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扬伙同海盗一行人进来的手段并不光彩，但姿态光明正大。
他们自己飞船上的矿石被撸走大半，也不能叫罗克列特把吃掉的吐出来，便还是把罗克列特和他的几个心腹带上自己的小破飞船，厚着脸皮开进第六星系首都星的海关。
躲在自己房间里的克伦多一觉醒来，发现飞船上多了几个对他的小窝虎视眈眈的壮汉，只好被迫转移去了苍鹰的房间，愤愤地蹲在里面找出了第六星系港口的3D路线图。
江扬接过了驾驶权，顺利地、毫不犹豫地把飞船开进正确的航道，熟练得像已经来过千八百次。岑遂声称自己此行不小心遇上飞船故障，只能借用自家分公司的飞船先回首都星见加急的客户，工作人员看了他的证件，便登记了这艘飞船，把他们放进去了。
“喂！身份验证怎么办？”罗克列特问岑遂。
岑遂给他们展示了一张卡：“这是商队通行证，您跟着我们走加急通道。”
他在自己的耳机上点了点，克伦多远程收到信号，把刚刚取得的出站大厅VR影像也发了过来。
怕罗克列特不放心，他又毕恭毕敬地把卡片递上去给海盗头子检查。罗克列特靠在观光座椅上，接过来看了一眼，又丢了回去，被江扬接住。
海盗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岑遂低下头，语气谄媚：“您自然地跟着我们进去就好。”
加急通道也没有人工检查。也许在正常情况下，人工比AI检查好糊弄得多，但他们的队伍里有克伦多·史密斯。
第一步，将“欧鸥西”、“代尼拿”等人的身份插入最近一班高档轨道车的行程；
第二步，锁定一台监控最少、路线最近的商用加急通道速检机，上传几位偷渡者的影像，并修改“摄像头识别”板块的识别代码和逻辑；
第三步，过安检机，刷卡出站，有身份的鸷鸟一行人正常过身份验证，没身份的海盗们在各个传感输出端中被识别为“商队货物”，闸机敞开；
第四步，在离开方才所有传感器的探测范围后，一键恢复设备们五分钟前的设置，并抹除入侵痕迹。
搞技术的真可怕。
罗克列特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克伦多·史密斯已经躲去了苍鹰的背后。海盗头子想盘问些什么的时候，岑遂已经向前一步，挡在其余三人身前，朝罗克列特搓搓手指，意欲要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跟进来的海盗亮出藏在身上的武器。
“您不是承诺了吗，若是成功进入首都星，就要支付矿石的费用。”岑遂不卑不亢地，“现在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把大人们带进来了，只要结清费用，我们就当没看见过诸位——桥归桥，路归路嘛。”
他转头给“代尼拿”递了个眼神，江扬会意，在自己的终端上扒拉了一会儿，调出一个音频，公放：“我对你的个人履历不感兴趣。既然你是第六星系本地人，我可以根据市价支付那批矿石的费用，不过你要帮我们一个忙。……现在我需要你带我们进入首都星，最好不被那群耗子发现。”
星际时代的优质人类已经学会了在被强权威胁的时候录音。
岑遂假装没看到海盗手下阴晴圆缺的脸色，阳光灿烂地：“支付尾款，我就删除这段录音，您信守承诺，君子论心不论迹嘛，虽然是海盗，但您的精神可嘉；您贸然毁约的话，我可不保证这段录音会不会被传到‘耗子王’那里。”
不好意思啊人之初，一来就利用了你的凶名。
罗克列特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茬，但进来的时候把大多数有杀伤力的热武器和下属留在星球外的飞船上，自身只带了一把枪。一想到自己飞船上去除不掉的定位器，他就想到不久前第十星系一战遇见的那几张令人厌恶的脸、战后过街老鼠般的生活，从头到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姥爷的蛋啊。
“我自然会信守……承诺。”他咬牙用终端扫了欧鸥西的收款码，咕哝道，“但不要用这种恶心的语言形容一个海盗，做人不能这么帕兹。”
再怎么说，罗克列特曾经也是这一脉的海盗头子，这些钱他自然出得起，只是这趟旅程看似是他威胁这支商队，却又处处被压一头的感觉让人非常不爽——抛开那高所有人一头的保镖不谈，这个欧鸥西被俘获时，看起来还很好拿捏，结果一回自己的飞船就无缝衔接成了领导者，一路横冲直撞地闯进来，没有丝毫小商人见大场面的畏手畏脚；那个没有名字的技术员深藏不露闷声干大事，连瘦小的、没存在感的伙计——他叫什么来着？——都能在被俘虏的状态下反应过来，用录音阴他们一把……
这真的是一支普通商队吗？
欧鸥西收了尾款，眉开眼笑，凑近罗克列特，行了个星际通用的贴面礼——岑遂本来个子就高，想凑到罗克列特脸上就要弯腰，这个动作无疑不是什么尊敬的表达。
罗克列特终于在此时被点燃，迅速抽出腰间的枪上膛，抵住商人的肋骨间隙。预想中此人被吓住的场面没有发生，“欧鸥西”反应也非常快，准确在碍事的衣服布料中间擒住握枪的手腕，力道之大令海盗震惊。那张脸还近在眼前，罗克列特眯起眼睛，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心脏骤跳，脸上的疤随着肌肉的运动扭曲起来：“——你的脸是假的？”
全息投影的假脸确实会和真脸有微妙的区别。如果选的皮套不够贴合，经验丰富的人仔细检查，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岑遂没有回答，只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您要是在这里开枪，之前为放您进来所做的努力，就全部付之东流了，这不划算吧。”
罗克列特感觉自己的手骨要断了，咬着牙保持瞄准的姿势，眼珠抽动，余光里的四个部下已经被商队的保镖缴械。他们离出口并不远，这个通道人迹罕至，但再这样拖下去，他暴露的风险会越来越大。打破这种僵持最好的方法就是扣动扳机……
“欧鸥西”攥着他，无非是觉得他不敢开枪罢了。
思及此处，他的手指微动，扳机被压下去一半。再用一点力……
“车来了。”有人淡淡地撂了这么一句。
罗克列特瞳孔骤缩，这个声音是——
分毫的滞涩被岑遂抓住，飞快地松手、后退，笑容焊在那张假脸上，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是一场白日梦。罗克列特回过神来，锐利的眼睛扫射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不会听错，来自联邦的鸷鸟指挥官的声音，他忘不了。
不可能是“欧鸥西”，保镖应该站在与声源相反的方向，声源方位只有那个伙计和技术员……
“是你？”他的枪口瞄准了伙计代尼拿。
“什么？我？”代尼拿惊愕地指指自己，声音还是之前的样子。象征性回应完海盗，他毫无留恋地转头对欧鸥西说：“车到了，该走了。”
欧鸥西应了声“好”，又问：“什么车？你叫的车吗？”
“没，有人来接，你做好准备。”代尼拿给保镖递了个眼神，示意撤离，“走吧。”
四个人扬长而去，无人阻拦。
一旁被缴械了的海盗刚刚找回自己的四肢，龇牙咧嘴地蹭过来：“老大，那个保镖的手段，太像恶魔了……他们一定就是……”
“闭嘴。”罗克列特收好枪，揉着自己剧痛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江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中。
.
“我们……为什么要……要跑……”克伦多在后方发出忍无可忍的哀嚎。
前面三个里有两个半武将，只有克伦多这个技术员被缀在队尾，背包里的设备重，跑了两百米就已经不行了。
虽然停泊港出口距离安检口只有五十米，但外面停的悬浮车排到数百米开外。今天客流量算很小的，但前面道路检修，八条车道关得只剩三条。停泊港在首都星宜居大陆中心，门外这条路通往主干道，于是毫不意外地塞了个水泄不通。
江扬搞信息差诈骗，只说车到了，但没说到的是这条长龙的末尾。
“哎呀很快了，坚持坚持。”岑遂在前面扒拉着地图给他看，“只剩五百米了！两分钟就到了！”
要不是没力气说话，技术宅想啐在那张假脸上。
“收收吧猫头鹰，你今天贱得过头了。”江扬评价道，“颇有你上司的风范。”
“我就是在扮演他啊。”猫头鹰得意，“虽然不能用老大那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但我可以学他说话，这个专业术语叫什么来着……哦，语C！对吧克伦多？”
克伦多没法说话，在心里骂：神经病。
os完，他身体突然腾空，被苍鹰从后往前、收萝卜似的拔过去，扛在了肩上。背包带子从肩膀上向脑袋处滑脱，他回光返照惊叫了一声“设备”，目光努力追随着它，直到它稳稳地落进江扬手里，才长出一口气，身子一瘪，安详地在苍鹰肩上死去。
虽然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正式接触还是第一次，但感谢邱椋多年来糊的滤镜，他对江扬有天然的信任感——总不会把他的宝贝仪器砸了。
“哪辆车？”岑遂问。
江扬：“粉色疾风，车牌号xxxxxx，据说是……最显眼的那辆。”
显眼=骚包。
粉色，还是亮亮的荧光粉色，骚得甚至有些土气。每个路过的人都能精准地在车流中锁定这辆车，想通过车窗对车上的人类进行观摩调研，但反光膜将里面的人保护得严严实实，路人只能暗叹一声奇怪，悻悻离开。
“我找到了！”岑遂在最前面，回头向剩下三个不知何时慢他好几个身位的人招手，“真好认哈——你们怎么不过来？”
江扬面上一派祥和，实际上终端震个不停，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在催。
克伦多的态度就很坚决：“我要回家。”
苍鹰也难得表态：“招摇过头了。”
“哎呀不是说在催吗？快走吧坐在了里面没人看得见你们的。”岑遂几步跑过来，一手一个人拽了过去。
在路人的注目礼之中，苍鹰默默捂住脸，克伦多更是装作自己是一具木乃伊。岑遂适应良好地要把几人送进后座，自己去拉副驾驶的车门，却收到了江扬欲言又止的眼神。
“怎么了？你想坐前面吗？那也可以啊我们换换！”猫头鹰很是热情。
江扬大脑飞速旋转，很快拒绝：“不用了，没事。”
于是岑遂拉开车门，不明所以地钻进车里。
一探头，对上了一张僵笑着的脸。
岑遂：“……”
任知楚：“……”
突然更新一下然后继续被作业折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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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商队小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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