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好像会冒犯了这群名士推崇的不羁……已经有人留意到她,目光齐刷刷扫过来,玩味地看了她几眼,对着柳贤喊道:“柳郎君快些舞起来。”
而柳贤却丝毫不清楚他们如此急切的起哄是为什么,隔着太多人,他没有看到众名士中夹杂了一位女郎。
就在她不知是翻脸走人还是留下了硬着头皮看完让人家当作笑料的时候,忽然一男声出于朝霞之上,冷清,温和:“我欲弹一曲《玄默》,诸位听否?”
《玄默》。
陆玉的绝唱。
“《玄默》?”有人在半醉半狂之中问道。
“《玄默》。”宋蟾光着一袭白袍,流光映着他的墨发,他伸出手来,轻轻挑了一根琴弦。
流声悦耳,如江汉春风起,练色娱目,曲中含尽古今情。
抚琴一曲,音了了名士们还沉浸在曲中,有人凄惶地哭了出来。
而柳贤也穿好外袍,不跳他的八哥舞了。
“七娘,”众名士还沉浸在乐曲声中的时候,宋蟾光信步从孟令姜身边经过,不经意说道:“走吗?。”
孟令姜起身跟着他离开。
那些人醉意尽散,有人问:“方才抚琴的是宋大人?”他没看错吧,真的是宋蟾光,那个出身青州屠户之家的武夫。
他是不是眼睛和耳朵出了毛病啊。
“他弹的是《玄默》,”下一个发言的人总算抓住了重点,他年纪大点,三十多岁的样子:“当年有幸在洛阳听过陆为抚琴,要不是他是从青州来的,我都以为陆玉诈尸了呢。”
陆玉
宋蟾光。
“陆玉当年被夷灭三族,”另一人说道:“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全都被屠戮,哪有后人?”
“一个打仗的武人,”还有人说道:“肯定跟陆玉不搭嘎的。”
……
他们热烈的争论起来。有人为陆玉惋惜,也有人说他是咎由自取,反正经过争论,看法没达成一致,看来还得抽个时间再来一次兰亭集会,把二陆的事情清谈个明白才行。
孟令姜回到家中心有余悸,幸好宋蟾光及时抚琴,要不然,她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玄默》。
这是陆玉初到洛阳时常抚的曲子,可谓是一曲动京城啊。可是她这次没有来得及细细听,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听到他抚琴了。
同时。
大司马柳府。
不到散值的时辰,柳繁急匆匆从府衙回到家中,进门就问:“夫人呢?”
“夫人进宫去陪伴太后,”柳大说道:“想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玄儿呢?”他又问。
似乎有点心烦意乱。
柳大说道:“奴去请世子回来?”
今日名士在兰亭集会清谈,没有去点卯应值的。柳繁声调疲惫:“去吧。”
柳大除门去寻柳玄回来:“大司马在书房等世子呢。”
柳玄好像知道柳繁要问什么,顿了一顿说道:“我这就来。”到了书房,柳繁让奴仆退下,只剩父子二人的时候他才说道:“玄儿,十年前二陆之死你还记得吗?”
那会儿柳玄九岁,晓事了。
柳玄:“记得,陆玉陆为被腰斩弃市,父族母族和子族被戮,一共死了31口人。”
二陆死后,柳家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几年后,他成为洛阳第一公子,无人能望其项背。
柳繁的手指叩击在几面上,发出提神的响声:“我听说今日兰亭集会,宋大人作《玄默》一曲,有这事吗?”
柳玄今日服了五石散后肌肤白里透粉,如桃花色一般,柳繁多看两眼都失神,他饮了一口水后说道:“怎样,有当初陆玉的神韵吗?”
“论造诣,宋蟾光不输陆玉。”柳玄继而说道:“父亲是不是心中有疑问?”
宋蟾光和陆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玄儿说的不错,”柳繁说道:“难道——当年二陆的子嗣没有死绝,有漏网之鱼??”
柳玄:“儿子也正有此怀疑,已经派人到青州查宋蟾光的底细去了。”
“建康城中瞬息万变,”柳繁说道:“要堤防江东豪族,还要看着别有用心的人,玄儿要留个心眼。”
儿子做的已经很好了,柳繁没有继续说什么。
“今日孟七娘参与集会,你们没告诉贤儿吗?”他问过一件烦心事,又想起了另外一件:“有女子在场,他多少该收敛一些。”
这般没有下限成何体统。
柳玄面皮微绷:“儿子会多加管教幼弟。”
当时周九娘跟他说给孟令姜发请帖的时候,他还特意嘱咐周九娘告知柳贤一声,难道柳贤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是周九娘压根儿没跟柳贤说孟令姜会去的事。
柳繁:“这倒不要紧,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总能找到机会的。”还是宋蟾光的身世更要紧。
柳玄:“儿子知道,去青州的人应该十日内放信鸽回来了。”
“副指挥使的位子,”柳繁煞费心机地说道:“得赶紧把咱们的人推上去,不能落在宋蟾光手中。”贺兰弘不成器,韦璟要是把宋蟾光拔擢成副指挥使,定然越来越倚重他。
柳玄惭愧地道:“是儿子无能。”没有先宋蟾光一步解决掉周家的棘手事情。
从书房出来,回到自己房中,很快他只觉得浑身燥热,想是五石散的药性上来了,棉质的衣裳让他的肌肤奇痒难耐,要尽快行散。
“闲鹤,”他闷声道:“取我的素纱中衣来。”跟一根羽毛似的素纱中衣穿在身上,肌肤上的不适减少了许多。
闲鹤说道:“郎君要去夫人房中还是要歇在玉床上?”行散的时候要么躺在冰凉的玉石床上,要么夫妇敦伦,不这样的话是行散不出来的。
“把玉床拿出来吧。”他冷淡地说道。
躺在玉石床上的时候,周九娘叫婢女来问他什么时辰过去就寝,柳玄回道:“去告诉她,我今夜歇在这儿了。”
不回房去了。
她竟然背着他算计孟令姜,真是个不安分的。
打发走周九娘的婢女,柳玄对小厮仙鹤说道:“你送我的帖子去孟家,我要见她一面。”
他要见孟令姜,跟她说这次的事他并不知情。
闲鹤:“……”
新婚才几日丈夫夜不回房冷落着妻子,又说要见另外一个女子,不好吧。
算了,他还是等郎君行散完了心思澄明时再问一次吧。
其实柳玄的脑子在五石散的药效上来的时候是极端清醒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爱周九娘,与周家联姻不过是为了柳家,他还没完全放下孟令姜,或者是——不甘心。
与他退了婚她怎么可以不哭不闹,还能若无其事地出仕呢。
看着她活得自在,他不甘心,想把她困在情中。
离他不远处的东厢房的主屋中传出闷闷的喝骂婢女的声音,那是周九娘被新婚夫君冷落后在朝婢女发泄心中的怒火。
后来渐渐转成幽怨的低泣声,可自始至终都无人理会。她一边哭一边恨:自己夫君的心上人果然是孟令姜,连碰都碰不得的。她愈发恨孟令姜了。
……
自从五月下旬水稻进入抽穗期后,稻穗是越长越鼓,胖的很是喜人。
这时候不像后世定期打药,水稻里的小虫害时有发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多追肥,适时灌水,除草,给予最丰富的营养,张乙是有经验的,这段时间他领着人在地里干活,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从他们的稻穗比别家长的又长又胖就可以看出来。
但这一时期,又是水稻一生中需要水量最多的时期,而且对水的质量特别敏感,既要保证不缺水,不受旱,又要保证土壤通气。
通常采取三至五公分的浅水灌溉,等干了晒一晒田地,再浅水灌溉。
休沐的时候,孟令姜顶着老大的太阳在田间地头监督农人灌溉稻田。
朱青悄悄对孟令姜说道:“水稻比小麦难种,要更多的功夫。”
孟令姜笑道:“这是真的。”
水稻对灌溉和土壤的要求相对较高,病虫害防治也比较复杂,栽种起来工序繁琐,但是江左有这么好的水资源,不种水稻又过分可惜了。
因着她养的喜蛛被挪到了庄子上来,眼瞧着下个月就是七夕节,这些喜蛛该“出炉”了,要加紧喂养,孟令姜不得在庄子里停留到很晚才回城,去请安的时候,看见孟老夫人在哭,一旁四房的林夫人手指缠着锦帕在陪着哭。下首站着的孟四、孟六紧紧皱着蛾眉。
孟令姜:“……”
“八娘才过门多久呀,”林氏抽噎着说道:“齐王就纳了五六位新姬妾,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八娘这个齐王妃,还有没有孟家了?”
这些新的姬妾出身不高,但都是自愿入齐王府给韦承显当姬妾的。
孟令云嫁进齐王府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孟令晖,她要是在韦承显面前不得脸,生不出齐王世子,孟家等于是赔进去两个女儿。
想着很是揪心痛心。
孟令姜:有点不相信孟令云就这么在齐王府消沉了下去,她很能打很能斗的。你们不该担忧她在齐王府被欺负,而是想想万一日后孟八捅出篓子,会不会连累到孟家吧。
孟令姜没拿好话安慰孟老夫人和林氏,她走过场一般请了安,找个由头回自己房里去了。
晚间林氏来寻她,见面就央求道:“七娘,从前你最会养喜蛛的,婶娘求你,能不能养一只送给八娘,七夕快到了,她得花点心思才能得到齐王殿下的宠爱,赶紧怀上小世子……来日你们姊妹也跟着风光不是。”
孟令姜:“我原本是该送八娘一只喜蛛的,可您瞧,来了建康之后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喜蛛,眼下去寻来喂养,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婶娘难为我了。”
想靠一只喜蛛得宠,呵,真是笑话。她在心里冷笑:想都别想了。
孟令云出阁前曾对林氏提过一嘴孟令姜还在养喜蛛的事情,林氏听到她的拒绝后很不高兴:“七娘,你养喜蛛是要花费功夫,可我也没说白要,这样,你开个价,卖给外人多少钱一只,婶娘就出多少。”
“八娘贵为齐王妃,”孟令姜笑道:“自然不缺银子的,这样吧,这两日我去寻寻中用的喜蛛,必要给齐王妃寻个上好的喜蛛来,包管七夕那天独占风头。”
林氏满意了。
她前脚出门,后脚孟令姜对云华说道:“挑一个上好的喜蛛给齐王妃留着。”
云华:“女郎,咱们干嘛给她留啊?”
孟令姜:“卖给谁不是卖,过几日你带回来给林夫人看看喜蛛的品相。”
云华:“价钱呢?”
孟令姜:“翻倍加银子卖给她,要六十两,一钱都不能少。”
她爱要不要。
六十两,贵的叫人咋舌。
云华一听这个钱数高兴的眉毛都扬起来了:“奴婢记下来了。”
一夜无话。
次日她在司农寺写折子写的头昏脑胀——近来各门阀士族垦田如火如荼,每日都有上百亩之多,积累了这么多田亩数上奏给新帝韦璟,他看着就是赋税银子,于是就有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赋税怎么收?大永朝从前的赋税是十五抽一,如今韦璟要笼络士族人心,鼓励他们在江左垦田种粮,这个十五抽一肯定收不得了,只能比从前轻。
可是轻多少,她不敢擅自主张,只好援引了好多前朝鼓励农耕时候的法子,一字一字斟酌着写了厚厚一本折子,等着递上去。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廊下餐开饭的时候,纪瑶找到司农寺来了。
“阿姜,你一定养喜蛛了对不对?给我留了吧?”
她要挑一个最大最好的,在七夕夜出风头。
“你就这么爱当显眼包啊。”孟令姜笑着说道:“别说,我还真养了,不过今年养的不多,也不知道江左的喜蛛能不能吐出五彩丝来。”
“阿姜养的肯定能。”纪瑶说道:“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嘛。”
“好啊,”孟令姜道:“一会儿散了值,你跟我出城去庄子上一趟吧。”
纪瑶:“好啊,我等你阿姜。”
孟令姜笑笑应了。
散值后出来司农寺,纪瑶已经带着马车等在外头了,她坐上马车,二人一道出城。
到了庄子上,一排排蛛笼里的喜蛛被拿了出来,都用绣帕遮着,很是金贵。
纪瑶看了一圈。
“孟七,给我看看你七夕节的喜蛛成不成?”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心想:孟七必然给自己留的是最好的。
她想要那一只。
孟令姜:“都在这儿了,你们先挑吧,余下一只卖不出去的便是我的了。”
她不在乎能不能在七夕夜出彩头。
纪瑶:“……”这女郎可真不讲究呀。
她心道:一定是被柳家退婚后心如死灰,没有她在乎的人了。
她倏然红着眼圈说道:“七娘,你不会被柳郎君误了终身吧?”见过柳玄之后,眼里再容不下旁的人了。
孟令姜被她的脑补逗笑了:“阿瑶,我看大理寺少卿宋大人长的挺好看的。”
纪瑶迷糊了一瞬,噗嗤笑了:“阿姜,你……”她忽然摆摆手连说:“不行不行,宋大人……出身太低了。”
宋蟾光怎敢肖想娶孟家的女子,士庶不婚啊。
孟令姜眨巴眼笑了笑道:“也不是非得男婚女嫁。”
当下民风没那么保守,门阀士族里也有几位个性很强年过二十五都还没有出嫁的女郎。
纪瑶脑子活泛得很,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办法,给孟令姜出主意:“要是你实在喜欢的紧,趁着他还未娶,索性成了事,日后他一娶妻,你可就沾不到了。”
把人弄到手才实在。
这话让孟令姜回味了好一会儿,笑了:“我可没这么想过。”
纪瑶盯着她的眼睛问:“真没有想过?”
孟令姜被她看得心虚,低下头说道:“赶紧挑你的喜蛛吧。”
她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不能怪她,定是宋蟾光在她眼前晃悠多了。
孟令姜觉得自己疯了。
纪瑶把喜蛛看了一遍,挑了个头最大的:“就它了。”
孟令姜叫芳芽给在蛛笼上写下名字:“还得放在我这儿喂小半个月,等七夕之前给你。”纪瑶有的没的在庄子上四处转了会儿,至傍晚才拉着她回城。
走在路上,纪瑶还在絮叨:“阿姜,我瞧着宋大人真不错,你真的要尽快搞到手啊。”
孟令姜顺着她的话咧咧:“得手了又怎样,除了麻烦还有什么?”
纪瑶附在她耳边说道:“好处很多呢,听说男女欢愉能使女子容颜长驻……”
孟令姜推开她:“……”
不可能。
按照老祖宗的习惯,但凡有点啥驻颜长生功能的,都被搓成丸药温水送服了,或者晒干磨粉,早吃绝种了,你看男人遍地跑的都是,可知没啥用。
一日又一日,天气愈发暑热,蝉在大树上开腔鸣唱之时,蝉鸣稻熟了。
收成在即。
一日,新帝韦璟把孟令姜召到宫中,说他想去稻田中祭天,在新稻收成之前——反正就是帝王权术那一套,无非就是笼络民心的手段。
天子去她种植的稻田中祭天,这是多大的面子,孟令姜不傻,没有半分犹豫把这等好事给应承下来:“臣定竭力安排。”
欢欢喜喜地出了皇宫,她到了家中,找来孟令允和孟令珠商议,筹备接待新帝几日后在稻田里的祭天事宜:“倒不用添置什么,只要庄子上的人不生事就好了。”
孟四、孟六也这么想:“这几日我二人多去田庄瞧着,有爱生事的那日捆起来关柴房不叫出来现眼。”
孟令姜:“二位姐姐操持,我安心多了。”
结果到了次日晚间,孟令允从田庄上回来后来找她,她轻咳一声,婢女赶忙打起珠帘把人迎进来:“四姐回来了。”
孟令允神色紧绷:“七娘,庄子上又出事了。”
孟令姜正在拾掇松散鬓发的手放了下来:“四姐?”孟令允满脸哀愁地说道:“有个农人灌溉的时候失足掉到河里淹死了,七娘,要报官吗?”
孟令姜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不是头一次去河中汲水,”孟令姜想到前天才下了一场大雨,这个不灌溉的时候,他到河中汲水做什么:“怎么会失足掉到河中?”
又为何没有呼救。
张乙水性很好,没的不救人的道理。
孟令珠说道:“说是喝了几口冷酒。”
孟令允说道:“报官吧,让仵作验尸。”后来一想,要是真是醉酒之后失足跌入水中淹死的,只怕没有现代医学手段检测,也是查不出来的。
饶是如此,却也不能不报官,孟令姜说道:“云华,打发个小厮去大理寺报官吧。”
死了人,想瞒是瞒不住的。
可孟家的小厮还没出门,门外传了一阵砸门哭喊声:“东家草菅人命啊,让俺那一口子去挑水浇地,大晚上的抹黑掉进河里淹死了,东家这也不给抚恤可让俺们怎么活啊。”
她的声音很大,把左邻右舍和路过的行人都招来了。
“怎么回事啊?”
“听说孟七娘不给这些奴仆卖身银子,”有人嘀咕:“每月也不发月例银子,还把人给劳累死了,唉,刻薄狠心呐……”
好多人开始抄起手边趁手的东西砸向孟家的大门。
云华想出去解释两句,走到门口被砸进来的一个小石子打中脑门,“唉哟——”一声,手心里全是血,她哭起来:“血……我破相了……”
孟令姜闻声出来,云华看见她顾不上哭,嘶声喊道:“女郎不要出来,快躲起来,快……”
芳芽也立即挡在了孟令姜前头。
孟令姜说道:“拿我的官服来。”
芳芽进屋把她的官袍拿出来批在身上,孟令姜朝门外喊道:“在下司农寺丞孟令姜,诸位街坊邻里有什么话都跟本官说吧。”
本朝律例,无故殴打朝廷命官者,罚苦役三年。
韦璟初到江左登基称帝,方方面面都缺做苦役的,巴不得闲得蛋疼的人来往上面撞。她此言一出,石头和枯枝雨立刻停了。都怕被抓去服徭役,但是嘴巴却没停下来,一直在各种谩骂嘲讽孟令姜。
孟令姜步履稳稳地走出门外,对那些人不理不睬,她盯着哭喊的发癫妇人问道:“昨夜不是你丈夫当值挑水浇地,他为什么会到河边去?”
妇人哭天抢地撒泼:“俺男人死了……人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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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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