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变故就发生在祭祀仪式的前一天。
祭祀仪式也很简单,就是学宁家人,穿着隆重的祭服,走被人抬着走便每个寨子,为寨民带去神明的祝福,然后独自去往最高的那座山的山顶,接受神明的指引,为众人带来福泽。
实际上那个祭祀仪式是骗人的,宁家祖先会去那座山上的石碑旁静坐到早晨,看完最后一次日出,然后在许镜生面前自杀,等他带着自己的灵魂去鬼城,化为蛊女。
但今天许镜生等到了晚上也没有等到谢晏,他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高挂天边的月亮,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而书房内,只有桌上微弱的一支烛火,阿念慢悠悠的整理祭服,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微微发抖的谢晏,轻笑道:“看来你对他也没那么重要,这么晚不回去也不来找你。”
谢晏感觉身体的每处骨头都在被人敲打,疼得发抖,好像只有靠近她才能缓解这种疼痛。
但他面对阿念的嘲讽油盐不进,满脑子都是许镜生在等我,执着的问道:“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阿念坐到桌前,借着微弱的光看向谢晏,笑道:“要不我们来打个赌,他今天不会来了。”
天色已晚,许镜生在这个族长家迷了一会路,才看到一个侍卫守着的门口。他直觉谢晏就在里面,便朝那边走去。
守卫看见他,拿起刀就要拦他,许镜生只用了一点法力,下一秒守卫就瘫倒在地。他越过门槛,看见那个唯一亮着光的房间,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许镜生推开木门,果然看见了两人。
谢晏就站在门边,听见声响转头看向他,眼神惊喜又难掩痛苦:“……你来了。”
“嗯。”
许镜生应了他一声,走到谢晏身前,挡住了阿念的目光。
“祭司大人,我觉得他应该回去了。”
阿念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现在更是挑衅道:“可是谢晏不想和你回去。”
许镜生冷冷的看着她,没说话。
阿念看见他吃瘪就开心,趾高气扬的抬着下巴,道:“你看,他没多喜欢你。”
许镜生俯下身,居高临下的气场不自觉让人发怵,语气更是冷淡,仿佛她是个死物。
“我不需要,你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的,除了我,没人能掌控他的生死。”
阿念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难免也害怕许镜生,被吓得愣在原地。
许镜生不想和小孩计较,转身拉起谢晏的手腕,低声道:“走吧。”
他的手腕冰凉,但温暖却顺着手臂传到了全身,随上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谢晏知道这是师尊的法力,便乖乖的跟在你后面他身后,被他牵着走出了去。
阿念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并没有开口制止。
明天就是祭祀,只要把他带上山,她就可以平安无事。
阿爹想要她死,她偏不能死。
.
“今天是山里的祭祀仪式,不要出去。”白天,许镜生直接来到他屋里提醒他。
谢晏坐在床上还有点蒙,听见他这么说,下意识点点头。
“好,不过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他觉得这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时常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真想快点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许镜生想了想,道:“快了。”
祭祀这天没有阳光也没有风,天空暗淡,苍穹被铅灰色的云层覆盖,远处的山峦也变得模糊不清,到处都透着阴冷的气息。
祭司坐的轿撵从一大早上出发,要经过每个寨子的每条街道,大概就要花费上一天的时间。
许镜生再三提醒谢晏不要出门后,自己转身离开,许是实在不放心,他顿了顿脚步,抬手给谢晏下了一个追踪符才放心走出门。
天色灰蒙,袅袅几缕烟飘在空中,周遭一片寂静,路上不见一个人,每家门口都有一堆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钱纸燃烧的气味。
这种本该出现在深夜的场景放在白天更让人不寒而栗。
像一处庞大的坟场。
许镜生微微抬头,能看见远处那寨子里升起的烟,整片山林都寂静,隐藏在大片大片褐绿的树林中,了无生机。
他能看见失心雾正从天地的各个角落往某个方向汇聚,同时身体感觉到禁制逐渐在破裂。
阴云堆积,落在天空下愈发暗沉,骤起的风吹起许镜生的发丝与衣襟,身上的长链发出清脆的声响,顺着长风带向远方的高山之巅。
从上午到晚上,直到晚上戌时末阿念才回到寨子中,褪去祭服,在家里和家里道了别,就独自踏上了上山的路。
许镜生回到阁楼时还特地看了一眼,确认谢晏还在才放心的回到自己房间。
他回到房间,给房门设下法阵,在床上打坐闭上眼睛。
禁制被破他会受到反噬,到时难免会泄露一点神力。
神识中,两条交叠的锁链上散发着金光,死死的困住其中的东西,而被栓着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雾气已经蔓延出来,这是禁制松动的迹象。
而现在,连着的两条锁链都被黑雾掩盖,与神力相互缠绕交织。
走近了看才能看见,重重黑雾下是一个被捆住的,看不清面貌的人形。
许镜生感受到身体愈发剧烈的疼痛,像是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骨髓,如汹涌潮水,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剧痛得令人窒息。
但他越是疼痛就越发平静,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嘣
黑暗中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接着上方的链条开始一截一截的断裂,附在上方的神力也随之颤抖,在短暂的挣扎过后,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被反噬的那一刻,许镜生忍不住闷哼出声,眼睛盯着面前的人。
失去锁链的束缚,谢无乘直接半跪在地上,浑身是伤,咳了两声。
他们沉默着,像是无声的对峙。
最终,还是谢无乘败下阵来,轻笑了一声,哑声道:
“许镜生,看来最终还是要你来杀我。”
如神遗书上写的那样。
许镜生垂下眼,藏起颤抖的手,语气冷淡的告诉他:“上面的字已经消失了。”
谢无乘一愣,忽然又反应过来什么,突然笑道:“是因为他吗?你的那个徒弟。”
“或者说,被你拿去欺骗天道的,我的一部分灵魂。”
他抬起头,那张与谢晏极其相似的脸。——不,应当是谢晏像他。
许镜生意识到禁制被破,苗寨外面应该也乱成一团,转身就要离开。
但又想起什么,许镜生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对他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一个人的这些年,学会了很多。一边行走,一边反省着过去。”
“于是,每当我想起一件事,就好像有把钝刀在我身上划一道口子。”
黑暗中,安静得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对不起,谢无乘。”
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许镜生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烛火亮着温暖的光,房间中,许镜生缓缓地睁开眼,眼前已是一片明亮。
这已经是后半夜了,外面的尖叫大喊声也逐渐传入耳中,还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大抵是起了火,真如他预料之中乱成一团。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他给谢晏下了追踪符,此时能感觉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许镜生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到他窗边一看,果然不见人影。
外面的惨叫声其实很短暂,不一会儿就没了,许镜生知道,大概是都死了。
他直接跃上屋檐,果然只能看到一片废墟,还有一些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看了一眼没有谢晏的身影,就收回了目光,朝山寨后的山上寻去。
山林里,谢晏仰头看着石碑旁的阿念,微微皱眉但不得不和她说话:“你带我到这来干什么?”
阿念靠在石碑上,这时,她才展现出原本的面目,盯着谢晏恶狠狠的道:“当然是要找个替死鬼。”
“原本我只想通过你让阿爹放弃让我祭祀,没想到你这么倔!就算用了情蛊也不肯乖乖听话!既然这样,那你就准备和我一起死吧!”
谢晏却精确的捕捉到她话里的消息:“情蛊?可是……”
没什么事的
应该没给你喝什么
没问题啊,怎么了
不要勉强,总归我不会让你死的
谢晏骤然回忆起这些,一想到许镜生,头痛欲裂,特别是在知道情蛊之后,这种痛苦更是加倍,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阿念看着他弯下的背脊得意的笑道:“中蛊人知道自己中蛊,就必须只能想着我,不然就会活活疼死。”
“而且情蛊没有解药哦,看你那兄长怎么来救你。”
谢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冷汗直流,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阿念坐在石碑上,高兴的哼着歌。
她知道她会死,历代祭司就没有活着下过山,大概是真的有神,祭司就是祭品。
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入林中,深沉而稀薄,微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许镜生在林中穿梭,直到听到隐约传来的苗语的歌声。
他停下脚步,朝歌声的方向走去。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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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苗疆·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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