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如卿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站在原地的腿脚越来越沉重。
“世子……救我……救我……”
姜丹疑无力的呼救声在朱如卿的耳边盘旋,让她辨不清来源,一会儿东边,一会儿又在西边,忽远忽近。
东方朝阳升起,迷雾渐渐散去,半人高的芦荡随微风摇晃。
朱如卿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她正在一处沼泽的中央,慢慢下陷,淤泥已淹没过膝。
她焦急的挣扎,却越陷越深。
在陷及腰深时,她停止了所有的求生动作,因为这沼泽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得多,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丧命于此。
朱如卿选择大声呼救,奈何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而且一开口,嘴里就淌出乌黑的血水,她说不了话。
这是从姜丹疑伤口中吸出的毒血,还是自己中毒了吐出的血?
即便是心里有猜测,这荒诞的状况也着实令她感到害怕。
她想把这些血擦干净,可手上动作的幅度太大,牵扯着整个身子都在动,于是身体又下陷了些,已至胸部,错过了最佳自救时机。
朱如卿明明知道自救的法子,却无法拯救自己。
她尽全力向后躺,但留在上面的部分太少,让她难以借力拔出双脚,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持续下陷。
淤泥覆盖口鼻,强烈的窒息感先是让她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随后卸力,意识也有些不清晰了。
她有仇没报……她死了让世子妃怎么办……小炊她们的命……
一瞬间,许多念头走马灯般地展现在朱如卿的脑中,迅速出现又闪过,留下一丝思考过的痕迹。
随后,窒息的痛苦渐渐消失。
这便是死了吗?朱如卿心想。
冥冥中,她听到有许多人在喊她的名字,房间里有人进进出出,一只冰凉的手捏着热帕子为她擦脸。
是世子妃吗?
又有人进来了,随着那人的接近,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寺庙的香气,又是乌棘木。
和上次一样,朱如卿逐渐感受到肢体回力的感觉,最后缓缓睁开眼。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醒来她仍旧虚弱。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毒性大了些。
果然睁开眼便见姜丹疑坐在床边,手里握着帕子,肩上的伤口已经整齐的包扎好。
见朱如卿突然醒来,除了些许虚弱之外再无异象,难免惊讶。
姜丹疑问道:“世子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朱如卿怕再有血从嘴里涌出来吓着面前的人,便不说话,只摇头。
“这乌棘木果真如此好用?”
“王爷曾告诉奴婢,这乌棘木原木可解百毒,光是只有气味就可以解很多轻毒。”
直到小炊开口,朱如卿才注意到她以及她手中的乌棘木。
在蜀覃时也是这样。
这下朱如卿可以十分有底气的告诉明云欺,她那次并没有耍她,而是乌棘木解了她的毒。
可是毒又从何而来?
“原来如此,所以世子吃了有毒的鸡才没有出事。”
姜丹疑解惑了,也解了朱如卿的惑。
那只好偷的鸡本就是个圈套,就等着她上钩呢!
“可我小时听父亲说这乌棘木所制的香会让人难舍难分……”
小炊解答道:“问题并不是出在乌棘木,而是制香的其他辅料上,那味辅料有毒,而乌棘木解毒,所以就像死循环一样致毒又解毒,将人弄得尤其虚弱。”
朱如卿认真听着,她很想提问,却因不敢开口而憋着。
姜丹疑仿佛知她心一样,准确的问出了她的疑惑:“既然知道有害,为何不制止?”
“乌棘木所制的香大多来自宫中御用,只有封赏时才会传出来少许,十分珍贵,宫外极少人使用,所以根本没人重视。”小炊说完,又补上一句,“好像著作郎就曾得过封赏。”
著作郎,也就是吴断章的父亲,也难怪吴断章瘦骨嶙峋,虚弱成那样。
听到这里,朱如卿不由心中一震,想道:难道天子是因这个而体弱多病?
“难道天子便是因此而病弱?”姜丹疑问。
“奴婢不知。”小炊不敢议论天子。
说来也是,天子体质变差变容易感染疾病,从此一病不起。
这乌棘香也算是一种慢性毒药了。
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姜丹疑不再多问,而是扶朱如卿倚坐起来,端过一碗水送到她的嘴边。
朱如卿还是不敢开口。
见朱如卿迟迟不张口,姜丹疑直接上手捏住她的双颊迫使她打开紧闭的唇,将水灌了进去。
一碗水下肚,朱如卿被呛得直咳嗽。
这碗水让她明白了两件事,一是张嘴不会平白无故吐血,二是姜丹疑仍这般对谁都毫无耐心毫不留情。
但她忘记了那位在她昏迷时为她擦拭脸庞的人,一个无情的人怎会这样照顾人?
分明是个柔情似水的温柔女人,刚才硬让她开口不过是怕她许久没有喝水而渴坏了身子。
这么懂得照顾人却被看做是冷漠无情,倘若传出去,定会让许多人感到心寒。
朱如卿这一回在家卧床了许多天,但她并没有闲着,而是跟小炊一同构思复仇大计。
小炊有点死心眼儿,不懂变通,对于朱如卿的想法只有赞同没有别的,于是除了朱如卿亲自询问小炊的擅长之外,几乎全是朱如卿的想法。
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快至除夕,时间不等人,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离开王府。
姜丹疑早就看到两个人在密谋着什么,见二人出门,也好奇地跟了出去。
令她没想到是的,世子竟然又去了百花楼,甚至没有与梁歧等人结伴!
简直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不过姜丹疑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朱如卿到百花楼来的原因,这百花楼究竟有什么引力能将世子迷的刚恢复身体就迫不及待地前往。
姜丹疑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悄悄从一处窗子翻入,然后潜藏在高处平台上观察。
那个位置很昏暗且无人,十分适合潜藏。
平台外围有栏杆,挂了几只小铃铛,姜丹疑一边专心致志的观察,一边无意识地撩动小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铃铛声响,平台后走上来一身,姜丹疑闻声转身,见一名通体发白的女子正缓步走上来。
女子白发披散,肤色瞳孔也都是白色,身着白衣。
若不是裙下有双足,宛如飘浮女鬼一般。
这位应该就是朱如卿所说的祝缃叶了。
姜丹疑感到有些骇人,但她向来不信鬼神,认定这是个人,世上有这样特殊的人,生活该有多艰辛,她表示同情。
女子走至姜丹疑身侧,手臂搭在阶梯上向下看,大多都和从前一样,无趣至极,但有一个身影能够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见女子无视她,姜丹疑也不说话,专心看自己想看的。
只见朱如卿随阶梯向上,鬼鬼祟祟,一处弄弄,另一处也弄弄。
因为有了上一次被明云欺救场的经历,这次没有人拦住朱如卿的路,如此就使得她行动自如。
平台上两个人亲眼所见朱如卿和小炊安装了许多隐秘的机关,这些机关横纵相连,最后汇到一处需要人来操纵。
大概就是等梁歧踏上通往高层的楼梯便会催动机关只是阶梯坍塌,然后发射数根小炊研制的可化毒针。
这些毒针一旦进入人体,便会融化,让人难以查出死因。
姜丹疑在平台上看得清清楚楚,内心不由一揪,道:“她这样会害了你,你不阻止?”
祝缃叶面无所动,道:“你可以告诉我她为何要这么做吗?”
“这……我怎知?”姜丹疑很谨慎。
“无妨。”祝缃叶不在乎原因,随口一问罢了,“我会帮她,赔上性命也无妨。”
这次轮到姜丹疑询问原因了。
“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关的人送命?”
“这世间所有的孩子都与我无关,可灾难也与他们无关。”祝缃叶微笑道:“世子是唯一觉得我貌似天仙的,而这便足够了,毕竟我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容貌,我无法忘记世人恐惧的目光。”
“也许我的生命能换来世子的谨慎。”
姜丹疑从不干涉他人的决定,离开前,她留下一句话。
“祝缃叶,你本就是神仙,心善的神。”
……
布置完所有的机关,朱如卿拉着小炊十分快活的蹦蹦跳跳去请来梁歧和吴断章两人,还多请了几人来掩人耳目。
朱如卿悄悄对梁歧道:“大哥,我已经找人说通了,你跟着小弟从这里上去就能见到楼主,不过楼主只见两人,不如带上吴兄?”
梁歧刚用完晚饭,还是一脸懵,听了朱如卿的话,立刻眼里放光,道:“好,啊……你们都去玩吧,吴断章,你先别去。”
梁歧一声吩咐,其他众人散开,只有吴断章跟随。
吴断章不明所以,仍有抱怨:“梁兄为何不让我玩?”
“傻!当然是有更好的!”梁歧骂道,转而笑嘻嘻对朱如卿说:“请世子引路吧。”
朱如卿看两人这幅期待的模样,想到一会儿他们便会落入陷阱,一时心跳加速。
正当她要引路时,一名中官携着几人踏入百花楼,直到朱如卿跟前。
“世子,长公主殿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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