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会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奇怪,但并不是毫无道理。
炽连泽当初选择特殊搜救队志愿者作为职业,足迹踏遍全国各地,就是想要能够脚踏实地的认识世界,了解社会,追求内心的宁静,寻找生命的意义。
他崇尚科学。就算相信人为恶意,也不相信是灵异作祟。
南冬雪和张梧桐之间的事情如何,他不够清楚。但亲眼看到本应躺在医院里的人,完好无损的从他眼前走过,释放出挑衅的目光,又是纠缠在南冬雪身边,这其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在要怎么办?盯着周正?和周正有关系吗?
仅凭着目前的信息,根本没有办法去了解。南冬雪又是那副态度,炽连泽隐隐丧气。待他走出医院大门,从充满烟火气的街道走过,心中慢慢有了答案。
如果他要是再出现,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如果没有这个机缘,那就到此为止。关于南冬雪的一切,也和他毫无半点关系了。
炽连泽想起很久以前,在小说中十分流行的一句话:人是两条平行线。他忽然觉得不对,南冬雪回到她的生活圈子,他回到自己的圈子,轨迹应该是两个毫无规则的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相交,什么时候又会像现在这样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但他不是知道南冬雪的住处吗?炽连泽心中腾起喜悦。而后跳起来的曲线又迅速恢复低空飞行。知道又怎么样?
她结婚了。其实,从照片上看,两人很是相配。炽连泽第一次看见时,心里有些嫉妒。他从来没有想过南冬雪的另一半,会是一个陌生的人。
尽管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是在十年前,想到南冬雪会和那个男人结婚,这一定很神奇吧?
那年的英文课堂上,他也幻想了关于南冬雪的未来:结婚,生子,优雅自信的笑着,遇见他的时候,虽然一副好态度,但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为着这个,他想了很多种报复的方法,后来也就没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偏僻的大道上,路灯在层层树叶之中亮着。炽连泽捕捉到了灯光一个接一个亮起的瞬间,似乎唤醒了他内心的某种意识。
他微微抬头,望向道路尽头,正如他的脑袋一样,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线,似未开化完成。炽连泽的目光上移。
晕黄的光芒被包裹于绿叶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绸缎,构成灯笼一般的形态,生出朦胧之美。
道路两旁的树,原来是梧桐。炽连泽忽而气笑了。
走过这条路千百次,从来没有注意到梧桐有什么不对。但是从今以后,他应该不愿意去看一棵梧桐树了。
他的内心,是不是在经历情感?和自然一样柔软。
真是久违了。一股冷风吹来,炽连泽扣上帽子,缩了缩身子,打算赶紧回家。视线下移,一个男人的脸闯入眼帘。
和遇难者张梧桐不同。这个人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也能让人感受到“他很平和、善良、快乐”的信号。
“你是南冬雪的丈夫?你好。”炽连泽内心的一团疑雾破开了一个口子,怀着惊奇和新鲜的心情,他习惯性的伸出右手,看见自己裹着绷带,又悻悻收回。“不好意思。”
“从法律上来说,不是。”张梧桐从一开始,目光一直停留在炽连泽脸上,强势猛攻的心思逐渐显露出来。
炽连泽不懂,疑惑。
张梧桐的瞳仁向下挑,微笑,“她没有告诉你吗?她没有结婚,没有男朋友,实际上,连张梧桐这个人也不存在。”
干嘛一副戏耍了别人还高高在上、暗自得意的表情?!炽连泽愤怒,想骂人。
只是下一秒,更强烈的刺激压过了他的愤怒。
张梧桐,变成了周正。
一个人,平滑的变成了另一个人。但身体未移动分毫。发型和衣物也没有一丁点的改变,只是脸,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炽连泽见过变脸,却没见过骨肉易形的变脸。他的内心如同受到一记重锤。
“那这样呢?”
周正的脸,变成了炽连泽。
这下,炽连泽的大脑瘫痪了。
这是什么把戏?抓住了最后的理智,炽连泽抬脚去踢,上半身紧接着去擒拿。从无失手的动作,这一次却扑了一个空。虚假的“炽连泽”仍然放松精神,优哉游哉的站在他面前。
这一遭显然超出了炽连泽的认知范围。
什么样的人能移形换影?这是真的吗?不是魔术之类的小把戏吗?他知道自己十分清醒,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四处张望。梧桐大道还是原本的样子,不过两边的大楼犹如虚影。道路尽头也丧失了真实性,变成风一吹就能毁坏的沙画一般。
“你敢让我碰一下吗?”
虚假的“炽连泽”毫无所谓的靠近,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一副姿态看人,也十分冷漠,从炽连泽的口袋里摸出身份证件,撞进自己的大衣内侧口袋。
连同受伤的手也复制过去。
“他”捏着炽连泽的左侧脸颊,扯着肉小幅度的甩了两下。就像是长辈逗弄犯错的小孩子,又生气又拿可爱的他没办法。
“从今往后,我就是炽连泽。”
“他”推着炽连泽往后退了一步,“喜欢南冬雪吗?”
炽连泽打算逃跑,但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沉重得如同绑了巨大的沙袋。
“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会变成你去讨她欢心,守在她身边一辈子,让她幸福,让她快乐,让她再也没有痛苦。谢谢你,成全我。你就变成烟花,让她记住你最后一次吧。
烟火燎旧梦,了了胜浮屠。这句诗特别适合你的人生,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炽连泽还没有从这个人带给他的信仰崩塌中缓过神来。他懵懵地问出了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是什么东西?”
面对易如反掌制服他的一个人……不……或许是拥有着他想象不到的力量的……外星人之类?炽连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害怕。
而对面的人也将炽连泽的害怕尽收眼底。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大度一些,心平气和的讲话,只是没意识到这恐惧源于自身的非人类力量。
“抱歉,我从来没有在人类面前出现过。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坏人都这么说。”听到熟悉的台词,配合着这人确实让人心安的潜在力量,炽连泽的大脑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你刚刚提到了南冬雪?你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假扮张梧桐?对南冬雪骗财骗色。为什么假扮周正?现在又为什么假扮我?”
虚假的炽连泽眼珠一挑,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含着笑意反问道,“看来你对她了解的还不够清楚。她有财让我骗吗?还是有色让我贪?”
听见这种对南冬雪暗含贬低的话,加上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炽连泽本尊觉得对方十分欠扁,恨不能挥起一拳,一决胜负,看看谁技胜一筹。奈何他满腔怒火,还是不得动弹。
对方却随意的抽他一耳光,“好好听我说话!我说你不喜欢南冬雪也没关系。我会变成你去讨她欢心,守在她身边一辈子,让她幸福,让她快乐,让她再也没有痛苦。我有这样的能力,你看到了吧?如果你成全我,我会感谢你一辈子。
而你就变成烟花,让她记住最后一次吧。烟火燎旧梦,了了胜浮屠。其实这句诗特别适合你的人生,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这是不是算一种预言?可惜了,冬雪覆梧桐,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坚持不懈的要去阿尔卑斯山上搜救遇难者,逼得我不得不离开,她会一直幸福下去,明白吗?”
炽连泽恨恨的,“没有你,她会活得更好,你这个怪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鬼压床了吧?炽连泽内心揣测,但他十分清楚自己是醒着的状态。他想不通。是遇鬼了吗?世界上并没有鬼。到底怎样才能如此丝滑的变脸?他是一个罪犯,偷取别人的身份面貌生活的罪犯。但他是如何让自己无法动弹的?这一点炽连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如果我是怪物,南冬雪也是怪物。和你们不一样,知道吗?”
温柔的语调陡然变得严厉、愤怒。炽连泽在这个声音之中,身体急速漂浮在半空中后退,直到撞在一个纸壳做的柱子上。
刚刚还身处街道,周围有梧桐和大楼,现在炽连泽眼前是一片海,海浪拍打着岸边,一阵一阵的海浪声十分真切,甚至有几丝水花溅在他的脸上。他的脚边放着一圈又一圈的烟花。此时炽连泽才意识到那个人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就变成烟花,让她记住最后一次吧。
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哎!”炽连泽绝境中乱了阵脚,疯狂喊叫。他可不想变成烟花。“我不愿意成全你!”
“你不是为了成全我,而是为了成全南冬雪,你明白吗?”虚假的炽连泽好心解释,“我要变成你,给她幸福,所以你不得不牺牲。”
“少放屁了!”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说服炽连泽,“没有你,没有我,南冬雪她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得到幸福。你这个无耻、愚蠢的垃圾,别在这自以为是了。”
骂了一通,那人严肃的脸忽而笑了。不过炽连泽察觉到,他的目光所指的方向是在自己的斜后方。
“你来了。”那人的脸又变成了张梧桐。影影绰绰中,站在远处的人很难分辨出这一变化。
炽连泽艰难的往那边看去,不出预料的,是南冬雪。
南冬雪以为炽连泽被捆在巨型烟花筒上,连忙跑去帮他解开,近前一看,炽连泽手腕上什么都没有,他自己左手拉着右手,不肯松开。
“你有病吗?还不跑等着被烧啊?”南冬雪打了炽连泽的胳膊一下。
“我怎么跑?一点也动不了!”炽连泽又委屈又百口莫辩。现下这情况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南冬雪没有亲眼所见,恐怕很难相信。“南冬雪,你看那边的海……”
南冬雪没功夫和他玩笑,踢了踢脚下的那些烟花筒,是真货,深感无力。
“你这是做什么?”
炽连泽觉得她的声音只能自己听见,便好心的扯着嗓子传话,“她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南冬雪被这撕破锣鼓的震痛耳膜,连忙捂住了耳朵,不可思议的、嫌弃的看着炽连泽。
“干嘛?你说话他听不见。”炽连泽理所应当的解释。
另一边的张梧桐对此不满,“我听得见,用不着你传话,谢谢。”
他看向南冬雪,“亲爱的,你竟然选择站在他那边吗?他是你的谁啊?”
那副表情是南冬雪从来不曾见过的阴险。
“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吗?你这么干,我当然站在他这边了。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他怎么招惹你了?他虽然是个蠢货,但你做人不能没有肚量。再说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私自动刑吧?有什么事请求法律援助不是吗?”
“你故意的吗?干嘛说我蠢货?我哪里蠢了?”炽连泽迫不及待为自己辩解。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所以你这是承认故意说我蠢了?”
南冬雪踢了炽连泽的小腿一脚,“你干嘛还不跑?吓傻了吗?”
和他搭档,真是累人。
“你才傻了!他根本不是张梧桐,不是你老公。南冬雪,我怀疑你老公是流窜作案的通缉犯,专骗你这种好骗的……啊……”
悄悄话没说完,炽连泽破音痛呼。南冬雪只见他长大了嘴巴喊叫,身上又没有一个地方有异常,以为他又是在搞怪,便不愿搭理。他说的那些话,也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亲爱的,你再想想,选择他,还是我?”张梧桐慢慢走近两人,平静深邃的眼睛紧盯南冬雪,“你忘了我们相爱的时候有多么幸福吗?你说会和我一辈子在一起,这么快就忘了吗?”
“你别过来!”南冬雪也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危险,举起一个正方体烟花筒威胁,“你忘了被我撞见你出轨的事情了吗?还在这里装什么深情?如果是你被炽连泽威胁,我绝对鼓掌叫好,不会站在你那边。”
“南冬雪,你快跑吧,别管我了。那个人很危险,听话,南冬雪,你快走……”炽连泽小声对南冬雪催促。
南冬雪终于认真看着炽连泽。他的认真和紧张程度,表明口口声声所说的危险并不是毫无根据。
张梧桐越来越近,对南冬雪伸出手,“我,还是他,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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