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叆叇的秘界，轻烟笼罩的彼岸花海，露气氤氲的遗忘川河畔，此时，醧忘台来者人不多。先前一刻，新生崖崖上，去者斯人，早已遁去，前尘往事，终将已逝。人间百般诡计阴谋，千般奸滑狡诈，万般强取豪夺，最后，名利权情，一个都带不走，白忙一场。他(她)避无可避的宿命，是一次次生命的轮回，总还是一跃而下，堕入混沌人世间，展开崭新一个专属于他(她)的人生。
因此，孟婆蛮有空闲，只见她不疾不徐，正在分送孟婆汤。她捧着一碗一碗，捧给刚来到这儿，准备投胎一位二位亡者。
其中一位亡者，一直是抬头挺胸的站姿，马上接过碗，跟孟婆道声谢谢，一手端起碗来，就一饮而尽。孟婆用很尊敬的态度告诉他，说道：「您的时辰已到，现在正好是投胎吉时，请您前往投胎。」
那人听到吉时二字，朗声大笑说道：「不论前世今生，我再回到人间，来世都还是志在为天下苍生服务。我做得事，都没有不辛苦，没有不艰难的，我能得到的吉祥，就好好的分送给天下苍生吧!」
「但凡我在做任何事的??时刻，那时就是吉时。」
只见那个人继续大笑，迈开大步前进，踩着青石石板路，快步上下奈何桥，走上一段青石石板路，一到新生崖，小跑冲刺，望着遗忘川，毫不犹豫一跃而下，就算他已经堕入凡间，他那爽朗的笑声，回声仍然不绝于耳，回荡很久很久。
另外两位，一男一女，应该是结伴而来，都看着碗内的孟婆汤，两人对望，都下不了决心，坐在当下，踟蹰犹豫，蹉跎掉不少时间。
孟婆因为看过千百万无数次的投胎，有深意的笑笑说道：「别太犹豫在喝汤这个小细节上，反而容易错过了良辰吉时。现在正是好时辰，你俩得赶着好时辰投胎，堕转人间，共同追寻一段幸福的来世。」
其中一位灰黑发中老年男性，说道：「因为我早于我的夫人先亡故，我在这里，等待她很久很久，等到她身亡来此，携手一起闯过十殿审判，结伴来到这里。第十殿慈恩王，不是最后一关。这里，才是最后一关。」
另一位满头白发老妇说道：「他等我那样久，就是怕我和他有年龄差。我们怕孟婆汤喝下去，我们会忘掉对方，怕错过彼此。那先前，他不就白白等我，?那样久了!」
她哭诉着：「早知道我就不要为照顾我的孩子们和孙子，我早早放弃治疗去死，早点下冥界，也不用让他无端等候我这样久。」
「他第一次中风，有点清醒的当下，我就告诉他，不要等我，别瞎折腾!他就固执不听我的话。现在，我们才在一起后悔。」
孟婆笑而不语。此时，一手青灯，一手油纸伞的李知雨，抱着弯弯绕绕的心思，刻意散步至此。她早就在此，驻足良久。只是她认真好奇，就愿现身，想更走近一点，听个仔细。她假装自己刚到此，想要一探究竟。她在心里，数番细细思量：「我想要知道，这对夫妻，喝下孟婆汤后的结局，能否他们真的?来世真能够俩不相忘?」
「因为，我也??想要有样学样。我不想无端等候。我想要提前知道，在那时，就在那一个地方，期待着，守候着，盼着他的来到。」
「今世我和他，生死相离，没有一个结果。我只能好好的盘算来生。」
「届时，我和青梧，学着这对夫妻，同时投胎。要是真能俩不相忘，在人间初相见，一眼万年，我一眼认出他，他一眼认出我，那该有多好!」
孟婆想先用吓唬，用硬的，说道：「不喝孟婆汤，就不能去投胎，这是几百万年以来的规矩，没有例外。」
「这位先生，相信你在冥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你舍得让您夫人，跟你继续在冥界流浪，食不果腹，餐风露宿的日子吗?」
孟婆她见两人有点动摇，一下子，又改用软的劝说：「你们两位要有信心，看你们两位前世善良诚实，再搭上投胎是吉时，现在正好天时、地利和人和，你们分开一个人或两个人在一起，都会幸福美好。上天也在看着，会祝(助)你们如愿的。」
那名中老年男子对老年妻子说：「我们都走到最后一关，就差临门一脚，我们就拚一把吧! 孟婆都这样说，别让孟婆为难!」男子张口，把孟婆汤一饮而尽。
女子见丈夫喝光孟婆汤，埋怨说道：「你都喝完，我能够不快喝吗?」
妻子一边哭泣掉泪，一边喝光孟婆汤，妻子的眼泪还掉了几滴，在孟婆汤汤里，汤是伴随着她自己的眼泪，一同饮尽的。妻子突然摇头晃脑，对着先生，用怪罪语气，说道：「你喝完前，怎不告诉我孟婆汤里有掺酒?我一向不喝酒的，我现在不胜酒力，我头好晕。」
先生搂着妻子的腰，扶着老妻起身而行，一边走上奈何桥，一边笑笑地对妻子，说道：「我因为喝了，就不能告诉妳，孟婆汤里面掺酒，我就怕妳不喝，妳一不喝，我怎么一个人去投胎啊!妳忍耐一下，酒醉很快就会过去了! 我会一路扶着妳的。」
两人相扶相携，走下了奈何桥，两人都脚步蹒跚，再一步步上对两位长者算是很长一段的青石板路，走到路的尽头，那里就是新生崖，两人就定位。丈夫一手遮住妻子的眼睛，怕妻子害怕，一手紧抱住妻子的腰，让妻子的背，紧紧靠自己的胸前，说悄悄话安抚妻子，两人一同跳下遗忘川，同时投胎，两人携手并行，相知相守去人间走上一遭。
孟婆和李知雨两人，好生羡慕这对夫妻眷侣。孟婆先跟李知雨问安后，因两人同为冥王府工作，就错当她是自己人，就口吐实话：「他们夫妻俩，应该投胎前，先去三生石，问问三生石，愿不愿意，让他们看姻缘簿? 如果愿意，看看姻缘簿，来世他俩有没有在一起?再来这里喝汤投胎，这样比较保险。」
「我不能泄漏天机。还有，万一看完，下一世他们并没有共结良缘，就不来投胎了!麻烦就大了!」
睿智的李知雨，外表依然清冷镇定，内心紧紧记下这一招。她装作毫不在意，问道：「那位三生石，会给他们看姻缘簿吗?」
孟婆用肯定语气，坚定说道：「不会!三生石，拚死拚活，也不会给他们看。」
李知雨强压下自己着急的心，心生一计，改用激将法，幽幽地说道：「孟婆，妳说了这个方法，不就是白说的。看来妳也是给不出办法，随口说说而已。还好妳没说，没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孟婆聪明狡黠，微微笑，说道：「理事长，传说中的妳，聪明美丽，聪明如妳，也是被世俗框框架架框住。三生石不给看，他们可以强抢，可以智取啊! 人家不给看，就放弃不看吗?哈哈」
「规定是订给三生石和我们三界官员遵守的，想犯规的一般人，谁还管你的规定?就是想尽办法，打擦边球。想要违规的人，就没在讲害怕的，如果说违规要杀头，他们也不怕。」
「何况条条框框的规定，就是订来给人打破违反的。规定内容，没人会违规，就不用订规定，不是吗? 」
李知雨很尊敬的语气，对着孟婆回道：「晚辈人生仅仅十八年人生经历少，再加上才疏学浅，多谢您的循循善诱，认真教诲。虽然，跟我无关的三生石议题，但我获益良多，谢谢! 」
她隐藏自己意图，没让孟婆察觉。孟婆觉得自己比她更加聪明，就更想展现一下自己，说道：「想要强抢智取，就要研究三生石的弱点，她的弱点，就是?哈哈!她是我的好闺蜜，我不好把她的弱点给抖出来。」
李知雨说道：「前辈跟三生石，如果同是好友知己，她的弱点，就想必不便告诉我。三生石议题，跟我无关，纯粹好奇想听听而已。」
孟婆想了一想，李知雨可能是未来的冥王妃，要嫁的人是黑格是神。李知雨会升格为神，哪会需要看姻缘簿?孟婆开始仔细端详观察起李知雨，外表看起来纯洁无害，放胆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弱点。三生石，她本身就是石头化成仙形，历代历届的三生石，都受到仙形本体的影响，她是石头，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她才叫三生?石。」
「这一届的三生石，她有失眠症，兼有嗜睡症，两种睡眠障碍，她都有。她又爱喝烈酒，特别爱喝梨花酎，桃花酿、仙迹酒等等仙缘酒。她爱喝，酒量却奇差无比，二杯就挂，三杯就会睡个十天半个月。理事长，如果妳有机会遇见三生石，她就是看起来好像半个月都没睡觉的样子。」
「还有，我个人猜测，三界很多神仙，早就偷偷翻看过姻缘簿，把姻缘簿看尽看完，只是心照不宣而已。三生石那一个睡死的样子，守不守得住，也没人在意，她那是闲差。」
「我这是苦差，我也没埋怨，人挑差事，差事挑人，大事小事都怕被办砸。」
她再问孟婆，问道：「为何神仙总爱偷翻偷看姻缘簿?」
孟婆悄悄声，小声说道：「神仙也有一颗自由浪漫的灵魂，偷偷跑到人间，看到锺意的女子或男子，对她(他)一见钟情，深情爱意，如春草新生。神仙回到天上或冥界，就想偷看姻缘簿，自己能否有机会?自己和他(她)，能在天上或人间，相处过一两次，都好。」
「贪心一点的，甚至愿意谪仙下凡，几经风霜雨雪，尝尽颠沛流离，这样艰难沧桑，他与她，相处三生三世，却都愿意。」
她追问孟婆，问道：「那神仙看完姻缘簿，最后，他们有如愿以偿，与所爱之人，相濡以沫，携手共伴一生吗?」
「他们能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吗?」
孟婆说道：「神仙看到姻缘簿，我个人猜测，没有一个人是不崩溃的。」
「不用看姻缘簿。现实上，神仙就是孤寡的居半数，有的甚至最后修起了无情道。你再看看中国神话和希腊罗马神话记载，命定之人，却非所爱之人，占另外50%。」
「我听过看过的他们，就很两极，一种是放弃，整个人开始颓废孤寡。另一种是蛮干，非她(他)不可，不撞南墙不回头，违反天道天规，但最后，还是走向死生契阔，生死永别的死局。」
「妳没机会看过那些神仙，我用妳比较能理解的，借问从希腊罗马的悲剧神话，欧美的小说戏剧，日本神话到中国古典小说或戏曲，妳看过几对情侣花开并蒂，共结连理好结局的? 」
「就算难得一个好结局，过程间，不虐个满身伤痕，会放过他们吗?」
「人间的读者或观众，施压作家和编剧，逼出的千篇一律的公主和王子，从此过着美好圆满的生活，在神界的现实发展，根本不存在这种结局。」
「神仙寿命千百万年，凡人寿命短短几十年，生死相隔，是必然的宿命，也是既定的结局。」
李知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探问：「我们的冥王冥后，她们姻缘簿上，是怎么记载的?」
孟婆用玩味的表情，说道：「所有宗教的各路天神，正常他们是不会写在姻缘簿上。绝大部分天神，连姻缘簿纸本，都没有。」
「姻缘簿上会写的，只有祂和凡人、仙、鬼和怪的情缘，或者说祂被谪人间，但都用少少几字，用贬义的字词，说那个情缘，它是祂的宿命中，既定的劫数，落入人间，做了一场春梦，历经了一场劫难，情苦心伤了一回。」
「虽然冥王冥后，没有记载在姻缘簿上。但是只要有脑子，有眼睛，只要听过冥王冥后的故事，都知道他俩就是先婚后爱。如果彼此相爱，哪需要谈判，每半年强拆夫妻，分隔两地?当初的协议结果和动机，就是命定之神，非所爱之神。」
「三界都非常羡慕土地公和土地婆这一对神仙眷侣。妳看土地公那个开心得意的笑脸，笑到酒窝都出现，祂是天上胜利组。」
李知雨了然于心，盘算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转移话题，说道：「刚才那对夫妻，夫妻是年下恋? 那丈夫的深情，真是令我感动，真心羡慕那位妻子。」
孟婆回应道：「不是年下恋。妳所看到的亡者，都是他亡故那一年的容颜和身型，灰发丈夫死于六十四岁，全白发妻子死于八十六岁。虽然冥界没有时间，丈夫还真是等她很久。」
「理事长妳年轻，我资深从小看到老，分享妳。另有一个他俩爱情感动人的事迹，我这里书面资料才会有。妻子有遗传性偏头痛和肾脏病，会失眠，血压会高，导致也有抑郁症。事因是丈夫照顾病发住院的妻子，丈夫因为照顾期间累坏。在接妻子出院，返家后，突然中风，中风日沉，半年后才亡故的。身体好一点的丈夫，却早先身死，早早走在多病缠身的妻子前面。」
「丈夫尚在人世，没有享过膝下儿孙福。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妻子。丈夫去世后，妻子因病一定需要和儿女同住，儿女搬回老家，妻子她享受到四代同堂，所以才活得久啊!」
「妻子她忙于照顾孙子孙女，有所寄托，抑郁症也会好很多。虽然年老后，她要洗肾很苦，看资料，妻子她洗肾了很多年，也撑过来了。」
李知雨说道：「谢谢前辈的分享。丈夫把爱情升华，虽肉身不在妻子身边，却把妻子在世时，所有她的后路，都顾得全全的。」
孟婆继续说：「这对夫妻让我想到，生病痛苦，可否安乐死的议题。」
「其实人间也有在讨论，有关二个安乐死的议题。第一个是久病缠身，多种复合式疾病在身，时时刻刻受尽伤痛病苦，毫无生活质量。但是病患神智很清醒，可以申请主动安乐死吗? 」
「第二议题，心理疾病，可否申请主动安乐死?」
李知雨听到这二个议题，内心震动的厉害。孟婆很温暖地说：「理事长，妳我同是冥王府的人，我也听说过妳的事，老婆婆多嘴一句。毕竟我站岗在这里，不知度过多少岁月，对亡者送往迎来，看过，听过的，多着呢。」
「虽然老婆婆今日才跟妳第一次见面，想说正好等到妳，就很冒昧，关心妳，想跟妳多啰嗦几句，伤病苦痛，可是属于长痛，属于至死折磨，医学科技也还没进步到可让妳不苦痛，总不好消炎止痛，打好吃满吧!就别更说还会上瘾，另一种生不如死。妳能不回今世人间，就不要回。送走今世的肉身，就早早解脱吧! 」
「妳就算是回到今世人间，也是既疲累，又痛又晕，到时也是想寻安乐死，弯弯绕绕，还是要寻死路一条，瞎折腾折磨自己。」
李知雨选择了沉默，她真有听进去孟婆的话，只是下不了决心。
孟婆同情年轻的李知雨，想转换话题，缓和一下她的心情和聊天的气氛，天气是开场见面最好的话题，也是转移焦点最棒的话题。孟婆说：「理事长，妳听过中国宋代苏洵〈辨奸论〉说的月润而风，础润而雨吗? 我不但当孟婆，我还是风神。」
「我们现在处在这个醧忘台，大部分时间，都有斜风细雨，细雨如丝，都下不大。而且有月亮呢，妳看得到月亮?看得到月晕月华吗?所以，斜风细雨就来了啊!」
李知雨心明眼亮，肃穆威严地望着孟婆说：「孟婆婆您关心我，我知道。想要关心我，所以刺探我，我也知道，所以我也不蒙骗妳。」
「孟婆婆，我的确现在处于濒死之际，只差一步就遁入死亡。我已经好一阵子看不到夕阳，这是因为我自愿舍弃不用冥王教授我的魔法，不做自我疗愈。就是所谓的被动安乐死。」
「虽然人间的医疗团队，无从得知，仍在昏迷的我，我本身的意愿，他们仍在积极治疗和抢救。」
「但是我没有积极求生的意志，我已经不动手求生，不做积极的魔法治疗。」
孟婆看着青春、年轻和漂亮的李知雨，觉得非常心疼、同情和惋惜，一个正处花季的女孩子，竟然需要面临伤痛和病苦的双重磨难，孟婆知道口说安慰无用，心中暗暗许愿，百般无奈，想着：「期盼她的苦痛时期，能缩短一点，万般磨难快快过去，早日逃出苦海，彻底解脱。」
在蒙蒙雨雾里，奈何桥旁的醧忘台，李知雨和孟婆共处在一起。她正站檐下一边躲雨，一边观雨。李知雨手掬一盏青荧火光的青灯，青灯幽幽，灯火悠悠，她望着仍在哭泣的天空和带着淡淡月晕的明月，心中想：
「现在我时时刻刻，游心骋目着，望着那一轮明月高悬，它辗转轮回几万次，却总是几度月圆几度缺。我分分秒秒，围囚囹圄，锁在那一个漫长深沉的闇夜。我被伤痛和情伤双重夹击，不容我逃脱。因为害怕被追杀，内心惊疑恐惧，无法公开积极有所作为，导致一事无成，硬是把我的余生给蹉跎掉，直到殆尽。命运的烈火，把我慢慢烧烤蒸煮，真的快要把我熬倒了!」
她望着遗忘川水中的明月，她苦笑着，心中想：「十八年如同镜花水月，青春年华犹如黄粱一梦，浑浑噩噩，犹未清醒。」
「我是山穷也无路，万般等待寂灭。」
她把青灯微微高掬一点，眼中泪光闪闪点点，她忍住不让泪水奔流而下，望向孟婆念道：「今日遇到孟婆您，相聚短短，与您对谈，从前辈您那里，受益很多。现在已到与您告别的时刻。我想以诗一首，对应当下落雨纷纷，与您道别。有空还会再来看看前辈，聆听您的教诲。这首诗叫做〈别薛华〉，中国唐代诗人王勃所写。」
她轻声细语地把全首诗吟诵：
「前辈，它真的是描写我的穷途末路，左支右绌。」
「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上天似乎也跟李知雨一样感伤，同情她的遭遇和处境，直到李知雨挥别孟婆，离开醧忘台，雨还一直下。
中国 唐代 王勃〈别薛华〉
「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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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悲凉千里道 凄断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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