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长夜中,向窗外眺望,无尽旷野,红月将坠,而祂将醒来,祂将醒来——
太宰知道自己在做梦。
粘稠的黑暗在蠕动,在呼吸,无数声音在耳边窃窃私语,癫狂而混沌,如精神病人的梦呓,又似幽暗地穴里远古兽类的低吟。
他蜷缩在这黑暗里,如胎儿在温暖的羊水中。他漂浮着,似要在这孤寂的永夜里长久地存在下去,直至漫长时光的尽头。
然而太宰只等待着。
黑暗在翻涌,他看见,他看见——
太宰醒了过来。
“——!”黑发干部低声骂了一句,翻了个身,试图再次进入梦境,却只能无精打采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踩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去洗漱。
他的小腿撞在低矮的雕花茶几上,喝了一半的酒瓶晃动几下,终于倾倒,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残余短短一截的线香上,响起轻微的“哧”的一声。
“啧。”太宰以余光瞥了一眼,不满地扯了下嘴角。
这么快就用完了吗?
他走进了洗漱间。
双手撑在洗漱台上,他凝视着镜子里的人,消瘦,苍白,因面无表情而显得格外阴郁,如同一抹徘徊在常世与黄泉夹缝间的幽魂恶鬼,叫人连靠近都觉得畏怯。
“笑一笑,太宰治,笑一笑,”披着黑大衣,右眼绑着绷带,其上血迹斑斑的少年亲亲热热地抱着他的胳膊,悄声说道,“你可得做个好人来着——”
“嘻嘻嘻,废物,就让他在自厌和悔恨里腐烂好啦——”围着红围巾,蒙着左眼,翘着腿坐在另一边的少年,笑得甜蜜,讥诮地道,“连织田作都守护不了的太宰治,还活着干嘛?干脆点儿去死吧——”
他无动于衷,看着他们逐渐消散,打开了水龙头。
带着锈色的水流出,在骨节分明的手掌上淌过,留下些许痕迹,望上去就像冲洗过的血。一丛丛暗绿色的霉菌如同雨后的蘑菇般冒了出来,不一会儿便爬满了地板、墙壁、洗漱台和天花板。
站在仿佛融化了的奶油一样的地板上,太宰利落地洗漱完,往手掌上哈了一口气,闻了闻,有些沮丧般地叹了口气。
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心情,一条触肢——柔软的,温暖的!——犹犹豫豫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他敏捷地一把抓住触肢的尖端——天,它居然还是灰蓝色的,简直可爱到叫人心痛!——转过身,扑了过去。
死去的友人一如既往地接住了他。
赤铜色的短发像黯淡的夕阳,灰蓝色的眼眸如同横滨的海,破损的衬衫上到处是干涸的血,数不尽的扭曲的触肢组成了他腰部以下的躯体,那触肢上遍布着层层叠叠的几何图形,蠕动着向四面八方延展。
“……太……宰……”红发的青年调动僵硬的声带,慢吞吞地挤出了破碎的音节。
“织田作——”活人的唇舌立即贴了上来,熟练地撬开不知所措的苍白唇瓣,粗暴地攻城略地,很快便俘获了笨拙的对手,叫他只能晕头转向地随之起舞。
触肢勒紧黑发干部的手臂,又因害怕伤到他而放开,这得寸进尺的家伙攥住触肢,舔了舔唇,吻了下去。
红发青年的身姿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一切如潮水般褪去,昏黄的光转为明亮,墙壁光洁如新,他脚踏实地,而怀中空空如也。
“……猫咪寂寞太久了,可是会很凶的哦~”他嗅了嗅手掌上混合着血腥气、硝烟味和烟草味作底色,佐以辛香、奶香和甜香的浅淡气味,自言自语地道。
无人回应。
太宰治关上了门,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走向停在路旁的车。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隐藏得很好的监视人员。
“……呼……安吾……哼。”他扯了扯嘴角,不带感情地笑了笑,朝那些人投去满怀恶意的一瞥,上了车。
“……嘻嘻嘻……哈哈哈……”细碎的渺远的笑声,被防弹玻璃隔开的驾驶座上,有着污秽骨翼,鸟头人身的怪物正开着车,在空旷破败的街道上疾驰。一轮长着扭曲人脸的太阳发出癫狂的大笑,向着大地坠落。
少年趴在他的肩头,窃笑着:“嫉妒到发狂也没用呢,真可怜呀,安吾~”
“那又怎么样?这就是叛徒该有的下场。”黑发的首领坐在对面,膝上是摊开的织田作的小说。他单手撑着脸颊,对上太宰冷淡的视线,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呜哇,真是可怕的眼神,一副想把我彻底撕碎的样子。”
他假装畏惧地瑟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却全是挑衅与轻慢:“很想杀了我吧?毕竟我和你这个废物可不一样——我的织田作还活着,还在安然地写小说呢~”
太宰的手指痉挛般地颤抖了一下,又迅速握紧了。
“……太宰……”
他压抑着回应的冲动,别过脸,望向车窗外。遵循着某种原理,以人类的断肢残臂搭建起来的房屋,形态上竟有着奇异的美感;停驻在腐朽却朝着天空延伸的电线杆上的大鸟,叫声粗砺,从白骨织就的翅膀上滴落暗绿色的脓液;以扭曲的姿态若无其事地在街道上行走的人类,对彼此畸变的肢体视若无睹,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
“是你坠入了古老的梦境——”少年歌唱般地发问。
“——还是神祇揭开了你蒙住双眼的纱?”首领笑嘻嘻地接口。
“——不要听,太宰!”
红发青年出现在了车内,狂舞的触肢气势汹汹地填满了狭窄的空间,它们裹住太宰的架势就像是关心过度的家长抱住懵懂无知的幼儿。
“织田作——”少年望着已然逝去的友人,悲恸之情溢于言表,“何等卑劣啊!是谁对你做了这种事?是我吗?竟然是我吗?是我出于私情,强迫你留在这腐朽肮脏的人世吗?啊啊,不可饶恕!如此傲慢,如此愚蠢,如此偏执,如此自私——”
“何必虚伪地忍耐呢?不如干脆地堕落吧!”首领丢掉了红围巾,跌落在触肢堆里,攀爬着靠了过来。红发青年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握住手腕,低头咬住指尖,猫一样地舔舐着。太宰挣扎着要去打他,又被红发青年强硬地捂住了耳朵,不许他动弹,也不许他听。
“——织田作——”首领吻着他的掌心,喃声低语,“了无遗憾地死去的你,本应前往三途川与亲友团聚,步入轮回。如今却被这无能的家伙束缚在人间,不得不以这样的姿态行动,甚至如同幽魂一样无法被常世感知——”
实在是可耻啊,[太宰治]——
这一瞬间,三个人都不敢正视红发友人,只能狼狈地低下头,又一次地做了逃兵。
然而,两三根柔软而又暖呼呼的触肢,小心地搭上太宰们的头顶,轻轻拍了拍,进而又环住他们,形成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太宰……是朋友……”
红发青年坦率而又固执地说着,在离去的刹那,触肢灵活的尖端碰了碰太宰们的脸颊,发出“啾~”的一声响。
那是一个拟态的亲吻。
视野又一次恢复了,太宰维持着怪异的姿势,望着织田作“应当在”的地方,喜悦与杀意同时在心底沸腾,叫他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无论是在他下车后慌忙逃窜的司机,还是一路上对他退避三舍的港口mafia成员,他全都无视了,只是径直向着电梯行去。
在最高层,他碰见了中原中也。
这位劳碌的港口mafia干部刚从首领办公室出来,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忍不住皱起眉:“太宰,你这是又犯病了?”
纵然在中原中也看来,太宰原就是疯得可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太宰干的那些破事儿——但这几个月太宰疯得越发厉害了。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虽然太宰言行举止与往常无异,但中原中也本能地感到了他周身越来越可怖的气质,叫他连稍微靠近都毛发悚立。他下意识地不肯去想,去听,去看,如同面对无法理解的存在时捂住眼与耳的人,将所有的变化都归咎于“太宰又在发疯”。
“是的哦~”太宰若无其事地回答,“蛞蝓的脑子居然比黄豆大了那么一点点哎——”
他以指尖比出黄豆的大小,拖长了腔调挑衅,而中原中也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言辞刻薄,连生气都懒得生气,只平淡地说了一句“有病记得吃药”,便压了压帽子,从他身边走过。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中原中也浑身紧绷,异能力的红光乍然浮现又快速消失——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路过了一头正缓慢呼吸的巨兽,无意间的一瞥,才猛然惊觉那蜿蜒起伏的山峦就是巨兽的脊梁。
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反抗。
“……见鬼,那到底是什么?”
怔然地站在走廊里,中原中也困惑地低语。
“太宰君,谨记[天]行无常哦~”又一次被抽取了全部力量,软绵绵地瘫坐在办公椅中的森鸥外,照旧撑着一张笑脸,眯着紫红色眼眸说道,“我可不想看到完全堕化的太宰君,那可真是,太麻烦了——”
安吾以手抵着额头,感到了如山海般倾倒过来的疲倦。
传真机还在扎扎地吐着文件,键盘敲击的轻微声响一刻不停,如影随形地是钢笔在纸张上不间断书写的沙沙声。
好累……
从心脏,从骨骼,从肌体,从每一个细胞,这疲惫感用不到一秒钟便击垮了他,叫他向后仰倒,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帘。
他的手,急切地在口袋里摸索,触碰到那个东西的第一秒,便紧紧地攥住,即便手心硌地发疼,也不肯松开。
安心感,就像是儿时,古树在斑驳的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凄清的风呼啸着,猛烈地敲击玻璃窗,浓稠的黑暗里唯有幼小的他孤身一人,在自己不受控制的幻想里瑟瑟发抖。
而厚重而温暖的棉被整个儿包围住了他,如同坚不可摧的堡垒,叫他可以闭上眼捂住耳朵,做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去想的稚童。
卧底……是很孤独的。坂口安吾的才能与心性足以让他从容不迫地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而后全身而退,难熬的,是格格不入的孤独。
作为异能力“堕落论”的拥有者,坂口安吾读取过许许多多的记忆片段。龙头战争的88天里,他每天都会收到成打的死亡通知,每一张,都是“x月x日,xx地死亡xx人”。
没名没姓,死因不明,死得悄无声息,如同一根茅草。
就连他们那些同样身为港口mafia底层人员和小队长的同僚们偶尔提及,也只是一句轻描淡写地感慨:
“听说那个谁昨晚上被人干掉了。”
“啧,真倒霉,他马上就能升职了吧。”
而这感慨也如微风一般,转瞬便消失了——他们也成了庞大数据里微不起眼的人。
于是安吾制作了那本死亡记录。
为此,他一次又一次地发动异能力,一次又一次地读取他人的人生,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生命的重量。
这些重量沉甸甸地压着他,连同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们——作为卧底向上攀爬,他的双手早就不干净了。
即使理智明白这是必要之牺牲,感情却无法释怀。
但这不是可以向人倾诉的话题,就连表露出来,也只是徒惹人耻笑,甚至引起怀疑。
于是他缄默不语。
直到太宰拖着织田作先生来到那处狭窄的房间,又强拽着他,走向那处老旧的酒吧。
卧底,是不应当有朋友的,但他却依旧与他们缔结了真挚的友谊。如果是为了套取情报也就罢了,然而即使是面对身为高层的太宰,他也一次都不曾生出这样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和他们在一起,那份格格不入的孤独就会消散得一干二净的缘故吧。
意识朦胧中,他任由“堕落论”带着他坠入回忆。
又一次“出差”回来,他出于某种自己也不懂的心情,去了lupin。
太宰正在忙碌——他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新情报,于是连惯常摸鱼的太宰也无法偷懒了——只有织田作先生一如既往地按时下班,悠闲地消磨时间。
“……老板,这儿有能睡一觉的地方吗?”织田作先生侧过脸望了他一眼,沉吟一下,回头问道。
“……我觉得我还好。”安吾说道,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已经是走在路上会突然倒下来的地步了。”织田作先生诚实地道,“还是吃点儿热乎的,好好睡一觉吧。”
“唔——”安吾不置可否,在织田作先生不赞同的目光里,改要了一杯甜酒——太宰知道了非得嘲笑他一星期不可,“小孩子才会喝这玩意儿吧,安吾!”他已经能听到他活力十足的吵嚷了——喝了一口后,把脸埋进了手臂里,深深叹了口气。
“好——累——啊——”他咕哝着,少有地发出了社畜的哀嚎,“一群蠢货!垃圾!烂人!杂碎!都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与之相比,港口mafia竟然还算过得去了。
这算什么?全靠同行衬托吗?
可这样的垃圾,背后站着的却是在政府里说得上话的实权派人物,是以虽然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也顺利上报了种田长官,却完全被密集的关系网束缚得无法动弹。
如此腐朽又如此肮脏——
一点儿重量落在他的手臂上,在他的默许下,按上了他的肩膀,揉了揉。
他绷紧的肩背在轻缓而持续的揉捏下松弛下来,难得暴露了些许内心潜藏的情绪,不高兴地哼哼唧唧着,仿佛要一口气把平日里积攒的压力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于是那只手又碰了碰他的后颈,见他没有反射性地跳起来,便一点点地加重力道,像揉一只猫一般,慢慢儿捻着,继而一下下顺着他的脊背。
“真的很讨厌的话,那就干掉他们好了。”织田作先生平淡地道。
他瞪圆了眼眸,看向完全不觉得有何不对的友人。
“听起来很糟糕啊,那个组织。”织田作先生沉吟着,“毕竟安吾很少这么生气……应该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好了——”
虽然他只是个普通的底层人员,但多少也能起点作用吧……大概?
很安心,无论是温暖有力的手掌,还是理所当然的语气,又或是专注地望过来的,关切而信任的眼眸。
“安吾是想干掉他们的吧?厌恶到这种程度的话,没必要忍耐下去。”灰蓝色眼眸平静地直视着他,仿佛透过层层面具直接看向了“坂口安吾”本人——
“安吾,你想吗?”
不必考虑困难,不必顾惜大局,不必受缚于外界给予的重重枷锁,只需要面对自己的内心就好——
“啊,那不是——当然的吗。”
睁开眼,举起手放在眼前,蜷起的掌心中,一枚星状的白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辉。
……是那天离开酒吧时,织田作先生送给他作为安慰礼的石头。
再度攥紧手掌,趴在办公桌上,静静合上眼眸。
……再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他实在是,太累了——
横滨的海,在夜色下涌动着。
呼——吸——呼——吸——
整座海都像是一个活物,令人在注视它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太宰坐在海边的矮崖上,怕冷般地裹紧了风衣,他的身边就是屈起一条腿,撑着脸颊,头发有些许凌乱的坂口安吾。
“我现在跳下去的话,会飘到哪儿去呢?”太宰问。
“赤道吧。”安吾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圆月,那月亮大的出奇,在云翳的遮掩下显得有些残缺。
“欸——怎么这样啊——”太宰不满地抱怨着,“我还想去南极呢——”
“赤道也有雪山和企鹅嘛。”安吾说道,“你还可以漂到北美洲去。”
“嘁。”太宰孩子气地鼓了鼓脸颊。
“太宰,”安吾忽然问道,“我是什么样子的?”
太宰沉默了一下。
“丑的要死。”他说,“眼睛凸得像青蛙,还长着鱿鱼一样的触须,啧,安吾,你真该把胡茬刮了的。哇,居然还有鳃和蹼……安吾,你是生活在海里的美人鱼吗?幻想破灭了——”
“我没必要为你的幻想负责吧,”安吾摸了摸衣兜里的星状荧石,语气平静地道,“太宰,你的触肢快要勒死我了。”
漂亮的墨黑色触肢——鸢色的花纹环绕其上——勒住修长的脖颈,缓缓收紧——
“唔,因为安吾太讨人厌了,”太宰毫不心虚,一派理直气壮,“所以我的潜意识就动手了。”
安吾也不在意,只是道:“你的异化已经开始具现了吗——”
“说不定是安吾你也疯了哦~”太宰哼着歌,笑嘻嘻地道。
“别说傻话,太宰,”安吾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不容反驳,“你要告诉我他只是你的幻觉吗?”他的眼眸幽暗沉冷,执拗深藏,“因为你疯了,所以他才会出现?”
太宰眨了眨眼,笑容从仙人般的脸孔上褪去,只余下一片空白虚无:“说到底,这仅仅是我们的自私而已吧——”
“是的哦,是你的私欲,把织田作束缚在这个你一直想逃离的人世——”少年冰冷的手揽住他的脖颈,满怀恶意地低语着。
“他真的想复活吗?在这个夺走了他的孩子们和梦想的世界?”首领歪着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似怜悯地微笑着,“你知道的吧,他不拒绝的理由——”
“太宰?”
触肢快速地萌发,抽长,鳞片在苍白的肌肤上不断蔓延,太宰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月亮,看见它睁开眼睛,张开嘴,就要发出第一声——
他被按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还是血腥气、硝烟味、辛香和奶香混杂的气味,但却又多出了海水的咸味和鱼类的腥气。安吾倾身凑近,抱住两三根触肢闻了闻,叹了口气:“太宰,你喂得太多了。”
“哪有。”太宰埋在红发友人怀里,恹恹地抗议,“我已经很克制了!”
只有森鸥外和中原中也两个而已。
丝毫不提每回都快把森鸥外抽干,而中原中也本质上并非人类的事实。
“织田作——”太宰终于还是艰涩地开口了,“你想复活吗?”
“太宰!”安吾猛地抬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然而太宰压根儿不为所动,只是垂着头等着织田作的回答。
即使——他已经知道了友人会给出的答案。
只有他和织田作能看见的幻影——由他那污秽肮脏的内心构建出的虚像,正以亲昵的姿态偎依着织田作,俨然一副乖巧模样。
“啊,挺好的。”红发青年认真地想了想,最终平淡地道。
“听着,太宰,如果说没有你和安吾的原因在里面,那是假话。”织田作直截了当,完全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但我也并不是毫无遗憾地死去的——”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友人们,在血色的月光下澄澈又宁静,温柔又纯粹,他伸长手臂将他珍贵的宝物拢进怀中,像猫叼起仅有的布偶放进自己的窝里,“我还没有和你告别,安吾,你已经尽力了。别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自己啦,”他坦然地道,“我们几个都犯了错,都没法儿拿石子扔对方。”
“而且,罪魁祸首不是还好端端地坐在办公室里陪幼女玩换装游戏吗?”他格外心平气和地道。
“还有你,太宰,”他轻声说,“我一直都很后悔,没有更深入地走进那片孤独,世事无常,我原本应该最了解这一点的——”
“所以太宰,安吾,”他笑了起来,俯身在友人们的额头上落下轻吻,“带我回家吧。”
安吾永远也不会忘记,他踹开太宰的房门时看见的景象。
一个仪式。
鲜血绘就的扭曲的阵图里,裸身的太宰热切地、缠绵地亲吻着已然死去的织田作先生。从敞开的窗户里投下的满月的光辉,泼洒在太宰苍白的肌肤上,美到了不祥的地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太宰与织田作先生交合,满屋子狰狞怪诞的石像在月色下如同活过来一般——也许它们是真的活过来了,注视着这邪异又神圣的一幕。他听见虚空里不明意义的窃窃私语,伴随着海浪的波涛声,于是他受到莫名的引诱,跪在地上,像突然不会走路的婴孩,又或是纯粹的动物一样,爬了过去。
“……l……lya……”他口齿不清地呢喃着,与太宰接吻,又趴下来,吻织田作先生的嘴。他知道自己正在变得虚弱,却奇异地觉得安定与喜悦。
月色浓稠得像鲜血,太宰的笑容与平时毫无二致,他手持金柄的匕首,呼唤着:“lyacusuma!”
此后发生的一切,安吾全都不记得,也无法从太宰处打听到了。但当他再次见到太宰时,出现在他面前的,还有织田作先生。
腰部以下化作触肢,除了他与太宰以外谁也无法察觉其存在的织田作先生。
“我会真正复活织田作的,”太宰甜蜜地笑着说,“你会帮我的吧,安吾。”
他或许也已经疯了吧——
安吾摩挲着星状荧石,缓缓扯开嘴角:“啊,当然了。”
无论多久,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我会带你回家的,织田作/织田作先生。
就让我们,一起拥抱着坠入疯狂吧——
仓促完成的生贺文,有些粗糙了。
一直都对克系风很感兴趣,真的动手写才发现超级难啊,那种日常中的惊悚感,还有平静叙事中一步步走向终结的无力感,以及微妙的疯狂,就……以后再试着补完叭。
最后,织织生日快乐鸭!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2021织田作生贺)拥抱着坠入疯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