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车内鸦雀无声，只有行进的发动机嗡嗡作响。
成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明明之前那么多迹象摆在眼前，她却视而不见。
“成玥，我羊水破了！”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一般，来来回回在她脑海里乱窜，撞得头晕目眩。成玥咽了咽口水，嘴里一阵发苦。
略过纪如琼担忧的目光，她看向同样震惊的纪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字一顿道：“纪邵，求求你，帮帮我……”
他抿了抿唇，飞快地扫了一眼后座疼得骨头都发软了的人，张口：“我在找地方停，”顿了顿补充道，“你别急。”
纪如琼连忙点点头附和：“对对对，你先别急，”说完更是自己过来上手，“你先下来，把成苑姐腿扶上去。”
“好……”成玥如梦初醒一般，连忙退到一边，同纪如琼一起，手忙脚乱地调整成苑的姿势，保持身位，仰卧固定双腿。
成玥飞速地抹了把脸，大脑高速运转，仔细回想之前记过的急产急救措施。
纪如琼焦急道：“最近的服务区要多久？”
“得两个小时。”纪邵一脸严肃。
纪如琼捏了捏掌心：“能再快点嘛？”
“再快人得出事了，你先注意着后边的情况吧。”
成玥急出了汗，嘴里不停叨叨念：“备用护理垫，控制呼气……”，当机立断从背包里掏出干净衣物，垫在成苑腰腹下面，嘴里不断对成苑嘱咐道：“别急于用力，大口哈气，不要屏气用力……”
成苑胸腔不停鼓动，成玥眼眶都红了，不停鼓励道：“对对，就是这样，吸气吸气，别着急使劲……”
成苑额头上的冷汗直流，车顶灯的灯光打在她煞白的脸上，头发被汗浸湿成了一缕一缕，杂乱无章地黏在她脸颊两侧，成玥咬着牙帮她捋了捋，不厌其烦地叮嘱：“控制一下，不要屏气。”
成苑惨白的嘴唇哆哆嗦嗦的，“你，找个……找个东西给我塞嘴里，我，怕、怕控制不住，叫、出、来……”
她一字一句地说完了，成玥飞快地眨着眼，直接拿出包里最上面盖的衣服横在她嘴边。
成苑像是终于歇下一口气，一口咬在上面，紧接着的“唔唔”声不断。
成玥在一旁握紧她的手，心脏都被捏紧，嘴里来来回回几句话，心底不断祈祷一定要平安，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越野在高速上急速行驶，路边游荡的丧尸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撞飞了出去，狠狠摔落在一旁。
成玥不断地回过头来看前方的道路，每次都是一成不变的空旷，煎熬万分。
纪如琼蹲在她旁边，不断帮忙调整着成苑的姿势，一边轻声呵道：“没事的没事的，放宽心，不要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成玥嗓子都要冒烟了，水就放在身边，她也顾不上喝一口。
纪邵蓦地启唇：“服务区到了，我去看看能找到些什么药，如琼你好好在这儿守着。”说完就下了车，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纪如琼快速回应：“行，你去吧！”
成玥哭着看了一眼纪邵即将于黑夜融为一体的背影，又看着不停在成苑身边忙前忙后的纪如琼，嘴唇翕动：“谢谢你们，谢谢你……”
纪如琼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现在不用说这个，人命最重要。”
成玥看着心力交瘁的成苑，心里默默记下了这笔人情。
天色黯淡，在浓浓黑色的映衬下，停在服务区的越野成了这方圆一片唯一的照明灯，痛苦的忍耐叫嚷声持续从车里传出。
一晃纪邵已经离开快半个小时了，纪如琼也频频朝着车外张望着。
忽然，车身被“砰”地撞得一声响，纪如琼惊喜地抬头一看，“嗬哧吼——”一声低嚎自外面传进来。
成玥抬眼望去，竟然有丧尸围了过来。数量并不多，车头车尾各一只。
成苑猛地一顿，抓住妹妹的手心一紧，成玥反握了回去，深呼一口气，强撑着笑意，声音冷得骇人：“没事，你不用管，我去看一下，待会就回来。”
转身看了看眉头紧蹙的纪如琼，成玥深呼吸，叮嘱道：“替我一下，我去看看情况。”
纪如琼犹豫了一秒，还是答应了：“行，你当心点。”
成玥攥起工兵铲，摆摆手就下了车。
车头前方那只丧尸看到她自己从“铁盒子”中走了出来，兴奋地仰天长啸了一番——“吼！”
成玥眼神冰冷，就是这种他们，逼得景诚不得不死，逼得姐姐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要跟着他们逃亡，现在更是急产命在旦夕，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去死？
她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还没爬起来的功夫，猛地将匕首扎进他的头，正中眉心。
后面传来衣衫摩擦的声音，成玥耳尖一抖，霍然蹲下，闪身滚到了一边，偷袭的丧尸眼见扑空，愤怒吼叫，紧接着脚尖一转向她袭来。成玥咬了咬牙，捡起落在手边的工兵铲，看角度身子向后一退，将铲子抵在坚硬的地面上。
“哧歘”，铲头沿着他嘴张开的弧度切进了半边脸。黑红色的血顺着铲柄流到了地面，聚成了一滩。
成玥哧地一声抽出了工兵铲。
没了支撑，丧尸“嗵”地一声向下倒去，也露出了纪邵慌张的脸，他看到成玥脸上的冷然，愣了一下，手还维持着插在丧尸后脑匕首的动作。
“服务区的诊所配备不全，只有一些很基础的药，镇痛的和止血的，能用吗？”他不太确定地问道。
成玥顺着他的手接过，低声道：“谢谢。”抬起头时，纪邵正担忧地望着她。
“车里情况怎么样了？”纪邵走在她身边。
成玥声音嘶哑：“就、跟你走的时候差不多。”低头脚下踩出了一个个血色的印记。
回到车内，纪如琼看到纪邵平安无事，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药呢，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她期待地看向纪邵。
后者抬眸望向成玥。
成玥把手伸到她面前，她一一翻过，皱着眉头：“这是胶囊，分娩的止疼麻醉得静脉注射啊……”
纪邵叹了声气，“没办法，这边地方太偏了，连这种医务室都是刚配备的，设施更不可能多么齐全，只有些最基础的药物了。”
成玥手指颤动，抚摸“南山白药”四个字，止血的，这个应该能用。
“成玥！”成苑猛地失声尖叫。
成玥心头一惊，当即半跪下来，“怎么了？”一边检查她的情况。
纪如琼突然一个激灵，指着成苑下半身，语无伦次道：“他，这个，头、头出来了……”
成玥微微一怔，一扭头，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脑袋出现在了她手边，双眼睁大。
只微微愣神了一秒，她忙不迭拿出干净衣物托在下方，手却抖个不停。
纪如琼还在继续鼓励着成苑：“小孩头已经出来了，成苑姐别急，别急，控制好呼吸频率和力度……”
“嗯嗯，”成玥附和道，“对，呼吸，上身、上身也冒出来了，肩膀……”
车窗突然传来“咣当”的一声响，成苑吓得身体一颤。
成玥一惊，她看都没看外面一眼，连忙安抚半身下的人：“没事没事，你注意力放在身下，我们先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你先一律不要管好吗？”声音已然带上抑制不住的哭腔。
成苑状态太差了，脸苍白得像鬼一样，唇色极淡，成玥心底的惶恐感觉越来越重。
本来背对三人的纪邵动了一下，打开了车门，道：“我出去看看，你们别下来。”
成玥扫了一眼车外，周遭已经围过来几个零零星星的身影，纪如琼看了看成苑，又看着毅然决然的纪邵，咬咬牙：“我去帮我哥，你好好照顾着这边。”说着提起门边的工兵铲，跟着下了车。
成玥看着窗外二人奋力厮杀的身影，纪如琼明明手都在抖却仍坚毅的脸，忍了忍眼泪，勉强笑道：“姐，我们加把劲，来……”
成苑深呼一口气，手指的骨节都泛白了。
仿佛过了很久，周围的丧尸越来越多，车身上的敲击声也渐渐密集，纪邵“啪”地一声关上车门。纪如琼在成玥旁边大喘气，擦着匕首上的血，断断续续地说：“不行，了，太多、丧尸太多了，都围过来了……”
“了”字说完的那一瞬间，“哇——”清脆的哭声骤然响起，成玥手上一沉，望过去时对上的正是一张皱巴巴，丑的无与伦比的小脸。
成苑顿时脱力往后一瘫，后背处磕出一声响，声音在群尸包围的车里，轻得成玥几乎要听不见：“我看看，我就看一眼。”
成玥把小孩递给一旁的纪如琼，手颤颤巍巍地就要去剪脐带，视线触及不断晕湿的鲜红，浑身一僵，隐忍许久的眼泪溃不成军，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她抽泣一声，右手颤抖得几乎拿不动刀，耳边传来成苑轻如游丝的吐槽：“真丑！”
“还好了，小孩子还没张开呢。”纪如琼安慰道。
成玥没说话，成苑却还是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声音虚弱，唤道：“成玥。”
“嗯？”她固执地不肯抬头，却还是被浓重的鼻音出卖。
成苑轻轻笑了一声，接着叫，“成玥。”
成玥却绷不住了，眼泪如同决堤了一半哗哗往外流，哭着喊道：“你别说了，马上就能离开了，你已经平安生下孩子了，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她转过身去。
纪如琼抿了抿唇，泪光在俩人之间不断流转。
成苑却拽住了她的手，她还未脱口的“纪邵”二字卡在喉咙中，身后成苑无奈的叹息一声，“成玥，听听我的话。”
成玥木然的回身看着她，只见姐姐笑得苍白却又璀璨：“成玥，你以后就好好和如琼他们一起走，他们都是好人，要相信他们，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照顾……”通红的双眼看了看纪如琼怀里的孩子，垂眸轻笑，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唯一的妹妹，“好好照顾自己。”
“至于他，在你能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就多帮我看顾一下吧……”
她的声音轻得马上就能被风吹散。
成苑撑不下去了，她希望她爱的人能够好好活着。
文中相关分娩的细节描写都来自网上资料，如有不实之处，很是抱歉，希望小天使们能谅解一下，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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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逃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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