫的耳边响起，猫一顿，瞬间一个激灵，背后的毛都炸起来了，他猛然扭头，对上翟闲的目光。
“你在和我说活？！”还是妖的语言。
“还有第二只妖吗这里？”翟闲环视左右。
“你……你是什么人？”猫口吐人言，眼神警惕，声音清亮，听上去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我就一正常人啊。”
“不可能，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妖的？”猫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翟闲叹气，身手指了指小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的尾巴边长了两条，应该妖力不济，幻化失误，眼前这只小妖装猫装得漏洞百出。也得亏了祝好白天要上班，这丫头心眼粗，要不然迟早要被吓死。
小妖一愣，立刻将另一只尾巴一收。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翟闲咬了一口碗底的煎蛋，“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山头的，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猫仰起头哼唧了两声语气骄傲：“我没名字，但是看在你好心提醒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我可是从洪荒时代活到现在的妖。”
“嗤——”翟闲笑了，洪荒逝去近千年，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碰瓷，再说来了，谁家洪荒时代的妖混成这个熊样。
“怎么？你不信？”小妖看她不信，急了，“我真是洪荒时代的妖，我还见过当年大混战呢，现在不过是受了伤……”
翟闲惊讶于他还知道大混战的事情，微微侧目，留神观望他的灵府，暂且不提他是否真的是洪荒时期的妖物，倒还真发现他确实是受了伤。
很重的伤，伤及灵府不可不谓不严重，他现在的能力，估计真的连这只笼子也打不开，翟闲估摸着这伤要是还不救治，接下来的寿数估计和寻常小狗小猫也没差了。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啊，洪荒时期的妖现在这么狼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翟闲一时起了玩心，眼神在他屁股后面逡巡，“看你被抓住这么久……不会已经绝育了吧？”
小妖一时竟顿住。
小妖试图理解。
小妖的眼神匪夷所思，逐渐恼羞成怒。
“我！不是！公公！”他往前一扑，把笼子里的猫粮打翻了个干净，“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啊啊啊收回你不怀好意的目光，看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子，你你你……”
他“你你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是憋出一句：“我不是猫。”
“那你本体是什么？”翟闲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倒是能看出来他的本体不是猫，然而在进一步往下看，就再也看不到了。稀奇，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实在是少见。
“你管我事什么……”小妖显然是不想理会她的样子。翟闲也不欲多问，而是伸手打开了猫笼子上的插销，将小门勾开。
“喂，你这是做什么？”小妖不解。
“你不是说你是洪荒来的妖，怎么能待在怎么小一个笼子里呢，给你打开了，走吧。”翟闲抱着臂，靠在一边。
“我不走。”小妖的爪子紧紧勾着笼子。一人一妖就这么你看着我，对峙了片刻。翟闲轻笑，修炼出心智的妖物多倨傲，看他这样子，虽然是不是从洪荒时代存活下来的还有待考证，但是一只妖物怎么会愿意化作一只猫，窥伺隐匿在凡人的居所。
除非他另有所图。
翟闲揪着他的后脖颈，把他从笼子里提溜了出来，和自己实现齐平，小妖有些心虚。
“你为什么不走？”
一人一妖离得很近，近到小妖可以很清楚闻到翟闲身上的味道。是很香的味道，一开始翟闲离他远的时候还若有若无，现在离得近了，那股子味道越发香醇起来。
比他在那个叫祝好的女生身上闻到的味道还要纯粹。本来这时候气氛还挺严肃的，偏偏又一阵咕噜咕的声音传进一人一妖的耳朵里。
“这么饿？”翟闲笑，领着他的后颈往门口去。
小妖舔了舔尖牙，眼神定定盯着翟闲，似乎能透过皮肉看见脉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向。香味勾起来的事兽|欲,再准确一点来说，是浓烈的食欲。
“你要干嘛？”小妖有些慌了神。
翟闲的手已经拧在了门把上，小妖慌了，紧张得猛烈挣扎了起来。
“老实一点，要是再让发现你出现在祝好身边，小心我把你扔到酆都去当一辈子苦力。”翟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阴恻恻的。
小妖心下一凉。完了，被发现了。
“纯阴体很少见吧？”翟闲对着着小妖勾唇一笑，笑得小妖后颈发凉。
“嘿……嘿……是挺少见的……”小妖咽了一口口水，盯着翟闲的一截手腕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他待在祝好那么大一个纯阴体身边都没这么口干舌燥过。
纯阴体，阴阳眼，那可是太少见了，就是放在洪荒时代，那也是少见得吓人。正所谓物依稀为贵，这样的体质对于妖物、邪祟而言，尤其是对受了重伤的妖物而言。那可是大大大补。
这只小妖目的不纯。翟闲不欲与他过多争辩，也懒得管他的闲事，将门一开就把要把他扔出去。小妖剧烈挣扎了起来。
“你把我扔出去了，等她晚上回来你拿什么和她交代？”
翟闲懒得搭理他。眼看讲道理不成，小妖急了，扑腾起来，翟闲一个不设防，被他一口咬在手腕上。
一瞬间，血如泉涌，一股堪称浓烈的香气迅速袭来，直达小妖的每一处感官。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饥饿——食欲是很容易让猫失去理智的，哪怕他也算是大妖，依然不能抵御这种天性。
他一时没有放开嘴，反而盯着翟闲要杀人的目光吸溜了一口。她面色一冷，刚想伸手甩开，此时灵府中却传来一股难以言表的钝痛，疼得翟闲本能一甩，小妖甩到了一边，晕死过去。
还没等翟闲喘口气，就感觉眼前一黑，要往前倒了下去。大意了。
窗外天气晴好，翟闲住得楼层不高，四月树梢萌发的绿被阳光映照景来。无人在意处，一抹红线从猫腹中漫延而出，像是有生命一般钻进翟闲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红线没入之后，那道伤口正在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愈合。
*
“闲姐，闲姐？你怎么躺地上啊？”
祝好发出尖锐爆鸣声。她一回来就看见翟闲和猫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她颤抖着两条腿一步一步挪过去，哆哆嗦嗦用两根手指轻轻凑在了翟闲的鼻息间。
还好还好，有气有气。
紧接着这是猫。
还好还好，这个也有气。
祝好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见一人一猫大概只是睡着了，关上猫笼，把翟闲扛了起来，拖回房间、扔在被窝里头。
午夜十分，翟闲渐渐转醒的迹象，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箍着她的脖子和腰腹。这力道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圈着她，越来越紧，她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这一觉睡得舒爽，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黑甜无梦，意犹未尽，醒来的时候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满足。
舒爽过后，她后知后觉感觉灵府中还是残留着隐隐的阵痛。具体是哪里痛，好像是……
翟闲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内观灵府探查，呼吸一滞。
灵府深处，八方磅礴的石柱锁链虬结，高悬起一口寒冰锻造的棺椁，原本应该晚好无损的冰棺此时棺盖大开，冰棺之中空无一物。
腰上圈禁的力道收紧了，翟闲摸过去，手指触之冰凉光滑，像是蛇或是什么东西的鳞片。睁眼一看，一条泛着寒光的、似蛇似蟒的尾巴绕了两圈紧紧箍在她的腰上。
顺着尾巴看过去，原本应该躺在口冰棺的人，千八百年前，被她亲手捣碎神魂、捣毁肉身、封印在她灵府最深处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守在她的床边，银白的眼瞳神色幽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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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很假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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