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离陆府不远，又是同一个方向，陆知雁决定和谢辞予走着回去。岑舟远远地跟在后面，不去打扰这二人独处。
“知知明日可是要进宫谢恩？”
谢辞予依然没有松开紧握陆知雁的手，反而攥得越来越牢了些。
陆知雁此时若再坚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实在显得刻意，所以陆知雁也就随他去，至少目前的她并不抗拒和谢辞予产生接触。
岑舟在后面瞥见自家王爷牵着小王妃的手，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能牵制王爷的人终于出现了，可喜可贺。
“嗯，兄长陪我一道。”
“知知第一回进宫，身边是应当有个熟悉皇宫的人陪着，谢辞予就很不错，知知觉着呢？”
谢辞予偏过头，浅笑着看向陆知雁。
陆知雁被谢辞予的话呛了一下，她打心底里想问谢辞予一句：堂堂王爷，你当真不知羞的吗？
“不必了，这么点小事不用劳烦王爷亲自陪着。”
陆知雁进宫谢恩，昭王陪伴身侧，这要是让陛下看见，再在京城里传开，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
陆知雁虽然知晓自己已经因为某些事情出名了，但她实在不愿……再与别人的名字捆绑在一处。
“那好吧，知知既然不愿，那我就不强求了。”
谢辞予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委屈的口吻让陆知雁觉着她似是做了什么极为伤天害理的坏事。
陆知雁嘴角抽了抽。
谢辞予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上一世她与谢辞予萍水相逢，而后久居高墙深院不得出，被蹉跎的岁月里，陆知雁最后一次听闻和谢辞予有关的消息是当朝首辅战死沙场。
那时候的陆知雁也曾感叹一句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这一世她与谢辞予的羁绊倒更深了些。
陆知雁逃婚当晚遇到谢辞予，被他带回府上住了三个多月，谢辞予为她请了名医，亲自教她武功，他似乎毫不掩饰心意，仿佛生怕晚了一瞬自己便会离他而去一般。
重生以来的这大半年光景，陆知雁生活中最大的变数竟然是谢辞予。
是那个她从未肖想过的男人。
不过……
陆知雁转念一想，她停下脚步，盯着谢辞予，问：“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知知你说。”
“我与徐清林大婚当夜，王爷为何会在徐府外面？”
“……”
谢辞予难得露出尴尬的表情。
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睡不着，出来散步。”
陆知雁却不肯就此放过他，而是接着追问，“然后王爷就散步到了徐府门外？我怎么记得谢王府和徐府并非同一个方向呢，少说也隔了六七条街，王爷当真好兴致。”
谢辞予扬了扬眉梢，他道：“知知，那晚月色极好。”
心爱的姑娘第二次当着他的面出嫁，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陆知雁的两世姻缘反复折磨着谢辞予，失魂落魄的谢辞予来到徐府墙外，想象着墙内小姑娘穿着喜服的模样。
谢辞予多想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
“我说我想逃婚，王爷毫不犹豫就带我走，连问都不问一句。谢辞予，你老实交代，你当时到底藏的什么心思？”
见陆知雁非要刨根问底，谢辞予蓦地停下来，他抬手抚摸着陆知雁的面庞，嗓音低沉而沙哑，他道：“知知……你不懂。”
不懂失而复得这四个字对谢辞予的份量。
他曾两次失去她，然承蒙上天垂怜，让他得以争取一次。
“知知，我曾不止一次想过若是我比他先认识你该有多好。”
这样一来，与你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陆知雁没有回应谢辞予这句话，而是自顾自说了一句：“王爷，不若我给你讲讲我和徐清林的事情吧。”
“好，知知你说，我听着。”
陆知雁慢慢向前走，掌心传来谢辞予身体的温度，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想和任何人提起与徐清林有关的任何事情，然而这些日子让陆知雁觉着谢辞予并非不可托付之人，或许她可以学着和谢辞予坦诚相待。
“我和徐清林，是他先来招惹我的。那时候殿试尚未举行，徐清林还不是新科状元郎。我和我的两个丫鬟到城郊的寺庙上香，就是在那里我遇见了徐清林。”
“他救了你？”
谢辞予下意识问。
谁知陆知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倒霉透顶，次次出门都会遇到歹徒。”
“知知不气，你继续说，我听着。”
谢辞予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
“其实就是话本里常写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我那日在寺庙求的是姻缘，又在姻缘树下见着了徐清林，便误以为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这才与徐清林一见钟情，同意与他来往。”
再说起这些的时候，陆知雁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讲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你知道的，我患有先天心症，这个病带给我很多麻烦。兄长曾说我大可以留在家里一辈子，他和爹爹一定会护着我，叫我不用担心。
可女儿家哪儿有不嫁人的呢，我自小读书，虽不喜《女则》《女训》之类的教化，却也心知自己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待在家里。更何况我的病对陆府来说是个拖累，只要爹爹和哥哥顾着我，他们就没办法放开了手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生活。”
“也正是因此，情爱一事于我本是奢望。”
说到这里，陆知雁自嘲地笑了笑，她道，“我将自己的情况与担忧悉数告知徐清林，我问他哪怕娶我会给他带去很多麻烦，他是否依然坚持这么做。徐清林是怎么说的呢，徐清林说，知雁，徐某此生非你不娶，往后他必护我周全，事事以我为先。”
陆知雁感到握着她的手掌又紧了紧。
谢辞予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陆知雁勾起唇角，“我确实被徐清林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去，毕竟我自小养在闺中，甚少与人接触，识人不清。我的病对外瞒得很好，但没有瞒着府上的人，周书白在陆府那么多年，他是徐清林的同乡，你说徐清林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患有心症？恐怕我们的相识相知，从一开始就只是彻头彻尾的阴谋。徐清林不过是想用我来拿捏陆府，让整个陆府成为他向上攀爬的垫脚石而已。”
陆知雁回过头，她望进谢辞予的眼睛，“徐清林以陆府为刀，斩一切可斩之人。你问我为何要与徐清林为敌，谢辞予，我怎么甘心看着我的爹爹和哥哥往火坑里跳，怎么甘心让那些疼爱我的人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剑？我和徐清林，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在这世上，又或者，同归于尽。”
谢辞予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原想抚摸陆知雁的眉眼，但最终谢辞予选择直接拥她入怀。
“知知，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早在上一世他就该杀了徐清林，他的知知就不会受这么多折磨。
“王爷，或许你觉得如今的徐清林不过是一条藏匿暗处的毒蛇，他还没做什么危害陆府的事情。但是于我而言，徐清林早已是我有着血海深仇的恶人，我必然不会放过他。”
陆知雁被谢辞予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片刻。
但她方才讲了那么多，身心俱疲。
此时卸去全身的重量，埋在谢辞予胸前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此陆知雁没有推开谢辞予，而是任由他抱着。
谢辞予的手覆在陆知雁发顶，他把下巴也轻轻搁上去摩挲了下，道：“知知，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旁人不信你，我信你。”
谢辞予自愿做你手中最锋利的剑，亦是你身后最坚实的盾。
“多谢王爷。”
他身上淡淡而缱绻的香味儿令陆知雁很是安心，闻上去像是雨后清晨的雪松在露水清洗之后尽情释放的清香。
“……咳咳。”
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两个人暧昧的氛围。
陆知雁抬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家门口了。
此时陆鸣正站在“陆府”那块牌匾下严肃地看着他们。
陆知雁连忙从谢辞予的怀抱中退出来，她微微俯身，道，“王爷，将将失礼了。”
“无碍。”
“那……我先回去了。”
“知知，明日再见。”
“哦。”
陆知雁红着脸和谢辞予告别，乖乖地跟着陆鸣进门。
还以为父亲会训斥自己两句，谁知陆鸣仅仅嘱咐了她一些明日进宫时需要注意的事情，便放她走了。
“爹爹……不说点什么吗？”
“囡囡觉得为父应当说什么？”
“呃……”
其实陆知雁也不知道。
她不过是觉得被爹爹看见自己和谢辞予抱在一块儿，有些难为情。
“行了，爹知道你想说什么，只要囡囡喜欢，爹爹不会插手。”
关键那人是昭王殿下，陆鸣就算想插手也有心无力。他管得了自己女儿，可是他管不了昭王殿下。更何况，昭王殿下和户部侍郎孰优孰劣，陆鸣心里还是有数的。昭王殿下肯为了陆知雁做到这份儿上，已然超出了陆鸣的预料。
陆鸣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很是满意。
“去休息吧，也不用太过担心，陛下宽厚，不会为难你什么的。”
陆鸣拍了拍陆知雁的肩膀。
“女儿知道了。”
翌日一大早陆知雁便起来了，依然由阿芸服侍她更衣。
待陆知雁梳妆完毕，陆云从和马车一道候在门口。
“走吧，妹妹。”
陆云从和陆知雁同乘一辆车，见陆知雁心事重重的样子，陆云从不禁问道：“昨晚没睡好吗？因为紧张？”
“不是。”
陆知雁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怕什么，出了事有哥给你兜底，来，笑一个。”
陆知雁无奈地露出一个笑容。
“啧，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陆！云！从！”
“好好好，哥不说就是了。困的话靠着哥哥歇一会儿，到了哥哥叫你。”
“嗯。”
不知道为什么，陆知雁起来便心神不宁，总感到今日进宫可能有事发生。
坦白好啊，就爱拉扯。
目前进度:谢辞予超爱百分百，傻姑娘陆知雁：动心加载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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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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