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过了永定门，但并没有因此而安心，有种不祥的预感很快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随着逐渐深沉的夜色更加的晦暗不堪。
在远处的回家的路似乎显得那么长，好像无论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完。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在暗处，月娘已静悄悄的离开。
待他们赶到正阳门，大门倒是开着的，但是身穿公服的锦衣卫赫然立在门口，腰间配着刀具，不知已在这里等待多久。
“崔某不想找几位大人的麻烦，一日公干想必累了吧，烦劳把那女子交出来，各回各家，可保你们安然无恙。”
“你说话好大的口气，是何人，报上名来。”
“北镇抚司镇抚使崔进。”
听到镇抚司的大名，连众官们也忍不住瑟瑟发抖，真是民怕官，官怕镇抚司治下的诏狱，进去能不脱层皮出来的人，真是寥寥无几。
“给我搜。”崔进一声令下，他手下的缇骑便冲入人群中，持刀弄剑，目中无人的掀开车帘，甚至欺侮某些官员，将他们赶下车来当场盘问。
然而他们细细搜索一遍，哪怕火烛足以将夜晚照成白昼，映照出每个人的面庞，却始终没有从队伍中找出一个女子来。
“好啊，诸位大人，你们不肯配合我们锦衣卫办事吗？”崔进想了想，许是这些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在来的路上不知不觉将人给纵了出去。
留下的官员也没想到，他们有心为月娘做主，结果她先跑路了。不过眼下这情况，月娘走了却是好的，这样他们就可以装作事情与他们无关。
“不知道你找谁，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连一纸公文都没有，就能拦车抓人么？这是把我们这些朝廷命官当什么了？”
“你们要公文是吗？”崔进笑了，像是听到了笑话，只见他从袖中拿出几张纸：“像这种东西，本官多的是，专门对付你们这种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人。”
锦衣卫凭驾帖抓人，是要经过刑部的批准的。事情才发生了半日不到，崔进就已经拿到了驾帖，而且听他的口气，这东西于他而言就像是买菜一样轻松。
朱明甫作为刑部长官，被众人以难以置信的目光谴责，朱明甫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你这厮四品小儿！想当初没有我提拔你也没有今天，现在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好你个崔进！”
“朱大人，崔某也不想与你为难，但谁让您也掺和了这事，怪谁呢？您确实不知道女子下落吗？若是坦白交代，崔某会替高大人好好美言几句。”
“有本事你先抓我！”朱明甫急吸一口气，差点背过气去，下人赶紧拍他的后背。
“朱大人不用急，”看没有人站出来交代情况，那崔进有些没耐心了，语气越发强硬起来：“这事没了结，迟早你们都是要给抓进去的，只是先抓后抓的区别罢了，我们的手段诸位也知道，看你们骨头有多硬能挺到几时。”
闻言众人内心惊痛，往日偶尔有人被抓进诏狱的，由于祸不及自身，虽然惊悸于心终究没太多感觉，现在被人明目张胆的威胁，作为朝廷命官那点尊严似乎早已被吹入北风中消失殆尽。
看众人虽怒视，但一言不发，崔进愈发嚣张，喊道：“怎么，这会儿没人站出来当出头鸟了吗？谁站出来我第一个成全他！”
“……”看到小人当道如此嚣张，真是令人心寒，当场有人暗想要致仕回家的。
大玉朝迄今已经二百年，从朝代的兴衰来说，早已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众人心知肚明，纵然奸佞当道，但处境不算异常艰难。而妖风四起、草菅人命的预兆，正是在此时此刻。
崔进也没跟他们废话，直接把包括杨亭愈在内的好几个官员都带走了，并警告其他人，很快就轮到他们。
“杨兄在诏狱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领朝廷俸禄更多的朝中大员们，这时候却都怂了，让我们言官去带头冲锋，真是恬不知耻！”
就如宁无邪所说，这件事的影响力超乎意料，恐怕高家人都没想到，完全没能控制住舆论，别说月娘的事，就连杨亭愈等人被抓的事也像会飞的鸟儿般，立刻就传得众人皆知了。
这晚对众人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
事情不出，朝堂上看着还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一旦发生了这种事，内阁大臣们都坐不住了，不敢和高家对着干，也没法面对群臣的愤怒，纷纷上书要求回家。
只不过，他们的上书自然是没人看见，也不会受理的。
内阁如此，别的大臣也有样学样。于是纵便闹得满城风雨，竟没有人敢站出来与高氏公然开战。
毕竟与高家做对的结果，前车之鉴杨亭愈马上就会告诉他们的。就算今天传来杨亭愈的死讯，也没有人会感到奇怪。
“父亲，不孝子孙，请祖宗丹书铁券一用。”司清寒深夜前往侯府，打扰司蕴舒，为救杨亭愈一命。
“自我司家得这丹书铁券以来，子孙皆很争气，从未有用到的时候。这丹书铁券，救司家之人可救三次，救外人只能救一次。我问你，清寒，你打算用它去救谁？”
“杨亭愈。”
“那其他人呢？你就不管了？你宁愿因为一个人，使我司家失去祖宗用汗血挣下的荣誉，起到的结果微乎其微，也不在乎吗？”
“你宁愿与高家做对，把我们一族的命运寄托在风雨飘摇之上吗？这是成熟的继承人应该做出的事情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足以与高家为敌了？”
“我只知道，残害忠良之事，祖父在时没有发生，祖父去世了，我们司家也不能目睹其发生。”司清寒道。
司蕴舒看了看头顶的牌匾，乃是武帝赐予父亲的，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救国济民”，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别的办法吗？”
“儿子或许知道是谁人在背后制造的这宗事件，但不敢相信他能带被他波及的众人完好无损的出来。”
“清寒，朝堂本就是杀人不见血的沙场，你已经是二品官员，我以为这种事，你知道的。”司蕴舒道：“这事与我司家无关，明哲保身才是上策，你看有谁站出来主持大局的，连内阁大臣都不敢挺身而出。我不是不想帮你，这才没多久，我们先静观其变好吗？”
“可是父亲，儿子愧疚难言。”为官三年，被人称为清疏端方、心事无痕的司清寒，此刻忍不住眼光微润，承认自己并没能扛起肩上该承担的责任：“入朝为官这么久，见了不少不平之事，一直都独守静僻，从未与人争议，但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由于疏于交际，真发生了事情，想插手竟然没有任何能斡旋的余地。今日发生的事情，我正站在旋涡的中心，已经没法置身事外，也不想再置身事外。”
“这种时候，你更应该懂得旁观者清的道理，清寒，成大事者是不动感情的。你动了恻隐之心，有了软肋，在你想打败的人面前已先输了一半。愧疚是正常的，在更多时候，你只能怀抱着愧疚继续往前走，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你，直到你能够找到真正好的方式，达成心中所想。”
道理司清寒不是不知道，可是心中有种难言的悔恨，或许被往事神伤，导致不曾认真对待身边每个人，他究竟是做错了。
如今，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想到那周时玉，周家以商贾起家，认识的三教九流众多，一切舆论或可推测是他引起。
或许如今的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那么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牺牲他人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