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顾四的信
思思，自码头一别已半月有余。那日江风甚急，你攥着船票的手一直在发抖。记得哥哥最后同你说的话么？我说：“我没有放弃你。”这话字字真心。
是的，思思，哥哥确实从未放弃过你。你当时哭得那样伤心，却又含着笑意，眼中满是惶恐。将你送往英吉利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哥哥深知这个决定对你很不公平，可眼下我实在无力护你周全，唯有将你送到遥远的地方去。
另，山新大哥已安排妥当，船抵伦敦自有人接应。他举荐的学堂很好，只是……此去万里，你要学会自己梳头了。还记得你总抱怨我梳的发髻不够好看么？
思思，异国他乡的日子必定艰难，但望你时刻记得，无论相隔千山万水，哥哥永远都在牵挂着你。
光绪二十九年，三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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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你赴英已逾一年，想必已渐渐适应伦敦的生活。昨日路过码头，见着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忽然想起你信里说总把黄油和奶酪搞混的事。
家中诸事皆安，父亲近日欲带我赴宴，为日后仕途铺路。说来惭愧，我对这般安排竟生出几分踌躇。
哥哥这里一切安好，你在异国他乡，该花的钱不要省。
搁笔至此，愿吾妹安好。
上附钱票及英国银行存款证明凭条，手续之事已托人帮忙，只需到银行填写信息即可。地址：伦敦市ⅹⅹ街ⅹx号。
光绪三十年，五月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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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来电：家中平安，勿念。贺十三岁诞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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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冬去春来，转瞬间你已远度重洋两年有余，不知身体可否健康、学业是否顺利？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母亲和从前一般安好，祖母身体也是硬朗。父亲仕途顺遂，我亦随他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旁人赞我通达世故，殊不知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学来何等苦涩。
原想推辞父亲的举荐，专心备考科举。然四书五经之言，愈读愈觉空洞。倒是听闻山新大哥自东洋归来，说起新学令人神往。无奈为前程计，这些“狗屁”文章还得继续研读。
搁笔至此，愿吾妹安好。
光绪三十一年，三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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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见信如晤。近日一切安好，特写信与你分享近况。
文伯伯带着醒之兄暂居北平，两家仅一街之隔。醒之兄年长我们两岁，初识时总爱说教，后来与我比试切磋后便改了态度。如今我们相处甚欢，倒真像亲兄弟一般。
有趣的是，醒之兄在隔壁宅院研习的是西洋学问。当他问起我的学业时，我如实相告仍在诵读圣贤书。他直言不讳“狗屁”二字，我大笑，甚是赞同。
说来也奇，这些经史子集于我而言并不费力，圣人之言皆能倒背如流。父亲见我进步神速颇为惊讶，特意请来一位状元公考校我的学问。那位老先生对我赞不绝口，连军机处李中堂大人都惊动了。只是李大人的考校结果似乎不尽如人意，最后留下句意味深长的评价，让父亲既欢喜又忧心。
那位大人说：此儿非池中物，要么龙恩圣宠，要么凤凰涅灭。
所以，这些大人物的言辞总是这般玄妙难解。
搁笔至此，愿吾妹安好。
光绪三十二年，九月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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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近来可好？
天大的好消息！
经文伯伯劝说，父亲终于为我延请了留洋归来的先生。新先生教授的学问令人耳目一新，我每日求学都欢欣不已！
光绪三十三年，十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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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近来可好？
最近哥哥终于明白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这道理实在令人愤懑！哥哥心中郁结难平。
大厦将倾，蜉蝣撼树。思思，这些年随父亲周旋于官场，哥哥从未感到半分欢欣，反而在渺茫的未来中看见了大清气数将尽。其实这点道理谁都懂，只不过这些当官的不肯撕开那层遮羞布而已。
思思，别回来了，这个世界太黑暗，哥哥已经失去了敬重的先生了，哥哥真的害怕……把你弄丢。
搁笔至此，愿吾妹安好。
宣统三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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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安来电：及笄之年，顺颂时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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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中国的电报：公元1912年，清帝退位，中华民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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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近来可好？
如今我与父亲政见相左，恐难继续为你提供生活费用。我已离开北平，与醒之兄在顺安报考定远军校，决意投笔从戎。
虽民国初立，但时局依旧动荡。父亲现为北洋水师将领，而南方革命势力亦在壮大。思思，眼下回国恐非良机，你且安心在英求学。待祖国真正安定之日，哥哥定当亲迎你归来。
搁笔至此，愿吾妹安好。
民国元年，夏
大概就是一些民国旧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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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黎明已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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