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竟然也把江淮之认成女的了。不过他长得确实秀气。他的眼睑红红的,一副梨花带雨的相。
“老师,他是男的。”我跟老师解释。
她让他把头发剪了。我盯着他,不禁开始想他短发会是怎样。我盯着他出了神,想他小时候会是怎样,想他白了头又是怎样,到时候我呢?我又在哪。在他身边?还是某一处的天涯海角。我只想在有限的人生里抓住转瞬即逝的他。
刘泽那几个男的说,还以为是妹子。刘泽我去你妈的。
上课了。我正和往常一样在椅子上晃荡着。
“你不学吗?”江淮之问我。
我正准备答,程忆直接抢了我的话。她说我是天才,敢考零分。我就是敢考。家里没人管我。而后我就继续上课了。
他还在画画。教室明亮的光线照得他的脸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眼神柔和,眼睛正下方有一颗小痣,睫毛垂下来形成一片阴影。
吃完饭,我和他聊了会天。食堂里很吵,全是人的交谈声和盘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他不在的时候,我一般和蔡翔和程忆吃饭。不过他来了。一到饭点我就丢下他们两个陪着江淮之走了。
回到教学楼,我扶着楼梯间的扶手往上走,蔡翔搂着他兄弟在我后面。他拍着我的肩膀说:
“远哥,今儿个怎么没跟咱一块儿吃饭啊?”
“江淮之今天刚来,不熟悉环境,我带他熟悉一下。”我拨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继续往前走。江淮之已经走了,他被班主任叫去领作业。
下午的课我还是翘着凳子吊儿郎当坐在那。江淮之在写曲子。我跟蔡翔没讲话,在传纸条。江淮之今天第一天认识我,总得留个好印象,别吵到他写曲子了。
放学,我陪着江淮之一起走。我住的比江淮之远些。我看见花落在他头上,便折了一朵还算没衰败的花别在他耳畔。风一吹,花整朵整朵落下来,空气都染成粉红色。有些树的花已经掉光了,萌出新的绿叶来。
一进家门,我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必要作出那种表情。
江淮之,那个少年,果然又降临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写完作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心里还想着他今早被堵时的平静,逃跑时手的温度。但他把我忘了。忘得彻底。
昨夜一夜无眠。一早我就起床,把自己打理整齐,看着镜中青春洋溢的少年,我独自叹口气。若是在以前,我在他面前可以释放我所有的软弱自卑。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看着表,九点钟准时从他家门口骑着自行车路过,诈骗似的抛出一个精巧的套路——路过,送他一程。
“你去哪啊,我送你去啊。”
现在,你要去林响公寓A座11楼1102,对吗,我的淮之?
“林响公寓A座,拜托你了。”
他现在和往常一样要去上钢琴课了。我试探着。他真的把我忘了。他坐在我后面,心脏的空洞紧贴着要把我烫穿。他的鼻息不时扑在我颈侧。我感觉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我身边跳动着。他像刚破壳的雏鸟,脆弱,绒毛上还沾有母体的水分。
我侧过脸去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眼。他的眼神恍惚。他曾经也这样看着我的眼。在那个夏天,他会痴痴的看着我,说喜欢我的眼睛。然后搂着我。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我鼻尖。我陷得太深了。他忘了我,可我忘不掉他。
我骑车送他到公寓楼门口,他下车拎着包跟我道别。我笑着看着他,心里却有点苦涩。他应该还有几个小时才下课。去干点别的吧。
我就到周边逛了逛。我去了旁边商场的精品店。一进店,各种夸张炫酷的商品琳琅满目在我面前罗列。有徽章,手办,卡牌,盲盒,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最里面一层是一些耳环,项链类的饰品。那其中有一个极特别的紫色和银色的鸢尾花耳饰。很配他。我记得他很喜欢鸢尾花。他在家里养了一大盆,花开的时候,明艳的紫色在阳光下反射到他的瞳孔里。
我取下那个耳饰,看了看标签上的价格,60元。这对家境并不富裕的我算是一大笔钱。我正准备放回去,可又想起了少年清晨在阳台浇水的背影。我思索再三,打开微信存款,还剩83.62元。我还是买下了那对耳饰。
我拿着那对耳饰去结账。店员低着头,齐刘海,一丝不苟的马尾,低眉顺眼的面容,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请问是送人吗?我们店里最近搞活动,免费送礼盒跟手写贺卡。请问需要吗?”店员小姐隔着口罩问我
“可以。”我低声答应。
店员把耳饰背后的纸板拆掉,把它放进一个精致小巧的紫白的礼盒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一个熟睡的婴儿。
“贺卡请问需要代写吗?”她问。
“不用了,谢谢。”
她把空白的贺卡一并放进礼盒里,盖上。然后拿一个小袋子装着递给我。
“感谢您的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我接过那个袋子,转身向门外走去。我并不打算把这个礼物这么快就送给他。我要等到我们的关系变得再次暧昧之时,再使它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效果。
还有点时间,但我并不打算再买任何东西了。我的钱包并没有那么撑。里面剩的寥寥几钱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我发零花钱。
今天是休息日,所以商场里客流量还算多。不知不觉我就晃荡到了三楼。那里有个开放式的小台子,是给钢琴机构招生用的,里面放着一架公共钢琴。江淮之很会弹钢琴,我也会一点。不过我钻研更深的还是吉他。吉他和钢琴的音色相性很好。
我坐到钢琴前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摆,然后把袋子放在一旁。弹什么呢?就弹别野加奈的《Utopia Spaces》吧。我喜欢这首歌。静谧,像盛夏的傍晚。
琴音响起,不是熊孩子的乱按,所以惹得一些人回过头来看着。但我并不在意。
“That said search,
I so lonely bury the room,Warm was like blanket,Few o'clock air suits me?”
我开口轻声唱着,轻得像在那个少年的颈侧耳语。
“Sleepy by the window,We all cannot sleep together,I understood now was happy yesterday.”
“It's lonely who are like daydream,Nice to see has gone me know timewe couldn't saying.That true reminds to me someonesi a never years,
It may be help me know tell me that those sharing when i woke without truth”
“If you know someone,like lonely yesterday,As far truth saying,maybe like heaven skyBut please you faster to,The skimming dry line,Along you are still flyAnother late tonightThis a sad days.”
如果你了解某人
就好比昨天孤独的真相一样
可能和天国类似
但请你快点,掠过干线,你依然飞行,
又一个迟到的夜晚,
一个悲伤的日子。
我喜欢副歌的部分,悠扬,像原野上的微风。整首歌八分钟,唱起来却不费劲。
一曲毕。人群围着,还有几个在录像。我低头拎着袋子逃也似的溜走了。我不爱照相,尤其是讨厌出现在陌生人的镜头里。人群也渐渐散了。
我再逛了逛,时间就差不多了。我把车停到家里,再步行到林响公寓那边。这三地隔得很近。我在公寓楼门口等了几分钟,他就出来了。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优雅的女人。那是他钢琴老师,我见过她几回。
她向江淮之问起我们的关系,他说同学。我心里莫名不是滋味。然后就见他满心欢喜向这边跑过来。
“你来这等我吗?”他笑着问,不是那种礼节性的微笑,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期待,很高兴。
“嗯。来接你吃饭。饿了吧,想吃什么?”我也回应一个笑容。我刚想伸出头摸摸他的脑袋,手抬起却又放下了。心里有一种空虚感。
他让我来定。那就带他去我们常吃的那家粉店吧。那家的老板娘跟我很熟,人还不错。
一路上,他的手不时碰到我的手,很冰很凉。我一把攥住他的手。但我反应回来我们的关系不像以前那样时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出击了。我不敢回头看他的脸色。我能想象到我的脸色现在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你手好冰啊。”我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这句话。我想我的脑子一定是烧坏了。
“从小体质就差,现在也是体寒。”我当然知道他体寒。他的手心被我攥得发热,可指头依旧很冰。一种酸涩感裹挟着我推着我向前走。
“那,要不喝点中药调理一下?”我也知道他不爱喝中药,但这句话是我故意说的。如果表现得太了解他,反而会起疑心。
“太苦了。”他说这句话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没说话,带他走到那家粉店门口。王姨热情招呼着我们。我回以一个微笑。
“想吃什么?我请客。”我俯身在他身边耳语。抬起头,他转过头来看我。
“这......不好吧。我吃三鲜面就可以了。”这像是在有意无意疏远我。我心寒。他不爱吃三鲜面,但我还是按着他的点了。毕竟在他眼里,我们才刚认识。
“姨,一碗三鲜粉,一碗辣椒炒肉面。”我打开手机付了款。存款又减了17。我看着微信个位数的余额,片刻后关上了手机。
我跟他坐到角落的座位里,木质的桌子擦的很干净。
“你怎么知道我下课了?”他撑着脑袋歪着头看我,有一种乖巧感。
“我看你是去林响公寓,又那么急。那里多的是私人培训机构。而一般课外班的时间是三个小时,我估摸着你应该下课了就去公寓门口等你。”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我根本就没有这么聪明。这其实是记忆和肌肉记忆的共同作用。
他低头吃粉,我们没有再说什么。王姨的手艺像往常一样好。我不再看他,也低头吃面。
等筷子只能捞上短小的面渣,我放下筷子,掏出张纸巾擦了擦嘴。我也递给他一张。
我领着他走出面馆,在门口停了停。人流量还算多,我不由得离他近一些。看着他被风吹动的发丝,我又想起了课上老师说的。原本入学时学校要求每个男生都剃寸头,我不愿,为此闹了好久。最后我没剃,也没人说我什么。
午后的太阳很刺眼。但树叶交错,模糊了光线。他看着我,楞楞的。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是在看我吗?还是在想别人?
“江淮之,能加个微信吗?”
“啊,哦,好的。”他掏出手机问我
“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吧。”我说。
他微信名叫残存。头像是一个黑白的女人画像,充满艺术感。我认得那幅画,是他画的。
“残存......你的微信名挺独特。有什么意思吗?”
“是前几年发生了些事情后瞎改的......我忘了是什么事了。之后就一直用这个名字做我的网名。”
“这样啊......”
“对了,我还要去剪头发,你要陪我去吗?”
“行啊,我还挺期待的。”
我揉揉他的脑袋,手指又撩开他的发丝。我跟着他去了理发店。老板看着五十岁上下,慈眉善目,做事干练。店里面积不大,收拾得很整洁。
我看着江淮之躺着的侧面,他的线条比青春期的同龄男生都要柔和许多。他的头发湿湿的,垂下去反射着水光。我坐在凳子上等他。
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我掏出手机翻看和江淮之的合照。我有一个相册是专门放江淮之照片的,名字叫“小鸢尾”。
相片上的少年比现在多了几分稚气,眼睛比现在圆。他靠在我肩上,蓝天上还有飞鸟。光打在羽翼上像我想象中天堂的颜色。
我最喜欢的合照是这张。但要说最喜欢的照片,还得是另一张江淮之的背影。
相片里,江淮之的头发被风吹动,只留一个落寞的剪影。夕阳已经从地平线落下去,只剩金色的光辉。
他吹完头发,短发的他显得更有少年气,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他渐渐重合,但他却变得更加成熟。
我揉揉他的头,老板的手艺很不错……,这个发型很适配他。左侧依旧垂下一缕长发。这在学校算怪发,但老师也不会说什么。他坐在后排,老师看不怎么清楚他。
“挺帅的。”我笑了。发自内心。
“林远飞,我先走了啊,下午有课。再见啊。”
“嗯。再见。”
“对了......我可以叫你淮之吗?”
私心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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