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一到夜里总是分外热闹，荣湾站在门外接电话。
钟毅一边拉修车铺的卷帘门，一边和荣湾说话，“今天又被我爸打了一顿，你都不知道，他手里拿着扳手就要砸我身上，还好我妈拦住了，不然姐你都见不到我了。老头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发脾气，他是不是更年期啊，这么暴躁。”
荣湾耐着性子听，接话：“你最近干了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我没事就在修车铺待着，还帮忙呢，最近他们找我打架我都没去。姐，你这两天老不见人，干啥去了？”
钟毅放下卷起的袖子，脚步轻快地往酒吧走，不等荣湾回答，接着说：“姐，我跟你说，我也是被要过联系方式的人了。”
每一个字都透着炫耀。
“你？”
“看不起谁呢，人姑娘还跑去修车铺找我呢。”
“在一起了？”
“没有没有，我当场就拒绝她了，然后我爸把我打了一顿。你说他打我干嘛，那我不喜欢她，拒绝她我还错了？”
钟叔打得也不冤，钟毅这说话不过脑子的。
“挂了。”
荣湾手刚搭上酒吧门，余光看到一辆熟悉的车，车灯还亮着。
陆萧到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色板鞋。
荣湾站直，把陆萧从脚到头看了个遍。
“荣湾。”
陆萧停在荣湾面前打招呼。
“来了。”
陆萧今天穿了件很宽松的烟灰色衬衫，袖口开着，露出手腕的手表。
“嗯，不请我进去吗？”
“没有，请进。”
荣湾推开门，陆萧跟在她身后。
不得不说年轻人眼神真好，顾易然看到荣湾，笑得嘴角的梨涡瞬间出现。陆萧扫一眼台上的顾易然，正巧和他对上了视线，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荣湾敲了敲吧台，欧阳瞬间会意：“荣湾姐，稍等。”
“今天要喝酒，怎么还开车？”荣湾靠近陆萧问他。
“没事，一会儿叫代驾。”
“少喝点。”
陆萧点点头。
欧阳最近调酒的手艺又精进了，新出的鸡尾酒入口辛辣，但回味甘甜，还带着果香。
荣湾很喜欢。
陆萧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给予了肯定。
顾易然很少唱摇滚类的歌，今天晚上正好选了一首。
陆萧的手跟着节奏轻点。
酒吧气氛火热，荣湾却觉得吵闹，甩了甩被音响震到的脑袋，寻来小唐，想要把音响关小点声。
小唐听着荣湾的吩咐，眼神止不住往坐在旁边的陆萧身上瞧。
这人她见过，上次来酒吧，也坐老板旁边。
小唐大声答话：“荣湾姐，音响是易然调过的，说这样效果最好。”
荣湾只能挥挥手让小唐忙去了。
好在这首歌很快结束了，荣湾扭头一看，陆萧手里的酒只剩下了一小半。
荣湾伸手拿过杯子，陆萧笑着看她，“我酒量没那么差。”
欧阳接过杯子，很有眼力见地换上了一杯柠檬水。
说好了请他喝酒，结果就请半杯。
“这酒后劲大，让欧阳给你调度数低一点的。”
“好。”
“雕塑展已经开了？”
“对，展览的票我放车上了，一会儿拿给你。”
陆萧端起新的一杯酒，偌大的杯子，酒只有四分之一。欧阳看着陆萧，指了指荣湾，耸耸肩。
陆萧一口喝完杯里的酒，问道：“今天也是酒吧歇业再回去？”
荣湾手肘撑着吧台，看顾易然唱歌。
“嗯，你呢？”
“明天不忙，我可以待久一点。”
荣湾想了想，提议：“一楼比较吵，要去楼上吗？”
“好。”
荣湾喊来小唐，问她楼上包厢哪间还空着，不巧的是，今天包厢全满了。
“包厢都满了，楼上还有一间休息室，小了点。”
“没事。”
荣湾领着陆萧往楼上走，顾易然的眼神一直跟到看不到两人。
云溪缩在卡座里，祈祷陆萧没看到她。虽然刚才上楼的时候，她看到陆萧往这边看了一眼。
怕什么来什么，没过两分钟，陆萧发来了消息，问她怎么在这儿。
科技展还在开，她爸把她塞给陆萧，说让她跟着师兄好好学。她其实更想去她爸的公司，但她爸说公司没有合适的职位。明明她那些朋友都是去自家公司，学艺术的都能做管理，正巧，她也是学艺术的，怎么就不能去了。
她今天下午才说家里有点事，要提前离开，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顾不上回陆萧的消息，云溪直接给池均易打电话，让他来酒吧救她。
荣湾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有个小沙发，还摆了个小茶几，算不上小。
“怎么，有认识的人？”她注意到刚才陆萧迈上楼梯的脚步停顿了些许。
“嗯，你见过的，上次在滑雪场。”
荣湾皱着眉头努力想了想，模样有点印象，名字比较模糊。
“云溪，合作方。”
“有印象，科技展还没结束？”
陆萧坐在小沙发上，神情放松，点了点头。
荣湾推开窗户透气，休息室的窗户靠近街道，一推开便有嘈杂声传来，但比门外的音乐声要安静许多。
“她家不是有公司？”
“云总让我帮忙带带。”
“你亲自带？”
“不是，池均易带她。”
荣湾也在小沙发上坐下，两个人挨得很近，“一会儿让欧阳把酒送上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荣湾骤然有些恍惚，她的生日确实快到了，但去年的生日是在医院悄然度过的，悄然到她压根没想起来。不久后老傅就不在了，提起生日，总是带了些伤感。
“我不过生日。”
陆萧察觉到荣湾情绪不高，便不再问了。
荣湾弯腰打开茶几下的抽屉，满满当当一抽屉全是糖果，实在没有别的了，干脆把几袋子糖全拿了出来。
“只有这些，将就一下。”
荣湾把糖果往中间推了推，顺手拿起一颗，拆开塞进嘴里。
陆萧没有伸手，看着荣湾脸颊被糖果塞得微微鼓起，“烟戒得怎么样了？”
不说还好，一说荣湾只想皱眉，能成功戒烟的人必不是凡夫俗子，着实难戒。
“还行。”荣湾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陆萧今天真是一开口全是错的。
“你不去和你朋友打声招呼？”
陆萧手指拨弄着满茶几的糖果，漫不经心地回道：“不用，池均易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上次在滑雪场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她。”
陆萧诧异：“嗯？以前还见过？”
“对，在酒吧，非得和顾易然唱歌。”荣湾想起当天晚上的场面，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云溪唱歌不太好。”陆萧想起在国外的时候，云溪喝醉酒老喜欢唱歌，唱得路边的野猫听了都得跑远。
“她一唱完我就给全场打了折。”
陆萧轻轻笑出了声，惹得荣湾扭头看他。
“以后别让她上台了。”
荣湾点了点头，她甚至想过要不要贴个禁止客人上台的标语。
“顾易然还是学生？”
“对，大二。”
陆萧停顿了些许，劝道：“让他别和云溪走太近。”
荣湾盯着陆萧的衬衫领口，心不在焉：“为什么？”
陆萧挑了颗哈密瓜味的水果糖，准备拆开，“云溪感情经历太过丰富，顾易然毕竟年轻。”言下之意就是顾易然玩不过云溪。
糖果被陆萧塞进嘴里，荣湾的视线从领口转移到了嘴唇，答应陆萧的话都说的含糊不清。
荣湾本不是个酒量浅的人，但今晚喝下的两杯酒莫名让她觉出些醉意，胆子也随之大了许多。
好想尝尝陆萧吃的那颗糖是什么味道的。
荣湾越靠越近，手撑着沙发，都快把陆萧压住了。
陆萧坦然自若，不闪不避。
察觉到陆萧的纵容，荣湾更加得寸进尺，另一只手径直伸向陆萧的耳后。
手伸到一半，敲门声响了起来，门外传来顾易然的声音，“荣湾姐，我来送酒，可以进来吗？”
荣湾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觉出的一点醉意瞬间跑了个没影，脸瞬间耷拉了下来，眼神透出一丝狠厉。
这破小孩，迟早打他一顿。
脑袋里只想着打人，撑着沙发的手一滑，荣湾整个人砸在陆萧身上，陆萧伸手扶住荣湾的腰，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觉得丢人，荣湾赶紧直起身，“别笑。”
陆萧笑得更欢了。
荣湾没好气的说：“进来。”
顾易然推开门，看到荣湾耷拉着一张脸，一旁的陆萧却是满脸笑意。
“这是怎么了？”顾易然放下酒杯，站在一旁。
“没什么，怎么是你送上来？”荣湾把糖果往旁边扒拉，拿起酒杯放在陆萧面前，“别笑了。”
陆萧端起酒杯，定了定心神，“好了，不笑了。”
顾易然一脸莫名，“欧阳脱不开身，我就帮忙送上来了。”想起了什么，顾易然又说道，“对了荣湾姐，小区最近交物业费有活动，要送东西，我就擅自交了一年的。”
这下陆萧有些笑不出来了。
荣湾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气才顺了些，“随你。”
“酒吧还包住宿？”
荣湾从顾易然手里拽过托盘，把杯子放在托盘上，又递给顾易然，“不包，晚上他宿舍关门早，就让他住我那儿了。”
陆萧点了点头。
“对了，上次唱歌跑调那位女客人最近经常来？”
顾易然端着托盘在旁边乖巧地站着，“是的，不过没再让她上台唱歌。”
“你和她私底下有联系？”
“她找我要过联系方式，偶尔会给我发发消息啥的，我都不回的。”
顾易然解释的语气不可谓不诚恳。
荣湾有些犯难，毕竟云溪是客人，顾易然是员工，他俩来往她也管不了。
“别和她走太近。”
顾易然又笑得露出了小梨涡，陆萧喝了一口酒，皱眉。
“放心吧荣湾姐，我肯定离她远远的。”
说完脚步轻快地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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