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时留耗费了许多精力才从这种醉生梦死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在晕头转向中无意识地用双臂紧紧攀附着风不晚,低声啜泣,最后吐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师尊。
随后他恍然一惊,匆匆去观察风不晚的神色,却见对方并无异状,只是牵着他手渡过来的灵力却猛然一泄,似是千里堤坝颓然泄洪,将照时留裹在洪水中沉沉浮浮,几度惊叫出声。
他嗔怒不已,质问对方:“你……你做什么!”
风不晚难以形容自己听见照时留唤师尊时的心情,他明明修的有情道,世间万物于他而言本该是一样平等的存在,包括怀中的照时留。风不晚或许是对照时留有好感,但不该莫名其妙生出烦躁之意,只为了一个称呼。
这种焦躁叫他看上去对照时留充满了占有欲,这是风不晚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就连他飞升之前也从未有过。
风不晚展臂一按照时留的脊背,按得照时留浑身一软,整个人尚在迷茫中便被平放在绒毛斗篷上,风不晚掐住照时留的手腕,举过头顶,捂住震颤不止的金铃,细细的响声似淹没在如雪的绒毛里。
风不晚覆身上去,垂眸追问:“我是谁?”
他这般提问,照时留便知晓了对方听到了他唤的那一声师尊,风不晚多半误会了什么。照时留心中异样,似乎被一股淡淡的欣喜与满足充斥,于是一挑眉梢,抚了一把风不晚黏着细汗的俊脸。
恶计上心头,不吐不快。
照时留露出一个微笑:“抱歉,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的师尊。我同你说过的,我年少时曾有一位喜欢的人,就是……”
他的声音徒然变调。
金铃颤动如流水,照时留只觉得天翻地覆,作恶的言语被风不晚堵住,他没来得及调侃一句你是不是吃醋了,便被推举着去了千瀑之巅。
他无法说话了。
铃声似宣泄之水。
……
日光穿透窗扉,马车中昏暗的光线逐渐被落日点燃得灿烂无比,照时留尚在酣睡,他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就连身上的双剑不在身侧也心安无比。
等照时留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风不晚沉静的面庞,在落日光辉中若一尊神明显世。他身上盖着风不晚的外衣,马车外还围聚着风不晚的风刃。
风不晚握住他的手,照时留光|裸的小臂露便在空气中,上面还有一枚丹红的吻痕。
风不晚神色如常:“你的修为已至金丹后期,若专注修炼,想来不日便能抵达元婴。不过我建议你压制一下进阶速度,日后晋升也好受一些。”
照时留不想去纠结修炼时,自己叫对方停为何不停,毕竟他也是得益者,他展臂摸了一下风不晚的脸,指腹细腻,于是披着衣服爬起来,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缱绻的吻。
风不晚虚抚着他的手自然而然落下去,牢牢地托着他的腰。
照时留喷出一股热气,虚敛着眼帘,用拇指按着风不晚的唇瓣:“之前你问我,你是谁?”
风不晚没有应答。
“你想我怎么回答?想我不要唤……师尊,想我只唤你的名字?还是想我彻底成为你的道侣?”
风不晚的目光只停在他身上。
风不晚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从花玉楼口中得知合欢宗修士晋升时需要双修渡劫,于是一言不发击退众人,追到了照时留马车附近。
他知道照时留的身份,合欢宗少主。照时留应该是不缺伴侣渡过雷劫,可风不晚还是只身前来。
只为在他雷劫来临时,第一个见到照时留。
但照时留已经明确告诉他,不会成为自己道侣,他就像是一株海棠,可以供人欣赏,却不为一人所有。
照时留:“我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我。若是我不满意,你就从我的马车里滚出去。”
隔了许久,马车中的热度散去,飞雪静谧无声,照时留穿好衣物,听见风不晚终于开口。
“你想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风不晚道,“你想我是刀,我便是锋利的刀,能将你挑经扒皮,分尸碎骨,浑身带着血痕求我,我也不会停下手。”
照时留正在系斗篷的指尖一顿,转过头,又听他接着说。
“你想我是风,我便是风。和风、寒风、狂风。润物无声,漫天盖地,摧山搅海。三千里天地,任我纵横,半寸肌肤,随我垂怜。”
“你若想我是无尘花市,我就为你取来上林繁花。你想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重要的是,我如何对待你,也取决你如何想我。道侣亦或是……师尊。时留,你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自始至终都会随你抉择。”
风不晚虽然在追随照时留,可自有一番傲骨,照时留过去便喜爱他那副仙人之姿,就算两人之间有隔阂,他还是喜爱。
那姿态,仿佛一只丹顶鹤淡定地扬起头颅,他按不下风不晚的脊背骨,也不想去摧折那份傲气。
就算吃醋,也傲气得很呢。憋着不说,言辞却委婉曲折。
怪可爱的。
照时留抱着臂,指尖虚虚一点。
“我马上要抵达合欢宗,不过回宗也是修炼,我允许你每隔十日来见我一次。”
没想到风不晚问:“我不能登门拜访,向你提亲吗?”
照时留面一红:“少做美梦!我没答应!”
风不晚眸光一暗,似乎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再逼他。
照时留这才缓缓道:“我本意只是修炼,你既然知道合欢宗修士晋升需要靠双修渡劫,你便该听我的话,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在,不需要你的时候,”他瞧见风不晚的目光,差点把这句咽回肚子,“不要用那副神情看我。”
风不晚道:“可你很喜欢,不是吗?”
鬼使神差,照时留的脑海里又闪过他挂满污秽的脸庞,双眸在昏暗中散发着隐隐光芒。风不晚的那张脸太有欺骗性,在云衔山就勾得照时留忘乎所以,只要看他一眼,照时留就欢喜不止,更何怳在欢|爱时是自己弄脏对方。
不一样的姿态,不一样的神色,不一样的音调,都叫照时留流连。
这也间接说明风不晚的可恶,对方明知道照时留喜欢,还故意用那张脸说事,照时留能拒绝才有鬼!
他说:“风不晚,不要得寸进尺。”
风不晚从善如流:“不过是少主纵容。”
……
一顿言语交锋,照时留终于送走了风不晚这尊大佛,等另外三人一回来,却见照时留已经金丹后期。
关越心神一动,察觉到什么,但在少主的眼刀下住了嘴,而诏宫不言不语,对此并不感兴趣。
翌日,终于进入合欢宗。
历来合欢宗皆是桂殿兰宫,珠帘翠幕,其中美人如云,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花市无尘的合欢宗实力尤其鼎盛,势力范围更加广袤,照时留这位“假少主”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在宗内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照时留原本以为自己扮演少主迟早会生出端倪,没想到宗内人人忙着双修根本无暇顾及他。
照时留一路畅通无阻面见了宗主,出人意料,合欢宗宗主是一位相貌绝佳的女子,名唤楚玉溪。楚玉溪见照时留完好无损地回来,未加责罚,正想放他回自己居所,忽然又提问。
“你同何人双修了?”
照时留一怔。
“不必惧怕,我本想着待你这次回来挑选十余位弟子送入你房中,供你挑选,好助你度过晋升。没想到你已有双修之人,也成功晋升金丹,此乃佳事。不过合欢宗弟子自来不拘泥于道侣一人,若你还想要弟子,大可同关越知会一声,他会负责挑选新人送到你那。”
照时留惊诧半晌,不知该如何回复她。
楚玉溪其实也不太在意他和谁双修了,最重要的是,他只要双修成功晋升即可,于是神色高傲,侃侃而谈:“观澜城城主不识抬举,不愿入赘我合欢宗,是他有眼无珠。天下美人如宗内宝珠繁多,楚腰卫鬓,惊才风逸者数不胜数,不差他花玉楼一人。你照时留作为下一任合欢宗之主,全宗美人自然全为你一人所有,不光宗内,宗外修士亦然,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照时留眼观鼻鼻观心,简洁回答:“过去是我一叶障目,如今我已不喜欢他。”
“如此甚好。”
楚玉溪并不怀疑他,十分满意,当即赏赐了照时留新的庭院。照时留想到自己将要闭关,提议将院内驻守的人都清走,只有清扫的修士每一月进入居所一次。
庭院中各处堆积着厚重的雪,晴空下恍若白玉铺地,一株花树生长在院中,树冠堆雪,还未开花,照时留辩识不出是什么品种,只取了双剑在屋中闭关。
……
十二日后。
闭关的照时留睁开了眼,这次闭关十分顺利,叫他的修为稳固在了金丹后期,不过因为多是双修得来的修为,他的剑术还未至相应的精妙地步,便取了听泉,准备到院中练剑。
目光掠过行藏,现在他见花玉楼送他的剑便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处理,但在云衔山常常用行藏练剑,若要现在直接抛弃这把剑器,倒叫照时留有几分不舍。
他顿了片刻,将行藏别在身后,举步出去。
院中的积雪厚实,那株茶花正葳蕤绽放,风不晚执伞立在花树前,伞面上积了一层雪。
能见到风不晚其实并不意外,毕竟是照时留与对方约定的十日见一次面,如今已是十二日,风不晚估计在此一直等待他出关。
照时留目光游离了一瞬,总觉得自己现在和风不晚在庭中相会,倒有几份偷情的意味。
他走到风不晚面前。
对方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拢至耳后,指腹轻轻划过照时留耳廓。照时留眼尾一抽,微微偏头,捏住风不晚的手腕,上前一步,只要风不晚展臂就能将他圈进怀里,但风不晚没有动手。
他只是看着照时留逐渐凑近,双眸在雪中恍若琉璃,却闪烁着狡黠的微光,一副得意而不自知的神态,看上去可爱得紧。
照时留在要贴近他的唇时停住,目光从他的脸庞上滑过,细软的发丝轻轻撩动风不晚的脸颊。
“许久未见你这张脸……”照时留缓缓道,“分外想念。”
风不晚垂下眸时,能望见他浓密的睫毛,五官的轮廓是起伏的山峦。恰到好处的眼神储藏着火光,就算是沉沦在极致欢愉时那些睫羽也若振翅之蝶,眸中只有水色与委屈,如同河中飘荡的亡魂勾缠住落水之人。
他第一次察觉到,照时留有些过分漂亮了。
不光是眼睑与脸庞。
鼻尖蘸着汗珠,淡薄的双唇微张,呼吸炙热,却微不可查。就连唤人时,单调的名字似乎也在口腔中轻慢地走了一趟来回,欲出不出,仿佛一颗饴糖被双唇叼住,唇珠泛红,舌尖绕着饴糖打转。
而手足无措时,他总会慌张地寻找身边人拥抱住,两条光|裸的手臂便如同缠绕的藤蔓向上生长。没有风声,四肢却如同被风吹拂的野草,柔顺地倾倒,随后又刚毅地挺直。
最重要的是,他望着自己笑起来时,风不晚也会情不自禁跟着对方一道欣喜。
或许不会放声大笑,只是浅浅勾起唇角,却也不可否认,他和照时留待在一起时心情愉悦。
风不晚道:“承蒙少主抬爱。若少主喜爱,风不晚自当……”
他没说下去,只是触了一下照时留的唇。见少主没有推辞,才揽过对方的腰,松开纸伞,捧住照时留的后脑勺亲吻。
纸伞在雪地间打了个转,留下蜿蜒的伞痕,撞到山茶树上,撞落了一朵丹红山茶。红茶似火,白雪如玉。细密的水声掩盖在雪声中。
照时留推开他,笑吟吟地说:“我饿了。”
“我带你去吃东西。”
眼下照时留是身份贵重的合欢宗少主,出门在外自然有许多人认识他,风不晚便将一顶帷帽戴在他头顶,两人牵着手慢悠悠走出庭院,风不晚问他要不要御剑。
照时留当即兴致颇高,连连点头。
“你带我。”
“好。”
风不晚自然乐意至极,揽抱着他乘上飞剑,转瞬之间抵达合欢宗临近的城中。
时值大雪时节,民间有“小雪封地,大雪封河”一说,城边小河凝固成冰道,在天地间宛如玉鳞长龙,河上有许多百姓在玩耍,照时留催促他降下去。
在河边点了一碗红薯粥捧在掌心,软烂的米粥入腹,照时留才觉得空荡荡的腹部好受了一些,风不晚怕他吃不饱,想要带他去城中酒肆。
照时留一腔心思已经投放在冰雪河道上,满脑子只有玩耍,于是主动拽住风不晚的手,不肯离开,嘴里也跟蘸了蜜一样一口一个哥哥,哄骗风不晚陪他玩。
“风不晚哥哥,好哥哥,兄长,都是修士了,饭等会吃,陪我玩一会儿吧?”
他自少时就喜爱热闹,被花玉楼宠得活泼明朗,之前在剑河跳水鼓舞时,便表现出异常的兴奋,就算成了修士仍然改不掉这种习惯。
一双黝黑的眸子期待地望着风不晚,点点笑意叫见到的人也为之动容,照时留一个高兴,踮起脚去啄了风不晚一口。
“陪我玩?本少主给你些好处。”
怎么可能不答应他。
风不晚终是让了步,他抿了一下唇,一把拽住要跑的照时留,扣住对方后颈,将人拉回来抱在怀中,掀开帷帽的纱,躬身重重地吻下去,鼻息交融,唇舌在城池间推拒。
隔了良久才松开,照时留微微喘息,迷茫地望着他。
风不晚移开目光,叹息一声:“……怪我,你玩去吧。”
他虽这样说,可照时留却被这个超出自己掌控的吻搅得魂不守舍,之前是他故意撩拨风不晚,亲吻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可风不晚这样突然吻他是什么意思。
他动心了?
不应该。
有情道没那么好动心。
毕竟还有个师祖,照时留一直记得那位师祖,他现在就是要得到风不晚的人,风不晚的目光,风不晚的心,然后甩了对方一解心头之气。
他从地上挖出一捧雪,越想越气,用灵力挤压成紧实的一团雪球,砸向风不晚,但对方周身有灵力,雪球还未至风不晚身边便化作细碎飞雪。
照时留眯起眼:“你把灵力撤了。”
风不晚照做。
下一团雪球便砸到对方衣袍上了,褶皱的衣袍上散落着白雪,照时留十分满意,却见另一颗雪球朝着风不晚飞驰而去,砸到他的侧脸上。
风不晚竟然没躲!
照时留一摔掌中雪球,四处搜寻砸雪的人,但河上人来人往,照时留没能发现是谁动的手,于是跑到风不晚面前。
其实雪砸在脸上并不疼,风不晚作为修士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更不会生出问题,可照时留一见对方脸上挂着雪片,雪水蜿蜒而下,便怒意横生,一面轻柔拂开他面上的雪,一面恶狠狠地问:“怎么不躲!”
风不晚仔细打量着他,察觉到少主有些恼怒,虽然他有些不解,却知道眼下只能顺毛安抚照时留,于是没有立即答话。
他抚了一下照时留发顶。
“不必动怒。我无事。”
照时留自觉被拿捏了,但他克制不住就是怒意上头,伸手戳了一下风不晚冰冷的脸,冷笑着说:“谁砸你还不躲,在这装可怜。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的脸,才肆意妄为。”
风不晚没有反驳,点了一下头,长发上的积雪便落下衣袍,他捧住照时留的手,垂下眼眸,侧过脸,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掌心。
“别生气,是我的错。”
照时留嚣张气焰一灭,虚虚地重复:“嗯,你的错。”
“我的错,我认领罚,少主,你可有什么惩罚人的办法需要施加在我身上吗?”
“什么……”
他看见风不晚的目光,似暴雪将倾前风云滚动的天廓,一点点希翼的微光如同碎末渗透下来,浇在照时留发顶。
风不晚竟然有这样的目光。
这般骇人,叫照时留心惊胆战,却隐隐激动,他故作不知,拖长语调回复对方。
“有。”他附耳过去,悄声告诉对方刚刚编好的惩罚,隔了片刻,才追问:“你要不要试试。”
风不晚左顾而言他:“少主,想要修为更进一步吗?”
照时留食髓知味,斜睨他一眼。
“明知故问,罪加一等。”
这次没有在马车上,是在那株夜雪山茶树下。
斗篷平铺在雪地中,柔软茂密的绒毛贴着身躯,照时留被他抱起来,头顶到一树山茶花,枝上雪花颤然而落,一段枝条刮蹭到照时留的眼睑,落下一道猩红的痕迹。
风不晚顺手折了那枝山茶,取下烧火的红花,按在照时留的唇鼻间。
照时留张嘴喘息时,涌入鼻腔的便是浓浓的花香,似要将他溺亡在花海中。他不得不用舌苔卷住山茶,卷入口中,苦涩的滋味萦绕在舌尖,照时留的口齿间满是山茶的花瓣,殷红鲜艳,夺人眼目。
喃喃低语混杂在风雪中。庭院被人敲响,他张皇地拽住风不晚胳膊,但对方居高俯视他,神色淡薄,却没有停下,照时留便在这样的目光中清了下嗓子。
“咳,何事?”
“少主,观澜城来人,观澜城城主送来万金聘礼提亲。”
照时留许久无声,只是用拳头砸了一下风不晚的肩,用口型警告对方不准乱来,才接着道:“我知晓了,就说我在闭关,让他们回去。”
“少主,观澜城城主说今日有人在临近冰河瞧见你,说你若不见他,必定拆了合欢宗。”
“好大的胆子……嗯……”
少主的声音转瞬低下去,似乎在与谁低声交谈,但传音的修士不敢更加靠近,只能小声催促。
“少主?”
“知道了。就说本少主去了临河,约人玩耍了一番,眼下刚回来,需要焚香沐浴,若他们不辞辛苦,那便候着,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照时留一面回话,一面见风不晚微微一笑,无声地说:只是几个时辰,怎么够?
他神情一紧,被掐住命脉,照时留疼得眯起眼,张嘴咬在风不晚的脖颈上,但对方甚至捧着他的脑袋,用鼓励似的口吻道。
再重一点,留下痕迹。
照时留到底没忍住扇了他一巴掌,半晌才缓过劲过来,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他看见风不晚面上的指痕,羞愤交加,胸膛起伏,掩着面颊道:“你,别太过分了。”
风不晚沉默地偏过头,不用留下痕迹的脸对着他,可在动作时照时留还是瞧见了那些鲜明的掌印,他将手缩在身后,也不敢揽风不晚,隔了几息,又忍不住侧目,眸中带着水光,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失手,你……我错了。”
他的心神又彻底回到了风不晚身上。
照时留爬起来,捧着他的脸,对着那道掌印。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就是一时太生气……我可以弥补你。”
风不晚没有回话。
照时留越瞧越心疼,脑袋靠过去和风不晚面颊贴着面颊,亲昵而温柔地说:“再也不会动你的脸了。”
他改为了骑在风不晚身上,就像是要补偿对方,照时留没有提去见城主的事,只是撑着对方的胸膛,一面瞧着风不晚那张带红痕的脸哽咽,一面断断续续地承诺。
“不管你爱谁,不管你是谁,我喜欢你……的脸,就是喜欢你,我不会动你,我错了。”
风不晚捧住他跪在雪地里,逐渐通红的膝盖,闷在掌中,他圈住照时留纤细修长的小腿,温凉的肌肤下是皮肉包裹的骨骼。
他不动照时留的手腕,因为上面有一枚金铃,随着少年腰腹一摇,那铃声便细细地响,回荡在耳畔,如影随形。低微的啜泣声,花落雪地的声音,明明没有发出极致的音律,可铃铛却宣告了主人现在极尽欢愉。
有情到底是什么?无情又是什么?
风不晚在此时,忽然触摸到一点朦胧的边界,是无声的,快乐的,叫人移不开目光的。
……
照时留收拾干净,换了一身衣物去见城主,虽然风不晚立在山茶树下形单影只,可他还是不得不离开温柔乡。于是顶着对方意味不明的目光狼狈地逃出居所,之后转入大殿,才换了一副从容姿态。
他负着双剑走进去。
大殿中两拨人马分庭抗礼,数不清的珍宝堆积如山。他目不斜视绕过那些珍宝,照时留发现殿中两队人马,一拨是合欢宗宗主为首的关越、诏宫等人,另一波人马自然是观澜城城主花玉楼。
再见花玉楼,情况还是如此微妙。
他一出现,殿中众人的视线一并落到照时留身上。照时留先是见过宗主,随后走到对方身侧。楚玉溪并未责怪他姗姗来迟,只是一放茶盏。
花玉楼坐在交椅上,姿态随意:“既然正主已到场,我们便继续敲定典礼的时日罢。”
照时留抬头,语气坚定:“谁说我要同你结为道侣了?”
楚玉溪颇为欣赏地一点头,又端起茶盏浅呷一口,意味深长地赞誉:“好茶……少主,若你不想同城主结为道侣,可有心仪之人。比如之前帮助你晋升金丹的那位修士?”
花玉楼面色未改,照时留扫了一眼对方,恭敬道:“宗主,弟子来便是想要告知您此事,我与那位修士早已心意相通,约定终生,我想向他提亲。至于观澜城城主,本少主年幼之时,曾说过一些叫人误会的话,好在城主大人有大量,不与少主一般计较。如今我已然清醒,方知往事随风,不堪追忆,不如就此话别,日后再不相见,双方也落得清净。若城主有心与合欢宗交好,之后我的道侣大典定不忘邀请城主,还望城主赏脸前来。”
他这番话倒把两人撇了个干净。
楚玉溪自然不能负拂了自家人的面子,闻言莞尔一笑,看似数落,实则不着痕迹揭过此事:“合欢宗弟子自来无终生只一位道侣的说法,少主大可迎娶了那位陌生修士,再娶别人。若是城主实在非时留不可,你看能否自甘做小,成为少主的第二位道侣?”
照时留转过头,望了一眼楚玉溪,暗自赞叹一声厉害。
殿中针落可闻,花玉楼直起身,面上无笑,只吐出两字,却自带一股狠戾杀意。
“很好。”
照时留脊背一寒,如同被一条剧毒长蛇盯上。他直直对上花玉楼目光,却见对方绽开一道妍丽笑容,似一张精美的面具被堂而皇之撕裂开,露出比曾经的魔修诏宫还要疯狂几分的神色。
“合欢宗拒不合作,不得我心。杀无赦。”
楚玉溪拍案而起,神色倨傲,周身气势翻涌,灵力直冲渡劫,她厉声一喝:“花玉楼,胆敢在我合欢宗放肆!”
随着她话音一落,关越开了八重火莲,花玉楼当即注意到那朵带火的莲花法器。
“就是这东西毁了我的观棠夜宴,叫少主与我失之交臂。除了合欢宗少主,和这个手持火莲的护法,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漫天杀机,万千珍宝法器中有剑光闪烁,寒风穿过体腔,照时留拧头一望,花玉楼身边只有十个随从与六位女官,却各个都是大乘修为,且有两位女官临近渡劫!
花玉楼,有备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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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醉得海棠无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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