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轰”一声巨响……
随着城墙的倒塌,林姝婉看见无数裹着青巾的北狄兵从城墙的缺口处冒出了头,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一般向城中涌来……
孤城……
绝境……
无兵……
无粮……
连战死士兵的尸体的被他们当做弹药投了出去……
苦守了二十一天的艾城终究还是破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其实从她决定随着沈临渊北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必然会有这一刻的。此时这一刻既然来了,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从正在救治的那个伤兵身边站起身,极目去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逆着光她在那坍塌的城墙墙头寻到了她想寻的那个人,虽然已经到了这最后一刻,但那个人还在奋力挥动手中长刀拼命砍向向他围拢而去的北狄兵,高高溅起的血珠与那比血还红的残阳给那人的影子够勾了一圈金红色的边。
她欣然,她的那个自来立志浴血沙场守境安民的少年,终于成为了他想要成为的样子,成了这北地边境战至最后一口气的男人。
顶天立地的男人!
“噌”一声响,仿佛是丧钟的悲鸣!
沈临渊手里的刀断了……
但沈临渊腰侧的箭囊里还留着一支箭,沾了血的白羽孤零零地留在那里,她知道那是沈临渊为她留的。
很好!
想当年兴宁城外,那朵染了沈临渊鲜血的纸花簪于她鬓边,那是他们的开始;那今日,这沾了沈临渊鲜血的羽箭插在她胸口,便是他们的结局。
这样很好!
她提起裙,向着城墙上的那抹身影奔去……
“沈临渊……”她大声呼唤。
城墙上的男人回头……
她伸手指指自己的心口!
那是心脏跳动的位置!
沈临渊的箭法一向精准,她不用担心!那沾染了沈临渊鲜血的羽箭贯过她的心口,这样她的血与他的血就能永远混合在一起。虽然他们大概不可能死同穴了,但是这样也勉强也能算作是应了他们成婚时许下的那一诺。
生相随死不离!
够了!
她不贪心的!
墙上的男人……
搭箭……
拉弓……
弓如满月……
血色的箭头对准了她……
她笑着闭上了眼……
这已经是上天对他们最宽疏的结局!
回想她这一生,虽然将将二十年的岁月不算太长,但从林家弃女到兴宁城里的小神医,从宫城里的祸国妖后再到这艾城城下与靖南侯一同守城的侯夫人。
她上过天也入过地,生的时候追逐过她的梦想,死的时候与爱人在一起,她这一生也算尽够了。相比那些困在四方高墙里,每日饱食待死的那些躯壳来说,她真的已经算是很幸运。
在这最后一刻她在想,若有人能将她的故事记录下来,大概也可算得上小小的一段传奇……
“嗖……”
耳畔一声弦响急掠而过,她霍地睁眼,看到了那疾步向她而来的高大身影……
一
日已偏西,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棂,在明德殿的龙纹地砖上拓出斑驳的光影。明德殿内虽有着不少人,但偌大的大殿里,落针可闻静得瘆人。
突然远远地听见承恩门的方向传来三声尖利的啸鸣,年轻的皇帝一拍腿,兴奋地一跃而起,自言自语道:
“来了,他们来了!”
随着皇帝陛下的话音,明德殿的门扇突然一声“吱呀”,皇帝身边最伶俐的一个内侍谨行闪身进门,一改平日谨小慎微低声细语的模样,快步来到皇帝跟前,急急磕了个头,喜道:
“陛下,陛下,他们来了,勤王大军来了呀!”
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的皇帝闻言,眼里浮上一阵热切的光,连声追问道:
“你看清了吗?是皇叔的人马吗?是皇叔终于来救朕了吗?”
谨行也上过两年内学堂颇认识几个字,叩头回道:
“回陛下,奴才见那旗上写得是大大的‘豫’字。大军们喊着‘清君侧,诛……,诛……’。”
谨行顿了顿,拿眼觑了一下御座边站着的那个宫装丽人,才放低了声音续上道:
“诛……,诛林党!”
小皇帝兴奋得一把拽住身侧女子的手,语声欢愉地道:
“姝婉姐姐,你听到吗?是豫皇叔啊,是豫皇叔带人来救朕了。”
皇帝身边站着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宫装女子,身姿婀娜容色殊丽,那高耸的云鬓上簪着一枝镶珠嵌宝的凤头步摇,长长流苏直垂至肩,正是皇后的制式。林氏皇后姝婉低垂着眉眼,神色静默,听了皇帝的话,勉强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轻声道:
“臣妾恭喜陛下……”
皇帝终于意识到什么,忙是拍了拍林皇后的手,安抚道:
“姝婉姐姐别怕,姐姐入宫这些年为朕受过的苦流过的血,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姐姐虽然姓林,但朕不会让姐姐受这场风波所累的,姐姐放心。”
帝王的许诺,原应是一个最好的定心丸,可是林姝婉心里却半点没有感到安宁。她知道皇帝陛下天资颇是聪颖,加上这些年离乱,使得皇帝陛下与同龄的少年相比,显得越发得敏锐与早慧,若假以时日未见得不会成为一代明主。但皇帝陛下究竟还是太年轻了,这些年在宫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得又太过谨慎小心,所以一有机会,少年人的骄傲与锐气就迫不及待得想要破茧而出。皇帝陛下太想摆脱她父亲林相的掣肘,所以他选择相信了豫王,将兵符偷偷交给了豫王,让豫王前去边境调兵勤王。皇帝陛下居然相信豫王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会为了那点稀薄的血脉联系,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以身犯险勤王救驾。
可这件事皇帝陛下一直没有告诉她,谁让她姓林呢?等她知晓时,豫王已得了兵符出城多日。木已成舟,从那一刻她就明白了,皇帝陛下此举不过就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罢了。最好的结果是傀儡皇帝背后换了个提线的人,而最坏的结果……
看着皇帝陛下兴奋得微微泛红的脸,她到底也不忍心就这样戳破了皇帝陛下的美梦,就让年轻的皇帝再高兴一会吧,毕竟这五年里,皇帝陛下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往后也许也再也不会这么高兴了。
但她无法放任自己也陷在那虚假的梦里,她心里清楚地明白,豫王今日是打着诛林党的旗号入的宫。皇帝陛下将来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可测,但她这个内庭的首恶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过。按旧例她这样的祸国妖女,应该被一根弓弦缢杀在承恩门的门楼之上,悬尸曝市受万人唾弃,这是新旧势力交替时的一个标志。这时谁想保下她都会被说成林氏余党不容于世,现如今她的性命又岂会是少年皇帝的一句话就可以左右的呢?
这些年她夹在林氏与皇帝之间,既不忍心那年幼的皇帝陛下成为这场政治博弈里的无辜牺牲品,所以尽她所能地庇护着皇帝陛下,又难免被那斩不断的血脉所负累,被迫地参与到林氏的诸多谋划中去。
她既不是个大公无私的称职皇后,同时更不是林家乖顺懂事的好女儿,这些年在夹缝中艰难过活,她真是累了,好在一切终于结束了,她可以解脱了。
她展开裙裾,端端正正地给皇帝行了一个大礼,皇帝陛下有些发怔,伸手将她扶住,狐疑道:
“姝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相护臣妾之心,臣妾受恩感激,但自太后薨逝,内廷林党以臣妾为首。今林氏伏诛,臣妾断无可能独善其身。妾去后……,妾去后……,陛下若能将臣妾的尸身送往南境……”
最后的最后,她贪心了一次,求皇帝将她的尸身送去南境,她在这牢笼里实在关得太久了,她不想她死后魂魄也要被禁锢在这冰冷的地方,她想回去,想回那她心心念念的南境。虽然她心里明白的,此事于制不合,而且皇帝陛下也身不由己,最重要的是,她回南境想见的那个人,却只怕早已恨她入骨。可是她回顾身前身后,除了这,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其他渴求的了,就让她在最后贪心那么一次吧……
“姝婉姐姐,何故如此?朕说了,朕一定会护你周全的。你今日之前是朕的皇后,今日以后也是朕的皇后,朕此生就只有姝婉姐姐你一个皇后。”少年皇帝看着她道,那语气极其郑重仿佛是个誓言。
她知道皇帝重情义,她能得到皇帝这般许诺也不枉她这五年间几次舍命想护。哪怕这个许诺也许只是皇帝陛下一时念起,哪怕这个许诺永远无法兑现,她也该知足了。
“陛下爱重,臣妾无以为报,但豫王要诛林党,臣妾便是在劫难逃。陛下切莫因这些与豫王龃龉,韬光养晦才是上上之策。望陛下记得陛下还有位皇弟,而豫王他……他也姓周……”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就当这是她最后能为皇帝陛下做的吧。
她已经说得够明白了,皇帝陛下显然也听懂了,脸色一僵,迟疑道:
“姝婉姐姐是说,豫王叔他想取朕而代之?”
此文这段时间问过了两个编辑,都肯定了文笔,却说故事不合当下潮流,让我学一下当下流行的快穿脑洞等元素另起炉灶。
我却没有明白,难倒我搁笔的数年间,古言小说里已经容不下一个没有穿越没有重生没有金手指这些BUFF加成的正常女主?更容不下一段没有复仇没有背叛,只有青梅竹马生死与共的纯粹感情?
好吧,我可能真的跟不上潮流了。但是那些前一世懦弱无能为情所困的降智女主,重活一回后就真的能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了吗?就像一个高考两百分的学渣,让他重新复读一年难倒就能上北大清华了?反正这个逻辑在我这是不能自洽的,我写不了这样的爽文女主,更写不来乱七八糟各种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脑洞。
我笔下的每个人物从主角到配角,都必须是活生生的,他们身上有灰暗的地方,也有闪光的亮点,就如每个平凡的你我一样。我希望我用文字构筑起来的每条生命,他们可以不完美,但却都要像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切切实实地活上那么一回。
此文若成,便是我特立独行不为世俗所左右。此文若不成,便是我冥顽不灵倔强执拗不堪教化。
世事自来便是如此,但毁誉由人自在我心。我搁笔的这些年里已经为自己挣得了足以不为一点稿费就为之折腰的底气,所以再拾起笔来的时候,我可以做到只写我想写的东西。
此文的女主我十分喜欢,聪慧敏锐、知进退有手段、善良却不愚善、有小情更明大义,是我能想到的一个生长在古代环境里,没有任何BUFF加成的女子中最好的样子。
再次重申,此文不合当下潮流,无穿越无重生无脑洞更是半点没有爽文的特质。
全文有的只是虐得人心肝疼的感情,是儿女情长与家国大义间不断取舍,是乱世之下你我他既平凡又灿烂的一生……
欢迎同好!也欢迎想换一换口味的你!
若得三两知己相会于笔墨之中,足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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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勤王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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