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玥哭得不能自己，一把抱住面前的人，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使劲摇着头：“我不要，你自己看，我带不了小孩……”
越野已经启动很久了，但周边围上来的丧尸太多，根本动不了，纪邵扫了眼上方后视镜，跟纪如琼对视了一眼，手指动了动，捏紧了手中的方向盘，还是没有说什么。
成苑苍白着脸，对着面前悲戚的人笑了笑，温柔地抚过成玥的发丝：“成玥，你从来都很懂事的，不要让别人为难。”
她顺着成玥的头发，慢慢抚向成玥的满是泪的脸。
成苑叹了口气，拍了拍妹妹的脑袋。
待到手臂垂下，不给成玥任何反应的时间，成苑用尽自身最后的力气，猛地推开面前的人，打开车门，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露出车外。
瞬间，车外的尸群发现面前出现了食物的身影，空气中的血腥味吸引得他们立马张开了尖利的牙口，狠狠朝着面前的人咬下。
幽魂般的吼叫声震天响，连绵不绝。
成玥被推了个措手不及，惊恐抬头，只见成苑脸上已经爬满了丧尸，她只看得见成苑温和的双眼，浸着不断流淌的血色，直直地看向自己。
“走吧，跟着……如琼他们，走得远远的……”
“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再回到这个令人痛苦的地方……了……”
“成玥……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破碎的嗓音，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异常坚定。
车外的丧尸已经朝着半开的车门聚集，成苑的手死死的扣住车门，挡住循着血腥味不断想要挤入车内的丧尸。
成玥目眦欲裂看着眨眼之间便被吃得透出森森白骨的手臂，嘴中牙齿都在打颤，猛地向着丧尸的方向扑过去。
她要杀了他们！都去死！都得死！
还没靠近便被人一把拽住，纪如琼在她身后哭着喊道：“成玥姐，不能过去，别这样，成苑姐想看到的一定不是这样的结局，冷静一点啊成玥姐……”
成玥充耳不闻，还在不断挣扎：“放开我，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我姐姐，你没看见吗，她流了那么多血，你放开我！”
声音凄厉，纪如琼的眼泪顺着脸流到了怀中人的肩膀上，她干脆低下头去，埋入成玥的颈间，不再去看，手中的力道却一点没松。
“成玥…走！”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尸堆里传来最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呵斥。
纪如琼感觉怀中人猛地失去了力气，还没来得及收手，便一个仰翻带着成玥倒向了身后。
“砰咚”一声，纪如琼被成玥结实地压在身下。
成苑的半截身子此时也顺着狭开的门缝被拖了出去，随后传来的是“嗵”地一声。
巨大的声音响彻纪如琼的耳膜。
眼前的丧尸几乎全被吸引到了另一边，纪邵瞅准时机，控制着越野如蓄势待发的利箭，直接冲出的丧尸的包围圈。
成玥被关门声惊得浑身一颤，随机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一个劲扑到已经严缝合上的门边，惊慌的双眼死死盯住不断涌动的尸群，喉间失语，只有时不时溢出的呜咽。
纪如琼默默坐在不远处，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抱着怀中沉寂的婴儿，不再说话。
车子已经驶出去很远了，纪邵再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尸堆，有人的腿刚刚被卷进去。
她到最后还不忘关紧车门。
纪如琼再去看的时候，再也找不到活人的痕迹。
……
黑色越野无声地行驶在黑夜中。
车上没人说话，只有成玥低低的啜泣声。
蓦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炸响了整片空间，成玥埋入怀中的脑袋一顿，第一次转头看这位诞生在最苦难的日子里的新生儿。
他的脸并不像广告里所说的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娇嫩光滑，脏兮兮的，还有点肿胀扁塌。
不好看。
成玥愣愣地盯着他潮红的脸。
纪如琼见她半天没反应，眼神在只有一人放肆出声的对峙中来回流转，也不敢轻易说话，怕刺激到成玥。
但成玥没让她等太久，再怎么样这里其实只有自己和孩子有亲缘关系，一直让纪如琼抱着并不合适。
她沉沉开口：“给我吧。”
嗓音更哑了。
成玥的脸上很平静，纪如琼看不出她现在的心情，只得伸手把孩子给她：“不知道小孩子能不能用卫生纸，所以我也不敢给他擦。”
“没事我来。”
成玥从行李中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把怀中小人身上的污秽清理干净，回过神来时发现他又睡过去了。
她看着熟睡的孩子，心里很复杂，
成玥曾经是喜欢他的，毕竟成苑很期待他的降生。但是到了现在，又怎么能说成苑的死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呢？
但是偏偏，他是个孩子，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的出生都没有选择的能力的孩子，成玥不知道该去恨谁。
恨汪滨？恨丧尸？还是该恨她自己呢？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曾经对景诚保证得信誓旦旦，结果还是没能好好保护成苑。
成玥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漫上眼眶的热流逼了回去。
到此为止吧，她没能做到的事太多，不可以更多了，这个孩子，不再只是景诚和成苑的寄托了。
他得活着，得成为希望，至少得是成玥的希望。
远处的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成玥用袖子擦了擦脸，向前一看，后视镜里的纪邵不知道盯了多久。
陡然和成玥的视线相撞，纪邵感觉眼睛一烫，迅速移开了视线。
成玥一愣，她看着纪邵挺直的背脊，才想起他已经开了一整夜的车了。
一旁的纪如琼早就没撑住睡过去了。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开口道：“我来开吧，你睡会。”
纪邵没答应：“不用，你睡吧，都整夜没闭……”眼了。想起什么，他没继续说下去。
成玥转头，在车窗上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头发散乱，眼泡肿胀，嘴唇干裂，黑眼圈明晃晃的垂在脸上。
可是她不想睡，根本睡不着。
成玥没有坚持，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两边飞速划过的树木，远处郁郁葱葱的田野，脑海里飞速运转，计划着以后。
哦，还有那个小孩。
“你说，他该叫什么？”成玥盯着怀里沉睡的婴儿，出神道。
景诚和成苑都没告诉过她小孩的名字，那就自己取吧。
声音很小，但纪邵还是听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细小的声音再度响起：“叫九原怎么样？”
九原可作，死者再生。
纪邵心下一凛，身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住地看向成玥。
她脸上没有表情，愣愣地盯着怀中的孩子，漆黑的眼珠幽深沉寂，像全然被活剥了生气。
“成玥！”
纪邵心下一阵恐慌，手指止不住的握紧手中的方向盘，不由得喊出了声。
“谁？谁？怎么了？丧尸来了吗！”
纪如琼睡得整迷糊，突然被纪邵惊醒，吓得她四处查看，见没有危险，才松下一口气。
纪邵没管她，接着道：“成玥，你看前面，晨光熹微，东方欲晓了。”
纪如琼郁闷不已：“不就是个天亮……”就把我搞醒。话还没说完，被纪邵的眼刀堵在了喉咙里，立马改口，扬着大拇指道：“好看，好看，九十晨光斗春光。”
成玥顺着纪邵的话看过去，今天居然有朝霞了。
紫红色的云彩横铺在一副巨大的画幕之上，将远处的天际烧成一片炽烈的海洋。浪花在云上翻腾，飞鸟拍打其中。
是吗？他会是这样的晨光吗？
成玥看呆了，手上小孩动了，她似有所觉，木然地将头低下，凑近了眼前的小孩。
小孩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成玥心头一窒，她想起了那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黑色的筋脉，猩红的涎液……
她一惊，马上要推开小孩，闯入眼中的却是一方澄净的湖泊。
成玥僵住了动作。
小孩眨巴着双眼看向她，明亮如镜，盛满干净的星光点点，闪烁地照向她。
他看着自己的小姨，不停地咯咯笑。
成玥愣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啊唔唔……”她不再忍耐，放纵自己的情绪哭出声来。
纪如琼吓得捂住了嘴，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哥哥，无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自己一觉错过了什么大事件？
纪邵看着后视镜里终于哭出声的成玥，心头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她刚才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至于一旁猛地向自己使眼色的妹妹，他直接当做没看到，留下纪如琼一边生闷气一边依旧惊恐。
“九时，”成玥哽咽着说道，盯着怀中还在嘻嘻笑的小脸，“你就叫九时。”
成九时，我为你的取名字的时候烈焰漫天，你会比九十晨光更加璀璨。
纪如琼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这下听懂了，这是给那孩子的名字，还跟自己有关，连忙捧场道：“好听！”
“是时间的时。”
“那也好听！”
……
天色逐渐大亮，车子已经驶出去W市很远了。纪邵看着眼前逐渐多起的车辆，皱了皱眉。
“好多车啊！”纪如琼惊叹道。
纪邵按下下头不详的预感，呼出一口郁气，硬着头皮又顺着高速开了一段路。
不一会，心就沉到了谷底。
前方的路段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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