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其他吗?”
徐瑄摇摇头。
沈瑶忍不住劝道:“或许她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徐瑄依旧摇头,声音哑道:“不是,他只是单纯厌恶我而已。”
这话该是绝望至极。
沈瑶吐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时还是闭嘴比较好。
徐瑄也是这般觉得。
两人于是都沉默不语。
过了会,大概是晚膳备好,徐瑄被叫去男宾房内喝酒,沈瑶则和沈夫人共餐。
由于国公夫人病重,郭芙过去服侍,因此女主人的位置就落到柳姨娘头上。
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一个样貌极美的女人。
这是她给沈瑶的第一印象。
而谈吐雅致,举止温柔,则是在用餐时候,沈瑶再次感受到的。
难怪赵廉如此痴迷她!
啧,恋母情结!
国公夫人病来如山倒,傍晚还只是发昏不醒,到宴席散后,已经彻底出气多,进气少。
看样子,大限就在今晚。
赵廉守在床榻,陪母亲走过人间最后一个夜晚。
一阵寒风蹿过,吹的花窗吱吱呀呀乱叫。
赵廉无端烦闷,让人把窗户关了。
可丫鬟却道:“大娘子说屋内太热,要开着透气。”
“透什么气?”
一声怒吼,吓得丫鬟噤若寒蝉。
“这个家姓赵,不姓郭,什么时候轮到她发号施令?”
他指着丫鬟,一字一顿道:“马上关了,全部都关上。”
“是,是。”
丫鬟刚转过身,一个气息微弱的声音就传出来,国公夫人醒了。
女人躺在床上,眼睛睁得特别大,她说,“热,别关。”
赵廉直接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道:“娘,您醒了。”
国公夫人看着他,微微一笑,伸手招呼他,“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嗯。”
夫人握着赵廉的手,眼角涌出泪珠,“儿啊,怎么瞧着瘦了,可是缺了银钱?”
“没有,娘不要担心这些,先将身体养好。”
“好,若有什么缺了,一定要告诉娘。”
赵廉点头,擦擦眼泪。
门外响起脚步声,原是夫人醒来,家人们都来看探望。
一群人侯在踏前,唯独没有信国公,她的丈夫。
国公夫人问:“老爷呢?”
柳姨娘忙上前回话,“在路上,马上就到,夫人稍等会。”
语气格外温柔。
国公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我身子骨差,府里大小事都劳你操劳,瞧着实在辛苦,咳咳咳……若有为难地方,让郭芙一同分担些。”
郭芙上前回应,“是,儿媳谨记。”
夫人满意地点头,又问:“老爷还没来吗?”
柳姨娘面露尴尬,刚欲回答,赵廉直接抢话,“儿子这就去看看。”
走时,他示意郭芙一道出来。
夜色苍茫,赵廉站在檐下,灯笼映出他苍白的面容。
待脚步声响起,他迫不及待问:“父亲到底在哪?”
郭芙面色清冷,回道:“就在房内,已经半月未曾出来,谁叫都不理。”
赵廉不可置信,“还在修道?”
郭芙嗯一声。
瞬间,赵廉面色大变,一拳砸向墙壁,咬牙恨道:“猪狗不如。”
郭芙大惊,忙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喝多了吧,胡言乱语,若被人听去还得了。”
赵廉冷笑,“听见又如何,老爷子自己做的腌臜事,在京城里早已不是秘密。”
说完,在郭芙震惊眼神中,甩袖而去。
赵廉亲自去请信国公,言明夫人病重,恳请他出来见最后一面。然而意料之中,他吃了个闭门羹。
片刻后,一个披着道袍的俊美小厮出来传话:“国公爷辟谷中,让夫人好生休养,其余之事勿扰。”
赵廉气的浑身颤抖,直接赏他一拳,大骂道:“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穿了身人皮,就敢对爷如此说话,信不信爷给你皮扒下来,做成球踢。”
小厮捂着脸,歪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赵廉继续咆哮,“自己脱下来。”
郭芙跑来,拦住发狂的赵廉,吼道:“你疯了吗,这时候不守在娘身边,找他麻烦做什么?公爹若知道,有你好受。”
赵廉冷冷一笑,露出阴森的白牙,“都是这些狗东西蛊惑的爹,什么采阴补阳、阴阳相合,我呸,国公府干脆改名‘淫.窝’好了。”
他还要再打,被郭芙一把抱住,两人在风中拉扯,直到远方赫然响起阵阵哭喊声、碎乱脚步声。
红灯笼悄然撤下,白灯笼高高挂起。
国公夫人殁了。
*
次日,国公府讣告传到沈府,沈家人正聚在一起喝茶。
沈夫人叹道:“还是没熬过去,真是可怜。”
沈老爷接话,“生死有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用你怜惜,有这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儿子的婚事。”
几人都看向沈璠。
沈璠撇嘴道:“看样子赵姑娘,一时半会进不来沈家门了。”
沈老爷瞪他,骂道:“不争气的东西。”
沈璠忍不住回嘴,“爹,你这也忒过分了,人家过世怎么就能赖我身上,我这什么倒霉悲催命。”
“不许说倒霉,晦气。”沈夫人连忙喝止。
沈璠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他摸摸鼻尖,低头喝茶。
沈夫人于是又将话题引到柳姨娘身上。
毕竟国公爷日日修仙问道,府里一应事物都是姨娘打理,国公爷只管伸手要钱。
沈夫人道:“以后要得同柳夫人多来往了。”
这么快就改变称呼,沈瑶不由一惊,问道:“侧室能做正室夫人吗?”
沈夫人笑道:“自然不行,除非陛下特许。不过私底下叫叫,不妨事。”
沈瑶似懂非懂,看向身旁的徐瑄。
离得近的好处是,只要旁边人有动静,立马就能感知。
她恰与徐瑄对视,一秒、两秒、三秒,两人同时错开目光。
沈瑶又问了,“娘,你说信国公会不会再娶一房老婆?”
“不会。”沈夫人回答得极快,“就他身上那点事,哪家好人家肯嫁。”
绯闻八卦的味道,沈瑶顿时伸长脖子,问:“他身上什么事呀?”
刚问出,衣服就被徐瑄扯住,一个警告的眼神看过来,沈瑶又把脖子缩回。
这下,屋里几人都看向她。
徐瑄忙找个借口,把沈瑶拉了出去。
沈璠也跟了过来。
两人都看着徐瑄,沈瑶问:“干什么?”
徐瑄道:“不能见光的事,你光明正大问出来,让人怎么答。”
沈瑶啊一声,疑惑嘟囔着,“我就是好奇而已。欸,徐子微,你这么说,肯定是知道了,你快和我说说,那国公爷到底是什么事?”
有些人天生就比较可恶,勾起人的好奇心,可到了揭谜底的时候,拍拍屁股就走了。
沈瑶恨得跺脚,又问沈璠,沈璠笑嘻嘻道:“你听了夜里睡不着觉,可别找我。”
“少说废话。”
“那位国公爷专找十二三岁少男少女,弄死了不知多少人。”
他这么一说,沈瑶顿时明白过来。
史书中这些事,沈瑶也算熟悉,但当亲处这个时代,亲眼见证,依旧觉得恶心。
人命卑贱,当私欲无限膨胀,当道德逐渐沦丧,“法不阿贵”这个词汇,还有生存的空间吗?
沈瑶给不出答案,但或许这个答案早已公布。
*
整个正月,沈瑶过得都很开心。
白天带着侍女出去逛街、看庙会,晚上回家一觉睡到天亮,不愁吃,不愁穿,日子太过舒坦,以至于她都忘记宫里还有人眼巴巴盼着。
于是取过一副花笺,轻拈玉管,款弄羊毛,便给魏洛写封回信,并些新鲜玩意一同捎去。
碧萝好奇问道:“都写些什么?”
沈瑶扫了她一眼,笑道:“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嘿,碧萝顿时乐了,缠着沈瑶不肯松手,非要她说说信件内容。
沈瑶一本正经道:“碧萝,你还太小,有些话听不得,否则耳朵会得疮。”
“才不会,姑娘骗人。”
沈瑶嘿嘿一笑,到一旁逗鹦鹉。
经过数日磨合,她们已和这俩家伙和平共处。
沈瑶一来,里头俩吃货就开始活蹦乱跳,叽喳着叫食。
取来吃食,正投喂间,徐瑄过来了。
得魏洛交代,沈瑶让徐瑄白日回家侍疾,到晚上再回来住。
一开始他不愿意,但耐不住沈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用每天去,只顾做个样子,便能少许多麻烦。”
犹豫再三,徐瑄最终妥协照做。无它,只为少些麻烦。
沈瑶倒杯热茶递给他,问道:“今天不回徐家吗?”
“不了,昨日才回去。”末了,他又问沈瑶,“今日做什么?”
沈瑶回道:“还没什么计划。”
走到一边,继续给鹦鹉喂食。
徐瑄放下茶杯,也走过去,与她站在一起,不同的是,沈瑶看鹦鹉,徐瑄看她。
过了会,徐瑄说道:“邓宴说晚上一起赏灯,邀我同去,也让你一起过去。”
“啊?”
沈瑶吃惊,“是不是他家娘子也过去?”
徐瑄点头,“还定好了席面。”
说着从怀里拿出请帖给沈瑶看。
“我不知道这回事,你若不想去,我便回绝他。”
沈瑶打开请柬看,又一面抬眸看着徐瑄,犹豫几分,还是道:“算了,邓宴与你交好,况且他家娘子同去,不怕无聊。”
也就是答应了,徐瑄面露喜色,忙道:“好,我这就回帖。”
快步跑出去了。
沈瑶看着他,不由叹道:“男人还真是麻烦。”
碧萝亦叹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殿下会打翻几个醋坛子。”
她弯下腰,逗着鹦鹉,嘻嘻笑道:“是不是啊,小红,小绿?”
沈瑶问:“什么时候起的名儿?”
碧萝眨眨眼,“就在刚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