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夫人。”
方堂主在见到来人后，脸色瞬间铁青。
郁微月没看他，而是看向一旁站着的任清商。在她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才缓声道：“你便是四方宗任鸿羽之女任清商么？”
任清商拱手行礼：“正是晚辈。”
郁微月微颔首，接着转身上了台阶。她坐定在方堂主方才的位置上，理了理袖袍。才道：“今日庞宗一案，给诸位带来不便。这件事我云慈学宫一定会彻查，给诸位尤其是贯清宗一个交代，诸位无事便先散了吧，下午课业照旧。”
随着众人离开，方才喧闹的大殿一下子就冷寂下来。
任清商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处。郁微月见状，略一挑眉，问道：“任小友为何不随众人一齐离开？”
“方才不是郁夫人用眼神示意我留下的吗？”
郁微月笑起来，她轻摇头：“不愧是任掌门的女儿，果真聪明。既如此，不如小友再猜猜，我留你下来是做什么？”
“晚辈愚钝，夫人留我是因为庞宗一事对吗？”任清商答道。
“不错。”郁微月起身，款步走下台阶，到她面前。“我虽然不认同方堂主的做法，但此案难解，封小友离开时间又与庞宗遇害时间吻合，任小友为其道侣……”
她话未说完，任清商就替她接下来，道：“封思白不会做出这些事的。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凶，还他一个清白。”
“好。”郁微月微微一笑，轻拍一下她的肩膀：“那就有劳小友了。灵溪水境不日就会开启，小友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穿云峰寻我。”
……
是夜，风声细细，竹林摇晃。
白狐迅疾移动，在地上嗅着气味。它鼻翼翕动，忽然在一处草丛中顿下来，眸中绿光一动。它立刻回头给任清商传音：“我找到了，封思白在这里。”
任清商闻言迅速赶来，就见草丛里躺着的男人。她躬身拍了两下封思白的脸，试图将他喊醒。
封思白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清商眉头一皱，一旁的苍映之见状，自告奋勇道：“让我来试试！我学过一门法术，不知道能不能行。”
说着，它张大兽口咬住封思白的肩膀，牙尖微微用力，灵力注入肌肤，血珠子顷刻之间便溢出来，浸在青衣上。
“嘶！”
草丛中的人眉头一皱，在痛楚加持下猛地直坐起身，连带着把没来得及松嘴的苍映之也带起来。封思白立马把苍映之提溜下来扔到一边，怒道：“你做什么！痛死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肩膀，看向任清商，又环顾四周，封思白摸上后颈，尔后茫然道：“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此处。”
任清商居高临下地睨他：“我也好奇你为何会在此处，昨天晚上你去了何处？”
“我看你马上时禁了还没回来，就想着去寻你。然后好像误触了云慈学宫的幻阵，后面的事就没意识了。”
闻言，任清商又问：“那你可有遇见什么人？”
“我……”封思白低头思考，他在误触幻阵之前的确有碰见一人，但他不知那人叫什么，只一个劲地往前走，连撞到他也不知道歉。
他将那人的形貌同任清商描述一番，任清商听后暗忖：“白衣服，小眼睛，腰上挂一块翡翠玉牌……这不就是庞宗吗？”她在庞宗尸体上看见腰上的翡翠玉牌了。
庞宗当时匆忙是为何？
还没等她思考完毕，封思白就站起来。他拂去身上的灰迹，打断她的思考，道：“我们回去罢。”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搭上任清商的肩，她一愣，瞥了眼肩膀上的手又看向他，显然有些疑惑。
封思白恍若未觉，在她看过来时挑了个眉：“走啊。”
任清商压下心底的不适，任他搭在她的肩上，抬脚离开。在踏出竹林的那一瞬间，任清商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顿下步子想了良久，任清商还是没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身旁的封思白困惑地凝视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任清商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走吧。”说罢，她不再思量这些，重新抬脚离开。
待她彻底走出竹林，身后几片竹叶簌簌地落。
黑暗之中，白衣男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吞梦兽蜷缩成一团在他腿上，百般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喵呜～”
“我们也走吧。”纪添雪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它。收回望着任清商离开的目光，眸光有些黯淡。
“那个人来了没有？主人不等了吗？”玲珑舔了舔爪子，疑惑地问他。
“她不会来了。”纪添雪垂眸扫过嶙峋的地面，语气中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落寞。
昨日让他教她剑术是她，如今他来了，她却失约了，而且还是为她的道侣而失约……
纪添雪忽然之间就把控不住自己的内心，酸涩如决堤洪水泛入心口中。纪添雪手慢慢摸上胸口，那里好像有什么空出来了。
任清商和封思白本就是名正言顺的道侣，她为他而失约也没什么稀奇的。那他究竟有什么可酸涩的？明明决定远离了，那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他抱着玲珑回去的路上，忽见前方不远处忽明忽暗的人影，正匆忙朝这边赶来。
纪添雪抱着玲珑的手一紧，直觉使然，让他有了几分猜测。待那人影离近了，果然如他所料，是任清商。
“纪前辈。”任清商在他面前站定，喘着气道。“你居然真的在这。”
“昨日答应你的，我守约了。”纪添雪声音淡淡。任清商却从这里听出了一丝指责的意味。
指责什么？是说她没守约吗？可她也来了不是？
虽然她方才的确忘了这一回事，但她刚想起来就立马回来了，这也不算失约吧。
“我应该也……算守约了吧？”任清商迟疑着道。
纪添雪沉默不说话。
任清商觉着尴尬，她摸了摸耳朵，试图和他找些话题打破这种氛围。忽见他怀里的白色小兽，乍看有些眼熟，待细想一番后，她这才想起来，她和天书神君刚见面时，天书神君抱的就是它。
不过眼下怎么会在纪前辈手里？
“纪前辈你怀里这只灵兽有点眼熟啊。”
刹那间，纪添雪猛地抬头与她对视，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地交错到一起，任清商正明艳地笑。
“你以前见过玲珑？”纪添雪问她，语气似是在问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任清商若是还记得她救的这只吞梦兽，会不会是没忘干净？
“玲珑是它的名字吗？”任清商说，“在无妄桃源坞的时候见过，我一直以为是天书神君豢养的，没想到它真正的主人竟然是纪前辈你。”
“嗯。”
纪添雪没说出口，只在心底道：其实它真正的主人是你才对。
见纪添雪回答敷衍，没有要与她继续交谈的意思。任清商顿觉无趣，便直接步入正题：“今夜前来是想请前辈教我剑法的，不知前辈想好要教哪种没有？”
纪添雪从善如流：“仙魔一战，我修为尽失。剑术也有数几十年未练，早就生疏了。昨日与你对招的剑术已经是我唯一能记住的了。”
任清商：“……”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今日就教，我不急于一时。”任清商做出让步：“纪前辈什么时候记起来了再教我也行。”
月光皎洁，映照在任清商身上，仿佛被镀了一层银辉，让人移不开眼来。她唇角微微勾起，等着他的回答。
纪添雪盯着这幅姣好的面容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抚了抚玲珑柔顺的毛发。
就一次。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仅此一次。
“好。麻烦任道友给我时间，容我细想一番。”
任清商一喜，眸光顿时亮如星子般，立马拱手谢道：“多谢前辈。”
他只轻轻“嗯”了声，抬眸间，目光却越过她的肩看向她来的小路，少年踏月而来，身后高马尾随着他走动的动作晃起来，绿色玉笛在他指尖打转，他同纪添雪甫一对视，眸色深沉，眉间堆雪。
“我来找我的妻子回去，明心真君竟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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