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注意到背后情况时已经晚了。
赫达显然没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危险，那亮晶晶的碎片就这么畅通无阻地冲进了她周身10cm的范围，闪烁出耀眼的红光。
......完了，后手在第一天就用上了。
伊迪丝没显得慌乱，她只是不忍直视地退后一步，捂住了双眼。
“砰！”
那股裹挟着碎片的气流在离赫达皮肤表层一指宽处猛然停止，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离，随即泄力向四周散去。
但碎片没有停止，它落在地面迅速爆炸，喷溅出鲜红的火花，万幸被及时赶来的乔伊斯按在身下，避免了更大范围的破坏。
不过，乔伊斯既然控制住了爆炸，自然控制不了同一时间发生的另一个意外。
爆炸发生的一瞬间，赫达耳朵上的法阵变成了金色，一股不亚于刚刚力道的风席卷而过，带着那被地表弹起，依旧散发着魔力的碎片，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射进了汤普森的左肩。
一瞬间，血肉模糊。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呆呆低头，看了眼边缘焦黑，内里鲜红，最中间露出森森白骨的胳膊，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
怎么会，怎么会炸到自己身上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感在他意识到伤情的那刻回笼，他惨叫出声，下意识摸向伤口，却直接抹掉了外侧酥脆的表皮。
“别乱动！”
乔伊斯皱眉。她的其他意识还游走在密林的各个角落，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在此处，只能先简单下了两个治疗术，“没有用......你这是什么法阵！”
这帮老古董家族一个二个私藏上古法阵，自带难以解除的禁制，她这高阶治疗术也束手无策。
“我，我不知道好痛啊啊啊——”汤普森吓得六神无主，“我哥给我的我不清楚，救我，快救我！”
“我不要成为残废！”
“行，救你。”
乔伊斯挑了挑眉，魔杖轻轻一挥，汤普森肩膀下断开一道整齐的豁口，连着伤口的胳膊整根掉落在地。
“啊！”
这句尖叫惊恐大于疼痛，汤普森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听得现场和外面的贵族们都皱起了眉。
真是太不优雅了！
“闭嘴。”
乔伊斯饶有兴致地看了眼他痛苦的面容，慢悠悠施了屏蔽感官的咒语和简单的治疗咒。血迅速被止住，痛感减退的汤普森也活了过来，面色苍白地倚靠着灌木。
“考试期间，不准使用任何除魔杖外的外来道具。包括画好的法阵，刻入魔法咒语的卷轴等。所有使用的物品，必须保证出自小组成员自己之手。”见对方冷静下来。乔伊斯悠悠开口，再一次宣读她前不久颁布的考试规章，“所以，这法阵是你亲手画的吗？”
汤普森不语。他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不多说一句话。
“那看来是你自己画的。”乔伊斯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那相信你能独立解开上面的禁制，还自己一条健康的手臂，我就不多加干涉了。”
“不对，等等！”
见乔伊斯要走，汤普森这才彻底慌了神。考试还有四天半，要是不提早处理，他真的会变成一个残废的！
“不是，不是我......是我哥哥给我的，我犯规了，带了成品进来。”他咬牙切齿道，“请允许我家族的人进来为我治疗。”
“不用了。”乔伊斯慢悠悠从赫达耳朵上摘下耳环，对着树叶缝隙的光观察起来，“你的考试资格就此作废，稍后有人会进来带你离开，你家族派来的法师在学院门口等你。”
“不用麻烦他们进来了，你可以自己出去。”
汤普森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触犯规章只做扣分处理，你没权力直接作废我的资格！”
“法阵攻击力太过强大，爆炸后的二次攻击尚且能将你炸伤，更别说直接威力了。”乔伊斯将视线从耳环上挪下，淡淡道，“我是主考官，现因担心其余考生安危，行使特权将你开除。”
“我可是未来的侯爵！你敢！”
汤普森气急败坏，一时口不择言，将未死的父亲和第一顺位的哥哥抛之脑后，蠢得在场所有人的眼皮都跳了跳。
这就开始用权势压人了？
“真是太吓人了！”赫达懒得争论，只是适时捂住了胸口，娇弱地倒进伊迪丝的怀抱，“我差点就受伤了。”
“哎，我的伯、爵、父、亲一定会心疼的。”
她着重强调了伯爵二字，直接将汤普森的话压回了喉咙。
......可恶，偏偏他差点伤到的是在场唯一一个家族地位比他高的！
“那她呢，她也犯规了！”汤普森一口郁气堵在胸口，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向了赫达，眼里顿时射出两道光，“她也带了成品，还靠那个挡住了攻击，她也应该被取消资格，我们一起出去！”
能拉下水一个是一个！
乔伊斯皱眉，她不喜欢这种抓住别人的小错和自己的大错相提并论的人，但无奈对方说的话也没错，只能郁闷地转过头：“赫达，这法阵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伊迪丝的眉头跳了跳。
乔伊斯用的字眼是“设计”，而非刚刚问汤普森时的“画”......
"......是我画的。"赫达看了眼伊迪丝，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拿的成品，准备硬着头皮把事情应下。
她明年还能再考，伊迪丝失去了她伴读的身份，明年可不能单独进来。
乔伊斯低下头，用那双不含一点情绪的眼盯着赫达的瞳孔，盯得她止不住地颤抖，终于挪开了视线。
“不是你。”她冷冰冰地宣判。
汤普森的脸上涌现出狂喜的神情：“我就说——”
“是我设计的。”
伊迪丝向前一步，抬眼，对上了乔伊斯的视线。
那个女人平淡表情下隐藏的兴味在她眼里一览无余。但外人眼中，乔伊斯还是那副公事公办，不苟言笑的模样：“证明给我看。”
“吸收魔力，压缩，再用风力咒语弹出，没了。”伊迪丝用最简短的语言解释了法阵的构造，“就此营造类似反弹的效果。”
乔伊斯抬了抬下巴：“说得不错。”
她有些惊讶，现代咒语体系中没有类似反弹的功能存在，毕竟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魔力除非施放者自愿，无法攻击原主人。
所谓防御罩也只是吸收魔力，并没有弹走的功能，
但这个法阵倒是有意思。步骤看似只有刚刚伊迪丝说的那几个，实际操作起来只会更难。吸收的魔力多少，压缩到什么程度，如何化解魔力和原主人的联系，以及最后如何让风定向吹出，都需要极其细致的调试。
不过，哪怕在大部分学生都在学习如何运用的阶段，也会存在先行一步进入到创造领域的学生。伊迪丝设计的这个法阵哪怕出彩，运用的原理却很基本，不算太出格。
但能做到如此精细操纵魔力的人，真的只能设计这种法阵吗？
乔伊斯看向伊迪丝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欣赏逐步转变为探究。她沉吟片刻，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了口：“嗯，我信，是你画的。”
“你这个偏心的，恶心的家伙！”忧心儿子的汤普森的母亲见乔伊斯区别对待，气得站起身，颤颤巍巍用扇子指向乔伊斯留在学院里的那具躯体，“偏心伯爵之女，我儿子说的话却不信，入学考试真是不公平——”
“——但是”乔伊斯却在此刻突然转折。她视线偏向空无一人的身侧，正好直视向投影外的侯爵夫人，看得她身体猛地一颤，“但是......有些人不信。”
“我可以单方面认定你没犯规，但为了名声，你也可以选择当场再次制作一个类似的法阵，自证清白——你怎么选？”
傻子都知道选不自证啊！
赫达在心中秒答。一个成功的法阵背后不知道会经过多少次失败，耗时还长，要是伊迪丝真打算手搓一个，五天的考试时间都不够她用的。
乔伊斯的影响力还是在的，她发话伊迪丝没错，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还是不自证保险得多。
“我自证。”
伊迪丝几乎是秒答。
赫达呆滞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乔伊斯显然也对这个回答感到惊讶，她微微挑眉，再次询问：“你确定？”
她这么问只是不想给外面的贵族留下把柄，没想到伊迪丝真选了再做一个。
“坚持公平公正。”伊迪丝一本正经，“就是，让我自证，材料是不是得由学院提供？”
“纯靠刻字注入魔力也太慢了，适当加快速度，保证考试顺利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乔伊斯心里突然涌现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我可以提供给你最基础的法阵材料。”她斟酌道，“......就按你刻在耳环上的那个原料给。”
足够了。
伊迪丝露出一个符合社会要求的微笑。
“都听您的安排。”
她只是按照外人要求重复自己的法阵设计，也只是为了安全，选在进到更深的丛林里实验。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在绘制法阵过程中，她忘记了当初设计的原貌，稍微写错两个咒语，改变了原阵法的功能；又在试验过程中，“意外”碰到食魔鸟闯入，又“意外”被法阵困住，最后，她为了保证试验继续“被迫”将捆住的鸟抓出来，塞进自己的笼子里——
应该不算违反考试规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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