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义律师事务所是京州市洛海区的第一大律所,位于京州市最佳地段,整幢办公大楼棠义律所占了20到27共八层,规模可见一斑。每年进来的实习生一半以上都来自京州政法大学,专职律师中也有其它地方来的,但总归离家远,所里还是本地人居多。
今天棠义来了一批新人,不光有实习生,还有外省来的资历深厚老牌律师,用脚指头想就知道,一定是某主任放血挖来的。
符悦昨天奉赵主任之命,今日一大早就和同事把新人接到律所。
她正在给实习生安排工作,突然,有个男人在她旁边问:“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请问我是跟着你吗?”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温和,符悦几乎是在男人说完第一个字就转头看他,这一眼,可让她呆了好一会儿!
这男人俨然是那类少见的——声音和长相严重不符的绝色!
男人非常好看,就是面相有点凶。他五官非常立体,眉眼深邃,下颌线条如刀刻,这副俊美严肃的皮相活生生在他脑门贴上了“不好相处”的标签。
但没想到,此人声音竟能如此温柔……宛若翱翔于苍穹之上的桀骜鹰隼被暖阳下舒卷的云层包裹,又似夏日骄阳洒下的微雨,暖风沁人,雨滴飘荡到了池塘之上,逗起缓缓涟漪……
男人似乎等久了,又询问了一遍。
符悦这才及时拉回自己跑了十万八千里的想象力,心说“第一天实习就迟到,你小子有前途”,然后翻开资料,确定名单,说:“是的,你跟着我。但是你来晚了,刚才咱们讲了一些有关工作的注意事项,我再跟你说一遍吧,等会儿再给你安排工作。”
注意事项说完,她给了男人一桩小案子的案卷,让他先看着。可男人翻了一眼案卷,问她:“我要做这个?”
符悦以为他不想干活,说:“是啊,怎么了?你们现在就跟着我们做些小案子就可以。”
男人又问:“所里案源很少吗?”
哈?你就一实习的,哪来这么多问题。符悦没忍住腹诽。
但这年轻人说话不带一点脾气,她要是表现出点情绪就未免太不讲人情,只好耐着性子拐出一句温柔自认不做作的回应:“不是的呢亲,咱们所里案源还是挺多的。你现在先别着急噻,以后会接到好案子的。”
男人点点头,不说什么了。符悦瞅他没问题了,终于松了口气。
所里很快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批新人来到棠义,以往棠义老员工们凑个热闹后就都继续工作了,但今天,气氛明显与以往不同。
好几个年纪大点的律师听说新来的专职律师非常牛逼,个个都久经沙场,这机会他们可不能放过,纷纷凑在一起,聊工作、聊经验,聊东聊西。
而年轻律师可就不一样了,眼尖的把目光锁定在了那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上。
那人身量很高,身型比例堪称完美,却总是低着头,衣领口立起来堪堪挡在了下颌处,眉骨生得极其漂亮。
几位单身女律师时不时跑去跟符悦咨询工作问题,原因很简单,那位实习律师就坐在符悦旁边。
但那实习律师始终埋头干活,看着非常冷漠,所以一直没人上前搭讪过。
可不搭讪不代表没人好奇,有人悄摸去打听。不多时,实习生里长得最标致的那位黑风衣,名字传遍了律所。
他叫宋喣。
下午五点,蔚泽跑完外勤,拖着死狗般的步伐走进律所大门。一进去,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人一直在盯着他。
抬头看到几副望过来的陌生面孔,蔚泽又卸了戒备。
这次新来的律师还挺多。
他走到工位上,放下公文包,又开始发牢骚:“咱们这行果然要多注重风水,否则事事不顺啊。”
符悦在一旁说:“你以为多注意风水,人生就能顺了吗?那是不可能的,人该倒霉的时候照样倒霉。”
蔚泽侧头瞄了一眼,发现符悦旁边摆了张空椅子,随口说了一句:“今年来实习的人还挺多啊。”
结果符悦一听,立马饶有兴致地讲:“是啊。我跟你说,有个实习生长得贼几把帅,今天一整天坐我旁边干活呢。他声音还特特特特特温柔,就是有点不大好相处。”
蔚泽觉得符悦有些夸张了,一个男人能温柔到哪去?
他“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收拾文件,塞进包里,符悦依然在一旁叽里呱啦。这时,莫名其妙的,他又生出一种被凝视的感觉。可他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谁是抬着头的。
符悦问:“怎么了?”
蔚泽摇摇头说没什么,猜是自己跑了一天累坏了,产生错觉了。
他站起身:“我先下班了。”
“现在才五点,不怕赵主任削你?”
蔚泽:“我怕过吗?”
符悦竖起大拇指,说:“大胆走吧,赵主任今天没来,办公室里空着呢。”
蔚泽虽然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有点怵。可符悦一说完,他便没在怕的,迈起步子那叫一个自信。他从容地穿过各个工位,除了好奇点的实习生时不时往他身上瞄,其余的都在闷头干自己的事,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位一分钟装二百五十个逼的蔚事儿逼。
快走到门口,蔚泽又倒退两步,往茶水间走。想蹭杯咖啡回家。
今晚的工作量稍大,就他目前的疲惫程度来看,加班还是得靠咖啡来保持清醒。
然而,他还没走到茶水间门口,就听见一阵大笑,正是茶水间里发出来的。
那人笑完,继续说:“我们所里人虽然多,但是正常人没几个。就今天你看见的那个瘦得跟陕西皮影一样的男的,叫纪权,人称‘律所水果哥’,你以为他是爱吃水哥对不对?不对!我跟你说啊,那人总爱给人起个水果外号,诸如‘大西瓜’‘大菠萝’‘大山竹’此类等等,水果种类按照他对别人的主观认知来决定。”
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吐槽之人如此嚣张,蔚泽一猜就知道是那位大喇叭杨二麒。但奇怪的是,他一直没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
屋里的大喇叭还在叨逼叨逼:“他说符悦是个大榴莲,原因是符悦说话太扎心。竟然把人姑娘说成是大榴莲,要我直接揍他八百回了。还有,我跟你说件最搞笑的。”
蔚泽走在距离茶水间门口有十米的位置,预感接下来杨二麒要说的话多少有可能与自己有关。
“咱们律所第二大客户家的少爷,叫蔚泽,你知道他被纪权那小子叫成什么吗?”
果然!
蔚泽风一样冲向门口走。这时,另一个人似乎对这个话头有点兴趣,问了句:“叫什么?”
这一声,叫蔚泽微微顿了脚步。说话之人的声音,轻柔可佳,似水似云,光听声音一定会认为对方温柔无比。这让他感觉熟悉。也许只是错觉。
就在他出神的空当,杨二麒的话已经溜出一大半:“蔚泽刚到咱们律所的时候,纪权见他长得白里透红的,就叫他小樱桃。后来,又发现蔚泽跟人说话动不动就爱来一法条,所以就给他改名。现在我们私下都管蔚泽叫‘法、条、小、甜、甜’,妈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
蔚泽快步走过去,想都没想,一脚踹开门。
门板可怜地来回摆动两下,他抱着双臂,脸色阴沉地说:“杨二麒,你要是敢再乱说出半个字……你……”
说着说着,他没了声。因为他看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站在杨二麒旁边的男人,转过了身。
宋喣,竟然是宋喣!
他怎么……在这?!
蔚泽怔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于是,三人就这么尬在原地好半天。
一旁的杨二麒看看宋喣,又看看蔚泽,看过来看过去,看过去看过来,最后弱弱地说:“不好意思两位亲,你们认识?”
蔚泽瞬间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傻愣了半天。他干咳两声,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回了杨二麒的问题:“认识……我们以前是邻居。”
大嘴接话速度极快,似乎是怕气氛尴尬:“哟,那可巧了嘛,宋喣同志今天刚来咱们律所实习。现在你们又成了同事,多好啊。是吧,宋喣?”
闻言,蔚泽心里疑惑道:实习?
心里奇怪着,他的目光便不自觉移向宋喣,却发现宋喣一直盯着他。也不知道宋喣盯了多久,莫名地,蔚泽开始隐隐不自在起来。
杨二麒拐了一下隔壁:“宋喣?你怎么不回话呢?”
宋喣这才移开目光,回道:“是的。”说完又转头对蔚泽说:“好久不见,以后就是同事了。”
蔚泽点点头,哈哈地笑了两声,说:“是啊,太久没见了。那个,我来买杯咖啡……”
杨二麒:“啊?咱们所里的咖啡不要钱。”
我在说什么啊?!蔚泽尬得直想掐大腿。
其实,这真不是他客套能力下降,是因为他和宋喣实在太久没见了。虽然以前是邻居的时候相处得还可以,但毕竟这么多年没联系过,熟人变生人,面对这个场景,多少有些别扭。
蔚泽故作镇定,说:“还不允许说错话了吗?你有意见?”
杨二麒微微一笑:“允许允许。我没意见。”
蔚泽没再理他,走进去开始捣鼓起咖啡来。少倾,一阵脚步声靠近。
宋喣走了过来,说:“这个点还喝咖啡,晚上会睡不着。”
蔚泽抬头:“不想喝水,就想喝咖啡。”
先前离得远,蔚泽没太注意。这会儿宋喣一靠近,他的目光不经意划过对方的肩膀,才发现,这人竟然长高了不少,比自己高了近半个头。
蔚泽没再看,低头继续盯着咖啡机。醇香浓郁的气味缓缓从机器缝隙溢出来,沁入人的鼻子里,刺激着鼻腔,让人闻这一下就能立刻精神起来。
杨二麒粗神经一个,丝毫没觉得气氛有什么异常,他继续跟宋喣唠,但唠了没两句就走了。
宋喣没走,他站在原地喝完了一杯水,又去接了一杯,回来继续站在蔚泽旁边,一手握着纸杯,一手端着手机,在屏幕上划拉。
此时茶水间就只有他们两人。蔚泽闻着咖啡香,顶着微妙的气氛,转头看向旁边。
毕竟是旧相识,不说点什么,总觉得奇怪,蔚泽想了想,开始找话题说:“你还不走吗?”
话一出,他觉得似乎不太妥当,听着像是在赶人。
宋喣把手机放下,抬了一下冒着汩汩热气的纸杯,说:“喝完这杯就走。”这一个动作,他做出来,就跟端红酒杯似的。
蔚泽说:“哦。”他又看着那纸杯口源源不断升起的水汽,心说:这怕不是烫水吧,他要喝到什么时候?
气氛缓和了点,如果这会儿终止话题,一会儿又得尴尬,于是蔚泽继续找话,问宋喣:“你什么时候从B市回来的?怎么来棠义了?”
跟宋喣刚断了联系那会儿,蔚泽高三,而宋喣已经大三,在B市上学。他以为宋喣会一直定居在B市。
宋喣说:“上周回来的。这里薪资待遇高就来了。”
蔚泽犹豫了一下。宋喣家里并不缺钱,所以他对宋喣这个说词持怀疑态度。
这时,宋喣又开口问:“你还在实习期吗?我今天看到你桌上还是挂实习律师的牌子。”
此话一出,蔚泽默默挺直了腰杆,生怕别人因为自己是个实习律师就以为自己好欺负,他说:“对啊,赵主任让我再干基层几个月,丰富丰富实践经验。你别看我还在实习,但学到的东西可不少。”
空气安静了两秒,宋喣看着蔚泽,轻捏了下纸杯,最后像是实在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
蔚泽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宋喣这一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显得过于稚嫩。
宋喣不笑了,说:“没什么意思。只是发现你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很开心。”
哈?我……我性格没变……你开心什么啊?宋喣这话,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接才好。
蔚泽干脆不回话,拿起手机玩小游戏。不管宋喣了。
然而眼睛盯着屏幕,却心不在焉,因为他余光能瞄一旁的宋喣,而宋喣似乎每喝完一口水就要转头看自己。
有什么好看的?
又几分钟过去,咖啡机的指示灯开始闪烁。蔚泽将咖啡倒进杯里,掏出车钥匙,跟宋喣说:“我先走了。回见。”
宋喣叫住了他:“你要回家了吗?”
蔚泽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疑惑地说:“是啊。”
“现在就能下班?”
这个……蔚泽想了会,觉得直接跟宋喣说“赵主任不在,翘班就行”不太好,于是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干了,也可以下班。”
宋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那我也下班吧。”
没想到宋喣反应还挺快,蔚泽说:“哦。那就快走吧,我先行一步,不然一会儿路堵。”说完就要转身,结果宋喣又叫住他,他只好又回头:“干嘛?”
宋喣放下水杯,说:“送我一程吧。”
五分钟后,一辆显眼的巴博斯g900缓缓驶出停车场。
蔚泽开着车,心情无以言表。没想到宋喣会提出送回家的要求,他的内心是不愿意,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好的”。
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当初跟宋喣断开联系的时候不是那么……愉快;况且,他们才刚见了十几分钟的面。
一种难言的感觉总是环绕在蔚泽的心里,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跟宋喣待在一起别扭。
然而,宋喣竟然自始至终都神色自若,说话的态度也很自然,仿佛他们之间分开的几年根本就不存在。在茶水间的时候,蔚泽尝试让自己自然些,不然就会显得斤斤计较。然而他做不到,就是觉得心里某处地方别扭。
此刻,车里没人说话,有些安静。
蔚泽往旁边瞄。
宋喣坐在副驾上,一直望着窗外,正单手转着手机,手指修长匀称,像是在思考什么,比思考者雕塑还认真。
蔚泽正要说点什么,突然一道铃音响起,宋喣这时转过头来。蔚泽看向车载显示屏,来电显示——赵老狐狸。
真的是,蔚泽看见这个名字就头大。他在心里整理好措辞,接通电话:“喂,赵主任,我回家加班也不行吗?您不至于这会儿还把我叫回去上班吧?”
他语气散漫,不着边际,电话那头的赵闻达一听,怒气值飙升,吼道:“你小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实习不想过了是吧?”
蔚泽噎住,没话说。
赵闻达更大声地说:“我问你,今天刚来了个叫宋喣的律师,有人看见你带着他跑了,你他妈把他拐哪去了?!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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