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唱国歌升旗的空档,就有学生晕倒了,着实引起了不小骚动。
预备开会的校长负着手,过来逛了一圈;在走廊巡逻的教导主任提着茶缸,过来逛了一圈;任课进行时的老师,擦着老花眼镜,带着群素昧谋面的学生,过来逛了一圈;突击检查的市管卫生小队,路上经过扫地的清洁工,大门口的保安,打球的,理发的,接热水的,送快递的……
本来还算宽敞的医务室,不到片刻就被人山人海挤成了一个巨型沙丁鱼罐头。
熙熙攘攘,热意烘烘。
蒋雨宁眉头一拧,抬手狠狠扯下了遮挡的帘子,力度过猛,金属的支架都被殃及池鱼地瞬间散架了。
不锈钢钢管摔在地上,哐啷啷地响。
叽叽喳喳的沙丁鱼群,终于安静了。
出门打饭归来的校医站在医务室门口,一脸懵逼地看着正从里面鱼贯而出的几个食堂大妈,她们一人拎着一个勺,脸上的表情比她还空洞。
难怪今天食堂改自助了,原来食堂大妈都跑她这了……不对啊……为什么啊!一个个的,都跑她这干嘛呢!
她莫名其妙地立在外面等了好一会,等拥挤的人潮散去,才小声嘀咕着走进去。
“同学,你有事吗?”
她一进去就看到了躺地上的帘子和支架,还有站在旁边疑似始作俑者的高大男生。对方穿着球衣,浑身是汗,发梢滴着水,正一手抱着个球,一手抓着条白巧克力,目光不善地盯着床上的人。
她面容微肃,以为他是来找茬的,毕竟这个学校最不缺的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几分背景,明目张胆地搞霸凌。
她虽然惹不起,但真遇上了也不会放任不管,能劝一个是一个。
她往前插过去,想隔开两人,岂料对方竟然率先退开了一步。
谈于风冷笑一声,手腕一甩,那条白巧克力就这样砸在了正慢慢坐起身的蒋雨宁身上,随后转过身,携着一身低气压,大步离去。
保险门砰地合上又弹开。
校医被吓了一跳。
“什么人啊……”
她腹诽着,将午饭放一边,看了眼输液袋,替这个瘦得可怜的女生把针拔了,同时叮嘱对方以后要作息合理按时吃饭之类的。
蒋雨宁全程保持沉默。
她从低血糖的状态缓过来,面无血色地靠在床头,偏着脑袋,不甚分明的目光透过窗户,穿过长街林立的香樟树,落在了远处那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上。
听说那边正在施工,沿湖才移栽了几个月的金丝水柳因为未知原因,全部枯死了。
她走了会神,很快又从无名的惘然中抽身而出,垂着眸,支撑着,双足落地。
校医扶了她一把,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蒋雨宁摇头,顺便无视了那条巧克力,故意把它落在了床上。
她打算回去上课,没走几步却又退了回来。
“医生。”
琥珀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蒋雨宁缓缓启唇,干涩的嗓子略带嘶哑。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和我说?”
校医愣了愣,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对对对,还有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校牌,递给蒋雨宁:“刚刚在去食堂的路上捡的,麻烦你帮我物归原主,辛苦走一趟了!”
蒋雨宁将校牌收了,从早上开始一直恹恹的病容上难得露出了点雨后初晴的笑意。
“我会的。”
* *
高一一班,下课铃刚响。
讲台上夹着备课本的老师匆匆离去,底下齐刷刷地趴了一群。
最近天气太好眠了,容易引人发困。
邱浩伸了个懒腰,拿了保温杯出门,却在转角不期然撞上了个瘦不拉几的女生。
“同学,你找谁?”
他挠着头,见对方踌躇着拿了块校牌出来,凑过去瞄了眼,而后恍然大悟。
“叶子!”
他回头嚎了一声。
“你牌子掉了!”
然后冲蒋雨宁挑眉笑了一下,表示不用谢,绕开她去倒水。
蒋雨宁站在走廊中,离门差了一步,只能看到临窗的一排课桌,堆成高塔的书籍挡住了一个个趴着休息的学生的脑袋。
天是水晶的蓝色,云一吹就散,干爽的空气中掺杂着樟树汁液的香气。
蒋雨宁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耐心地安静地等着,直至手中紧握着的校牌被人一下子抽走。
她抬眸,然后眉心微拢。
方晴道了句谢,却发现对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莫名瘆人,顿时心生不悦。
“你看什么呢!”
她对这个女生有印象,原来也是青禾的学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五行犯冲,前两次遇到她都没好事,不是被泼一脚热水,就是被泼一手热汤,差点没把她烫哭。
蒋雨宁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奇奇怪怪的……”
方晴没把这段插曲放心上,兀自回了教室,将校牌交给后桌的叶子。
“什么怪胎?”叶子望向自言自语的方晴,方晴啊了一声:“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女生阴森森的,还是不要让叶子了解为好,最好不要有一点接触。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
她瞄了眼看书的叶子,抛了个粉色的纸团给对方。
对方困惑地拿起,展开,然后默了。
“方晴……”
方晴立马双手合十:“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个传声筒!都是谈于风这个弱智逼我的!”
叶子思索须臾,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其实只是一封邀请函而已,她们三个一起长大,每年参加彼此的生日聚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然,前提是如果她和谈于风没在初三那年闹掰的话。
其实也不算闹掰,她只是拒绝了对方的表白而已,然后谈于风就再也没和她主动讲过话。
方晴高兴了。
她不知道其中曲折,只觉得有望修复两人的友谊,开开心心地给某人发了条信息。
青梅竹马,总角之交。
她想,这本是一场早该结束的闹剧。
她妄图主导着,牵引着三人不可追的过去,令它重回正轨,却因为身在局中而完全无法预料,也无法置信,自己费尽心思的维系最终成了一个残忍的笑话。
她在无知无觉中,每一步都走向了命中注定的宿命,她意识不到自己就是无数荒诞延续的其中一环,以至于多年之后大梦初醒,过往岁月早已覆水难收,难以回首了。
* *
快进到两个月后的晚上七点。
造型崎岖的新月镶嵌在丝绒蓝的幕布之中,隐约可见几颗组合抽象的暗淡疏星。
天屿山之上,某处废弃之地。
曾经的小居常驻,明灯长燃,如今已文明不再,只剩一片看不出昔日面貌的断壁残垣,到处是根深叶茂和蛙鸟虫鸣的勃勃生机。
地基正中的位置被挖了一个坑,途径此地的秋玥笔直倒进去,把坑里的棺材当沙发躺,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举着个玻璃瓶,看里面刚捕捉到的水母上上下下窜动,发出蓝绿的荧光。
“这群该死的老鼠……臭死了!臭死了!”
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大虫人蹲在坑边,背上两对斑斓鳞翅贴身,防护面罩收起,类人的血钻瞳孔震颤,光秃秃的脑袋上两个锤状触角正在激烈地摇来晃去。
多格捏着鼻子破口大骂,吐槽着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糟心经历,身上套着不知哪顺来的不伦不类的服饰,歪歪扭扭的,灰白的强壮肌肉半遮半掩地露在外头。
前不久,他从希莱亚嘴里抠出了点蛛丝马迹,摸索着,误打误撞掉进了一个坑,然后就从雅辛托斯来到了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
五感敏锐的他又一次尝到了自找苦吃的滋味,他看着钢铁森林里那些衣冠楚楚的傀儡,看着他们日复一日地交谈或交/配,就像在看一具具表面完美无瑕实则内里腐烂透顶爬满蛆的尸体,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并肆意地传播各种病毒。
他想不明白了,这个肮脏的崩坏的世界到底哪点吸引到她了,让她如此流连忘返,竟然能在这里一待就是好几个周转期。
一想到他以前吃过的无数闭门羹,他就恨得牙痒痒!该死的希莱亚,竟然骗了他那么多年,明明她闲得发慌,还每次用“船长很忙”这种拙劣的借口,把他拒之门外。
可很快的,他又萎了。
多格怨怼地低下头,望向黑漆漆的大坑。
就正常人的肉眼来说,其实只能勉强捕捉到忽闪忽闪的荧光以及被光照亮的几根手指,但对他而言就毫无压力了,因为特殊的眼构,此刻底下任何细节全都是一览无遗的状态。
“阿尔法!”
对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专注地赏玩水母,把他当空气,气得他触角竖起,伸出一根手指,就要去戳她。
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希莱亚听的是谁的命令,他当然心知肚明,可就是因为心里敞亮,他就是更加地难受,甚至委屈巴巴的。
他记起了第一次在里拉城邂逅对方的情景。
那年虫族刚战败,他被人从寄存幼体的卵鞘里挑出来,斩去了未成型的骨翼,栓在马戏团里充当一个供人类取乐的小丑。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了,就算捱到成年,结局也是被送进斗兽场,然后在所有新人类的审判中开膛破肚而死。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认知。
他不怕死,但他太弱了,所有被规则淘汰了也是活该。
是的,他觉得是生命的法则在慢慢杀死他,而不是那群俘虏了他、玩弄他、鞭打他、世世代代让虫族憎恨透顶的人类。
他并不会因为身在囹圄而羞耻,恰恰相反,只要还有一丝生机尚存,他就一刻不会停止、更不会放弃自己复仇的决心。
这个转折点来得很快。
甚至让他一度措手不及。
就在某个昼夜交替的黄昏,在他浑身发热地蜷在笼子里等死的时候,原本歌舞盛行的不夜之城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渺无人迹的鬼域。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却永远记住了那一晚令他在昏沉之间都克制不住瑟瑟发抖的死寂和荒凉。
第二天醒来,他还在那个笼子里,还是一身伤,只是遮天蔽日的马戏团塌了,束缚他的链子也换了一根新的。
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疤痕遍布的后背竟然长出了两对五彩斑斓的新生的翅膀!
多余的项圈套在脖子上 ,他呆呆地仰起头,望着那个坐在笼子上方、单手托着腮、抓着链子另一端的奇怪的……人类?
对方俯视着他,笑得人畜无害。
“瞧我看到了什么?”
初升的太阳万丈光芒,照亮了满地疮痍的里拉城,却唯独模糊了对方的五官轮廓。
“一只漏网的老鼠~”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要救他,从何而来,又要带着他去往何方。
对方就那样悠闲地牵着他,纤尘不染地行走在满眼的尸山血海中,直至彻底走出这座堪比人间炼狱的城池,然后沿着人类存在过的痕迹,一路屠过去……
对方似乎能操控看不到的光线和磁场,眨眼间就能切割视野里所有的活物,残余的能量会沿着伤口不断侵蚀,直至完全粉碎。
是绞肉机一样的死法,和虫族的爱好很像,但对方不会食用残渣,更不会事先寄生他们。
这种腥风血雨的日子约莫持续了一周。
对方应该是惹上麻烦了,忽然间有很多全副武装的会飞的……大概是对方的同类,反正肯定也不是人类的东西,似乎想要来逮捕对方。
那时候他才知晓了她的名字。
“阿尔法!”
他伸出去的手指没戳到人,因为原先静静躺着的秋玥腾地坐了起来,恰好和他的身体错开了。
“聒噪。”
对方看起来一脸起床气,目光冷飕飕的。
多格额头上挤出一个十字,接住砸他脸上的玻璃瓶,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聒噪?!!”
他都安静如鸡地风雨兼程地坐这等了她整整两天了好吗!!她就这么困得要死?连和他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小时候一直要让他陪她玩的人是她啊……现在翻脸不认人,完全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放过的屁一样不算数!
他胸膛剧烈起伏起来,两只胳膊又伸过去,想要将这个性情阴晴不定的家伙拎出来,然后狠狠地摇晃对方的脑袋。
想问问清楚,对方到底怎么了?
但还没来得及实施,就仿佛有一颗压缩到极致的能量球在两人之间炸裂开了,强劲的气波顷刻间将他连同一侧的杂草土石一起掀飞了出去。
天屿山一分为二,右边高大的植被齐刷刷地在突如其来的狂风中骤然偏向一边弯曲,几近折腰,紧接着不到一秒的时间,又猛地弹了回来。
枝叶在余震中摇摆,摩擦,簌簌作响。
多格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又迅速飞了回来,人是毫发无损的,就是身上原本套着的衣物都变成了破布条。
他浑身肌肉紧绷,一脚将落在坑边的玻璃瓶踢进空无一人的棺材,咆哮着无能狂怒。
“该死的风!”
“该死的阿尔法!”
“该死的啊啊啊啊啊!!!”
当年也是这样的。
这个人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再次现身时,对方就成了那艘破船的船长,而且跟一点都不认识他似的,十分冷漠!
他去找她玩,却根本见不着人,每次都被希莱亚拦在雅辛托斯之外,直到今天。
多格气哼哼地蹲了一会儿,又爬进坑里,把装水母的玻璃瓶捡回来。
他也不是真的笨蛋,事实上,他的洞察力包括第六感相当地精准。
其实他已经很明显地分辨出现在这个阿尔法和当年那个阿尔法有着很大的区别。
也许这就是希莱亚这些年一直想告诉他的。
但是……
虫族防护的面罩遮住了他难以形容的神情。
多格扇动翅膀离开了天屿山,抓着那个散发出荧光的瓶子,飞向城市边缘那片寂静无垠的汪洋大海。
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 *
十二月份的滨江,漫漫酒店。
接近晚上8点了,外头夜风啸寒,套间里的生日派对却火热不减,派对主人刚切完蛋糕,现在是进入小游戏环节。
漫漫酒店是谈氏名下的企业之一,这次除了亲朋好友,谈于风还很豪气地将两个班的师生都邀请过来了,还安排了专车接送。
叶子拂开各种气球,往大门口走去。
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她一点胃口也无,但也不好扫大家的兴,就跟着吃了点水果和牛排垫肚子,后来又在方晴的起哄声中接下了谈于风递过来的半杯鸡尾酒。
一直到半个小时后,一股异样的垂坠感自胃部传来。
叶子和方晴打了声招呼,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宴会,与此同时,右手自然地轻轻地按压在自己的胃部。
音乐与欢笑声隔离,她快步走在酒店的回廊里,目标明确,直奔洗手间。
徐特助看着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女生,愣了两秒,赶紧转过身,似乎是想喊住对方,但最后还是讪讪闭嘴了。
一旁跟着个瘦削高挑的男生,戴着黑色针织帽和口罩,只露出双琥珀色的眼珠,他看着消失在回廊尽头的女生,久久,偏头小声地问了一句。
“那个是……叶小姐吗?”
正纠结来纠结去的徐特助也终于想起正事了,收回了尔康手。
他没直接回答霍森的问题,而是给自家老板发了条信息,随后继续带路。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以后也不要问。”
特别是在叶怀面前。
他的语意未尽,但霍森也明白了,抿着唇,
乖乖地点了点头。
酒店洗手间,吐过一轮的叶子半趴在洗手台上,漱完口又掬了捧水洗脸。
汹涌的反胃感慢慢退去,她深深吸了口气,确定自己已经调整好状态,拉开洗手间的门,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别人怀里。
双臂被一双大手陡然箍住,她嗅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夹杂着些淡淡酒精味和奶油味。
叶子错愕抬头。
“你怎么在这?”
派对主人不去狂欢,跑女厕门口干什么?
“你的座位空好了一会了,所以我就想过来看看……是身体不舒服吗?”
谈于风看她面色发白,眼里带上了点担忧,手一抬就想去摸对方的额头。
叶子避开了。
“我没事,可以回去了。”
就这样堵女厕门口,多没公德心。
谈于风举起的手顿了顿,脸上佯装的温柔克制缓缓卸去,眸色变化几息,忽然一把攥住了绕开他的叶子的手腕。
叶子睁大眼:“谈于风!”
谈于风不管不顾,长臂一拦,直接将挣扎的某人半抱半拖地带回了洗手间,还挑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把锁扣上了。
叶子无语:“你要干什么……”
谈于风冷嘲地扯唇:“我要干什么,你还不清楚!”
他一肘撑着隔板,高大的带有压迫感的身躯几乎罩住了她,从他口鼻呼出来的湿热气息全都喷在了叶子脸上。
叶子蹙着眉,脑袋低下去,表情和语气都是满溢而出的无奈。
“我说了,我不想——”
“不想早恋是吧!”谈于风打断她:“我懂,我明白的,我也不想逼你!叶子,我已经很努力了!”
从被拒绝那天到现在,他已经很努力地管住自己不去打扰她了,并且保证以后也不会妨碍她的学业。
他知道的,他已经无法再和她做回普通朋友,怕影响她,只能刻意远离她,这几个月,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一直很好。
可是今天……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原因,他看着她,闻到她发间的气息,触碰到她的身体,谈于风突然就觉得有点煎熬起来。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就想抱一下你。”
“谈于风!”
“偶尔就行,其他时候,我就和以前一样,离你远远的,好吗?”
他声音低落,听起来极尽迁就,可实际上根本不给对方考虑缓冲的时间,强硬地把人拥进了怀里。
“谈于风,你放开我!”
熟悉的反胃感又涌上来。
谈于风不说话了,也没发觉对方身体的异样,只顾着攫取那点让他发疯的温软馨香,甚至因为精虫上脑,忘了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诺,开始过了界。
从小到大,他都被宠坏了,只要他想,只要他喜欢,没有人可以拒绝他,也不准拒绝。
“我让你放开!!”
他没理,还把人往隔板上压,舔吻她的耳廓,大掌往下,想要伸进她的下摆。
“叶子……”
“——砰!”
几乎是同步的,隔间的门被人暴力踹开。
去而复返的霍森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他站在门口,冷郁的眉眼有那么一瞬的僵硬。
“你……还好吗?”
叶子怔愣着,疑惑的视线从自己的手心转移到了外面那个貌似是来见义勇为的路人身上。
而另一个当事人,已经人事不省的谈于风正软趴趴地跪在地上,脸埋在马桶里,是刚刚被她一巴掌打晕的……
她回了魂,感恩且矜持地朝霍森笑了一下,然后拉好衣服,逃命一样地逃出了酒店。
从滨江到覃海市。
太晚了,她赶不回去,但又不想继续住漫漫酒店,干脆坐车去另一条街,想找个小宾馆住一宿,然后明早回家。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台以未成年为由婉拒了她,如果坚持,希望她能当面给自己的父母联系报备一下。
真是令人头大。
更糟糕的是,她身体里的不适感也越来越强烈了,叶子掏出手机,想要给秋玥打个电话,但指关节突然就动不了了。
不,不仅手指,还有脖子,四肢……她感觉到身体在迅速脱离她的掌控,在冷却,在麻木,很快的,全身肌肉都变得强硬僵直,最后……
她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在眼前光线骤然消失的那一刹,她看到了前台夸张的转为惊恐的表情,以及一闪而过的似曾相识的黑猫的剪影。
“奇玉……”
她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声。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的意识还在,但感官失灵了,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像是灵魂出窍进入了热寂后的宇宙,在没有空间与时间概念的黑暗中,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来的真实的无穷无尽的深度的空虚。
这种绝望到极致的孤独很短暂,也许只是在寻常人的一个呼吸间就湮灭了。
她被亲切的嗓音唤醒。
“是我。”
叶子睁开眼,发现身处的厨房也分外亲切。
她母亲秋棠曾经给她留了一套房,距离明溪中学大概五个公交车站。她和秋玥商量后就搬去入住了,保险起见,对方也让奇玉跟着她一起走了。
叶子在餐桌上躺了会,渐渐恢复了知觉。
她转过脑袋,看着戴着橡胶手套,用刀叉在她身上忙活的大黑猫,微微张开嘴。
“我怎么了……”
她的上衣解开了,皮肤接触到了空气,但一点都不冷。
“你的胃坏掉了。”
奇玉在她胃部开了一个口子,一点一点地将她胃里的食物残渣清理干净。
叶子眼珠往下转,然后就看到自己肚子上多了一个巴掌长的口子,截面是暗红色,十分骇人,但一点多余的血都没有流出来。
一根细长的水管插在里面,她听到,也感受到了那冲击胃壁的温和的水流。
“坏掉了……”
她茫然出声,大概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赤/裸裸地认知到自己已经去世的事实。
“……那我以后都不能再吃东西了吗?”
“差不多吧。”
无法被消化的食物堆积在她身体里,久而久之就会烂掉,加速她身体腐坏的同时,会让她身上死亡的气味变浓。万一到时候吸引来一些难缠的东西……嗯,也不算棘手吧,就是会有那么一丁点的麻烦而已。
奇玉审视完自己的实力,重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
“我只是提个建议,实在放弃不了食欲也没事,不用担心,我会再帮你清理干净的。”
它掏出针线,将她肚子上的切口细细密密地缝合起来,手艺出神入化,不到片刻,那道狰狞的伤口就只剩下一条半透明的疤痕。
她伸手,匪夷所思地覆上去。
这是怎么做到的?
“奇玉,你真厉害。”
奇玉很受用地挺了挺胸膛。
“那当然!”
* *
同一时间,某大平层中。
原本还坐在床边唉声叹气的温若风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刚刚一直被他捏在指尖把玩的万能书签都扔一边去了。
“我以为你不在呢!”
秋玥环着手臂,一脸莫名地站在门口。
“我不在是常事,有什么好惊讶的?倒是你,你不是说你没时间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前一秒还心情激动的温若风:“……”
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一个多月前,他俩就进入了冷战模式,当然了,是温若风单方面的。
起因是自从去平津后,他发现对方竟然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主动给过他,每次都是他按捺不住思念,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他们不是情侣吗?她竟然这么冷淡无情,一副玩完他就失了兴趣、还不想负责的渣女样,搞得他整天患得患失的。
他气在头上,闷在心里。
某次视频后,他发作了,故作冷漠地抛了句:“我现在忙得饭都吃不上,最近就不要再联系了,再见。”
然后头一次比对方先挂断了通讯。
然后两人之间就真得再没有联系了。
等秋玥后知后觉回过味来的时候,第二轮冷战都结束了。
“所以你是因为……”
她端详着略显窘迫的某人,哦了一声,非常体贴地为他找了个不那么突兀的借口。
“失眠?”
某人一听,果断地顺坡下驴。
双手兜一插,温若风板着脸,下颌微抬,眼神换成淡漠,一副高岭之花屈尊降贵勉强原谅你的矜贵样。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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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活死人归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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