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许久后才悻悻说道:“明儿个,皇帝会下旨提拔你做正经的御史,你到时候便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知晓天命了。”
晏追自然不信。他虽知道小皇帝有意让他插手户部的事儿,却也不至于如此之快,更何况他今日才招惹圣怒,遭了顿杖刑。
周衍仍是笑嘻嘻地,倒了壶茶递到晏追唇边,才说道:“等明日便知真假,到时候来找我便是。”
晏追借着他的手抿了口茶水,凉的,又不好吐出去,只得皱起眉:“你看我如今这样,连床都下不了,哪还能去找你?”
周衍见他将茶水咽了下去,笑出声来:“总之,你明日是能来找我的,至于为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见他这么神神叨叨,晏追叹口气,将头埋进枕头里,不愿说话。所幸周衍也不过多纠缠,说完这话便替他把床帷放了下来,走了。
出了屋,海棠便抱着小白狗围了过来,着急道:“怎么样?周公子,少爷怎么说?”
“漂亮姑娘的请求,我怎么会办不到呢?自然是同意了。”
海棠悬着心终于放下,长长呼出一口气:“那奴婢多谢公子了,奴婢定然会用心照料小狗的。”
周衍客套两句,便离开了晏府,到了个无人的地方,1123的机械音又出来了:“宿主,您为什么要兑换速效治疗剂,还给晏追喝了?”
周衍还欲装傻:“什么治疗剂,你看错了吧?”
“您掺在茶水里了,不是吗?”说着,1123发了个吃瓜的表情包,“您自己受伤都舍不得买,对攻略对象倒是大方。”
周衍打着哈哈:“毕竟那可是攻略对象,不上心怎么成?你到底希不希望我早点完成任务啊?”
“……您这个世界已经倒贴了五十积分了唉,宿主。”1123又发了个震惊的表情包,“宿主,你不会真喜欢上攻略对象了吧?”
“你说你一系统,更新怎么更在了嘴碎上面儿啊?”周衍啐他一声,便把烦人的系统音量调到最低。
1123默默叹气:“宿主啊,要是漏洞修复了,恐怕就不只是我会消失了,您也得……”
可惜周衍早已关闭了音量。
—
晏追一夜无梦,一觉睡到次日清晨,刚伸了个懒腰,便惊奇地发现屁股上的疼痛不见了,掀开被子一看,昨日还骇人的伤痕,现在却恢复如初。
仔细想想,也只用过温琢跑遍京城买回来的那副金疮药,他便自然而然把功劳全都认在那金疮药上。
他同温琢说了此事,温琢脸上却没有什么诧异的表情,只温声说:“好了自然是好的。那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要去紫禁城吗?”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休息的正经由头,我还上赶着去受累啊?本少爷自然是要潇洒快活去。”晏追早已不把温琢当外人,大咧咧从床上跳下来,刚拿起发带正要梳头,却瞥见温琢发间那抹青绿,又看看手中这颜色相近的发带,又重新去木奁里拿了条暗红发带,边梳整边小声说,“你怎么还带着啊……”
温琢听觉灵敏,自然是听见了,垂着头答道:“大人曾叫属下不许轻易摘下,属下便一直带着。大人的意思是,要属下摘下吗?”
“没什么,你带着挺好看的。”晏追梳整完毕,径直往屋外走,全然没察觉身后的人神色变化。
温琢品味着晏追随口夸赞的那句好看,唇角微微扬起,静静跟在晏追身后。
晏追带上温琢出了门,找人加急打了块牌匾,风风火火地送到了那大夫家里。
好巧不巧,这医师还正是许久前替温琢看过伤的那位胡大夫。
胡大夫昨夜刚看诊了一位重诊患者,到了凌晨才得睡觉,头刚沾上枕头便被屋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以为是又来了急症的病人,身上亵衣还不急换呢,便急忙推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晏追和温琢。
温琢板着张脸,手里还端着个牌匾,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妙手回春。
胡大夫看着这番场景,本就困倦的脑子更加懵:“这是……”
晏追扬起脸,拱拱手笑道:“这不明显吗?妙、手、回、春。晏某特带此牌匾,答谢于胡大夫。”
“诶?你家侍卫那伤也不严重啊,随意找个什么医师,都能治好,用不着弄那么大阵仗。”
“胡大夫误会了,晏某说的是,胡大夫的金疮药实在是有奇效,晏某如此伤势,竟也能一夜痊愈……”
胡大夫摆摆手:“少来,这不就是市面上常见的金疮药吗?哪有什么奇效,你送这牌匾未免也太过小题大做了,这我可不敢乱收。”
晏追见胡大夫语气并不像自谦,总觉得有哪个环节不对,但牌匾都已抬到人院里了,再拿回去实在不成体统,于是朝温琢使了个眼色。
温琢虽然不明白晏追的意思,但还是定神细细瞧着晏追,只见他口中高喊:“胡大夫实在谦虚,就请大夫勉为其难收下晏某的谢礼吧!”将牌匾一放,拔腿就往院外冲去。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教温琢看得心悦诚服,也立马跟上晏追。
晏追跑出一条街去,终于停了下来,杵着路边的槐树大口喘气儿,回头想看温琢跟没跟上来,却看见温琢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甚至连气息都不曾急促些许,晏追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如此之大!
温琢掏出块嫩粉色的手帕,替晏追擦拭着额头的薄汗,眼中隐约带着几分笑意。
平日里的晏大人一副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风范,今日倒还有几分市井泼皮做派。
虽说是给人送东西,倒弄得像是偷了东西似的。
这样的晏大人实在有些可爱。
晏追仰起脸,自然是把温琢眼底的笑意尽数看清,还以为是在笑话他闹了这么个乌龙,有些气恼地别过脸去。
待温琢替他擦完汗后,晏追才瞥见温琢手上那块嫩粉色的手帕,帕角绣着一个秀丽的小楷字——“姝”。
像是要扳回一局似的,晏追笑着打趣道:“哟?这手帕是哪位姑娘送的,竟能让咱们温大侠随身带着。”
“是我阿娘的手帕。”温琢面色如常答道。
晏追一惊:“啊!你阿娘的东西?那还拿来给我擦汗!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不该如此打趣令堂。怪我怪我......”
“不怪大人,属下也无半点责怪大人的意思,属下这么说,只是怕大人误会属下,属下身边除了恨山,便再不识其他女子。”温琢抢过话,“阿娘说过,要是有了心仪之 ......”话头一顿,才接着说道,“......挚友,要事事依着他,绝不得让他伤心,绝不得让他多想......”
晏追心中愧疚之意仍未消尽,却还是不由得感叹:“你娘叮嘱真是古怪,怎么对挚友的行为要求也要如此?”
温琢却不再说话,不过晏追也没多想,反正他也只是随口一句,也没想得到什么像样的答案。
温琢仔细将手帕叠起,重新揣好,问道:“大人,那我们如今是否回府?”
晏追这才环顾四周,见如今虽是午时,来往行人却丝毫不见少,诧然道:“这是哪?真是好生热闹。”
“大人,这里应该是在码头附近。想来也应该并非热闹,这来往行人全是赶着去做工的人。”
晏追点点头,虽然不认识路,但还是看过舆图,码头与晏宅倒是隔着好段距离,与其赶回去,还不如就地找个什么地方解决午饭。
“温琢,要不我们先去吃午饭如何?”
“都依大人的。只是这附近恐怕没有什么像样的酒楼,不知大人可吃得惯?”
晏追心想:想当初钱袋丢了时,可是顿顿馒头,这苦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吃不惯的。
在这附近走了几转,才发现岂止是没有像样的酒楼,连摊贩都少见,这里的人的午饭大多都是土黄色的大饼,蹲在路边就能吃完。
这对晏追来说实在新奇,忍不住问温琢:“他们吃的是什么啊?”
温琢早已见怪不怪,瞥了一眼道:“米糠饼吧。”
“什么味道,好吃吗?我看他们都在吃。”
温琢对米糠饼的印象,只停留在苦涩的童年中。
小时候阿娘总能买热乎乎的馒头给他,而她自己就是吃着这样的饼子。
阿娘每次都嚼很久,小温琢便以为这个黄色饼子应该十分美味,有次趁阿娘不在,偷偷尝了一口饼子,他才发现并不是饼子好吃阿娘才嚼很久,而是因为饼子是真的难以下咽。
这么久过来,其实具体什么味道早已经记不清了,但温琢仍然记得那天他把馒头留给阿娘,自己在吃米糠饼,阿娘发现后抱着他哭说:“怪阿娘没用,害你过的这么难......”泪水落到饼子上,是苦涩的。
“是苦的。”
“啊......”
“米糠比面粉便宜许多,所以他们大多都买的米糠,再自己做成饼子。”
晏追堪堪把“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吃米糠饼”的疑问收回去,倘若他真的说出口,又和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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