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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01林可乐

1937年8月11日,与文醒之夫妇二人匆忙小聚过后,在段明玉的引见下,我见到了德国西门子公司的中国区代理人——约翰·拉贝先生。

我们的第一次相见地,是在市区的一家高级西餐厅里。由段明玉负责见面安排,邀请了拉贝夫妻吃一顿晚餐。拉贝先生来华多年,讲得了一口流利的汉语。我和他一起谈天说地,讨论眼下各省局势,以及西门子公司的制造产业。

段明玉对生意上的事不太感兴趣,便没有掺和进我们的谈话中,而是乖巧地坐在一旁和拉贝夫人聊些女人们喜欢的服饰与玉器话题。偶尔会进行商业互吹,又就着穿搭聊了起来,还涉及了东西方的艺术美学,相处得十分融洽。

男人和女人们互不打扰,各自谈论感兴趣的事。晚餐就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进行,好得不得了。

拉贝先生其实特别好奇我在东北的经营。我对他说原先在继承恩师家业之前,只是个毛头小子,跟前辈们学着打理生意,也就是在铁路与矿产上有投入,建过面粉厂,涉卖过烟酒行业,还做过马帮的运输生意。

“好景不长,后来恩师死于暗杀,一切重担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边摇头边叹气,“继承恩师家业没多少年,小日本来犯,满清溥仪吃里扒外,甘当卖国贼把东北卖了出去,还继续做着所谓的皇帝潇洒过日子,可苦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我们这些商人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一天碍了日本人的眼,人财两空。”

拉贝听着我的故事,感慨:“您的经历真是曲折,我为您老师的事而感到遗憾。”

林木存之可不是我的老师,“恩师”不过是我在外对他的称呼。事实上,若是可以,在养育与教导之恩下,我更愿意称他为“父亲”。

“谢谢您,拉贝先生。”我扯出一个控制完美的微笑,正在打感情牌试图拉近与他的交流。

“那么,您现在的处境是否安全?”拉贝先生道,“您是段小姐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了。若是有需要,在任期结束之前,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些庇护。”

“就目前而言,我的安全状况堪忧。您是知道的,商人争的就是一个‘利’字。总之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我手底下的产业大部分被日本人以各种理由或低价收购,或暗中抢夺……”

我皱眉,适当地流露出自己的担忧与苦恼,愁容满面,不卑不亢道,“该死的侵略者,只要林某人还有一口气在,就别想在我中华国土上肆意撒野!”

拉贝被我的情绪感染,义愤填膺:“林先生,您是个有胆识有志气的商人!”

在一旁的拉贝夫人深受触动,眼里蓄着泪水。段明玉见状,贴心地递给她一条白帕子擦眼泪,还用奇怪的目光看向我。

我被她看着心虚,讪笑一下,回应拉贝先生:“您过奖了。在下不过区区商人,斗不过那张牙舞爪的日本人,还是好好做买卖养家糊口罢!”

段明玉看向我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像是在重新打量一个陌生人。

拉贝呵呵一笑,“您果然是个真正的商人。”

我不知道他这是夸自己还是另有其意,不过这都不重要啦,挣钱才是第一位。没有钱,什么事也干不来,更不要说……【革命】。

我受够了眼前凉薄的世态,受够了饥肠辘辘的滋味,也受够了这不太平的天下。

可时代尚且如此,我该如何突破?

林木存之没有给过我一个答案,多少年了,风风雨雨一路下来,唯独顾思一直在坚定地回答:

革命,革命!

“中国有句话,叫‘四海之内皆朋友’。”我迅速抹掉脸上挤出来的愁容,笑道,“只要有利可图,在不违背原则之下大家都是‘朋友’。”

拉贝对我的胆大妄为很意外,“您和我接触过的中国人不太一样,”他盯着我,在找形容词。

我双手交叠在一起放于桌前,笑答自己是一个“风险投资人”。

拉贝站起身要与我握手,一脸郑重:“林可乐先生,您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商人。”

我也站起身,在段明玉更为复杂古怪的目光中与他握了手:“谢谢您的夸赞。”

晚餐结束后,我绅士地送段明玉回家。因为没有车,段明玉又不愿坐黄包车,于是我们俩便在夜色中缓步行进。

好在,从餐厅到目的地的距离并不远,也有人在暗中保护着我们的安全。

路上,段明玉说出了一直憋在心底的话:“我看你活得挺滋润的,卖起惨来脸不红心不跳,果真对得起‘厚颜无耻’这四个字。”

我笑笑,没有像以前那样反驳回去,与她吵嘴,“同为商人,我莫名其妙出现说是久仰大名,只为相识’,拉贝不是傻子,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我已将你的来意告诉他了,只怕你方才的言语在他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吧?”这女人笑得开心极了,嘴巴比以前还刻薄,比起顾思以前讽刺我“笑里藏刀”、“两面三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懒得自讨没趣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便洋洋得意道:“无论你怎么想,但结果看起来很不错。”

“哪儿不错啦?”

“都不错。”

她勾起艳丽的红唇,步履轻盈,笑问:“如何证明?”

我把手置于她的唇边,起了孩子心性,便神秘一笑,道:“就不告诉你——”

等着吧。

·

02段明玉

与拉贝夫妇告别之后,夜里,我与林可乐一同漫步在南京城的黄埔路上。晚风习习,街道两边的梧桐树随风挥动着叶子,在寂寞的小路上发出一串“沙沙”的声音。

林可乐将我送到家门口,确定佣人把我带回屋内了才转身离开的。我躲在房间的窗边,将窗帘掀开一角,目送着他的离去,在角落里静静注视黑夜一点点把他单薄的背影吞噬。

多少年了,我们还是没能老死不相往来。

我与林可乐的矛盾,是很久以前一点点积累的,难以调和。在公开撕破脸之前,我们还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其乐融融”。在顺安那会儿,顾思和谢琰就经常调侃我们演得一出好戏,笑里藏刀。后来到了北平,我们的矛盾就更加激化了。

其实矛盾根源不外乎两个,一是我俩互看不惯,二是我们都想要继承林木存之的一切。

其实,林木存之是我名义上的养父,林可乐的“老师”——或者说是主子?总之定义颇为复杂。不过我和他的关系却是简单粗暴——兄妹。

但是,我更愿意称他为竞争对手。

我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林家的大小姐。而他……只不过是父亲在某一天的雪夜里捡到的小乞丐,碍眼的存在罢了。

仔细想想,我和这家伙之所以会撕破脸皮,导火线还是在于林木存之的死亡。

那是1919年冬天的事了,我当时还是参与巴黎和会抗议活动的学生之一,即将毕业,也遵照林木存之的建议着手海外留学一事。

可是当我想要与尊敬的父亲来一次长谈之时,看见的却是他冰冷的牌位。

林可乐操办了一切,也以强硬的态势接管了一切。

他说:“这是林先生的意思。”

我哭着冷声质问他为何父亲会去俄国,这场暗杀是不是他精心设计的阴谋。他冷着脸,一言不发。

在这之后,我们大吵一架。我联合不轨之徒企图把他杀掉,夺回林木存之的一切。后来……技不如人,反被将了一军。

那日,林可乐收起了对准我的枪口,面无表情道:“这是林先生的意思。”

我嘲讽:“如果阿炤没有去俄国,你连渣都吃不到!林木存之钟意的向来是顾四少,而不是你这个身世不明的小乞丐!”

他却大笑不止,说,自己期待着有那么一天,能被我夺回一切。

接着,他低头附在我耳边呢喃:“但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大、小、姐。”

·

1920年夏末,女扮男装的顾思终于借顾炤的身份假死,放弃利益在暗潮汹涌中离开北平,与谢琰一同到往南京。而我也在他们离开不久,辗转至南京。

坦白说,谢琰的事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我的设计。我知道那家伙遇上了棘手事,需要援助。

谢琰是指望不上什么了,文醒之拖家带口不能麻烦,顾思和阿炤又远在国外鞭长莫及,只有我才是最适以身涉验。

况且,我还要拿回当年失去的一切!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年我虽然不再与林可乐有交集,但仍然关注着他在东北的一举一动。而他亦是如此。

我们像是闹脾气的娃娃,明面上谁也不理会谁。可一旦对方那边有个风吹草动,总是会提心吊胆。这也是后来我接手了他在东北的经营,才从老管家嘴里知道的一些事。

·

1937年8月13日,也就是林可乐到达南京的第三天,日本于上海发动战争,惨烈的淞沪会战就此爆发。

同日,为争夺主动权,我方于上海协同作战的空军,奉令向来犯的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虹口基地发起围攻,并对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汇山码头及海面舰艇进行轰炸。

14日,南京政府发表了国民政府自卫声明书》,以“中国为日本无止境之侵略所逼迫,兹已不得不实行自卫,抵抗暴力”之声明向全国宣告抗击倭寇之决心。

15日,上海传电称日军增援加强,我方战况不佳,损失惨重。

敌人来势汹汹,武器精良准备充分,前线开战不过几日,我方便陷入了灭敌无力之境。

16日,日军于退守江湾,以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为中心的据点,双方在上海一地不断投入军队。

政府大楼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气氛陷入死寂。

自然,我这边也少不了忙活。各种电报密报满天飞,一天到晚东跑西跑不能休息。各部门长吁短叹,生生要将人逼疯了。

林可乐对上海战事的发生一脸淡定,每天都不知混哪儿去干活,一会儿出现在警察厅厅长家里谈笑风生,一会儿又出现在某个司令部参谋家中把酒言欢,真是好不快活,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行踪。

8月下旬,我方军队继续向上海投入兵力进行抗战,以期再次联合突军消灭盘据地面及江上的日军。

老蒋特意对抗日第三战区进行人事调整,冯玉祥被调至新成立的第六战区任司令长官,而他自己则兼任第三战区司令长官。

战争还在继续,双方不断往上海增兵进行惨烈的交火。

在难得的午休时间里,林某人突然拿着食盒让我去请下午的半天假,说是要带我去野餐。

我警惕地盯着他温善的笑脸,转身叫人把这家伙轰走。也真是奇了怪了,政府大楼一忙起来,居然连门也看不住,尽让些阿猫阿狗溜进来。

真是影响心情。

不过我却小瞧了某些阿猫阿狗的耐心,这家伙派了个人到大楼门口守着我,自己在对面的西餐厅边喝咖啡边守株待兔。

下午的时候,我这只兔子被他守到了。

“姓林的,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呼……好吧,这人真烦!

他提着新换的食盒晃晃,微微一笑,道:“我们去雨花台吧。”

我愣了一下,问:“去那里干什么?”

“文醒之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他。”他笑着回答,很是有耐心。

我盯着他,沉默一会儿,怕他再烦人,才不情愿地点头应下了。

出了中华门,往外走个一公里左右,便是雨花台布防了。南京依江而建,地势平坦,大大小小的山包中唯独雨花台是制高点。

来的路上,林可乐指着雨花台道:“若是日寇占领了这里,那南京城真的守不住了。”

我不悦地皱眉,回道:“早在1932年的冬天,卫戍部队就针对过敌人攻打首都进行了一场演习,演习结果是守方胜利。现在的布防便是依那时构建而来的,日本人绝对打不来!”

“上海……”我握紧拳头,“会胜利的!”

结果,他却笑而不语。

似乎是约好了一样,文醒之老早就在山下等着我们了。下了车,我问他俩要去哪里,文醒之想了想回答:“去高座寺吧。”

“行。”林可乐点头。

于是,我们三个人慢慢悠悠的步行到了高座寺。

于是,我们三个人慢慢悠悠的步行到了高座寺。

高座寺乃是晋朝名刹,迄今已有近1800年的历史,历代高僧辈出,文人墨客遍达十方,据说还有不少佛法高僧与此寺结缘。不过来南京多年,我却未曾来过一次。

“据说这座寺庙被数次烧毁过,又被重建。至今还存留于此处,真让人惊讶不已。”林可乐望着幽静古朴的庙宇,感慨。

文醒之引路,把我们带到一处小亭里。此处山石竖立,入眼一片绿意,鸟儿在林中鸣叫,周遭静谧,令人心旷神怡。

林可乐将食盒置于石桌上,用衣服扫了扫石桌上细细的尘土,打开食盒,挽起袖子摆菜。

我们各自找了一处地方,形成三足之势相对而坐。

菜是家常小菜,还冒着热气。也有不少精致的点心,看着让人食欲大增。

“我们几个,真是好久不见。”文醒之慨叹,“只可惜,还少了人。”

少了顾炤,顾思和谢琰。

对了……还有林木存之。

“最近上海的战况,阿醒你是怎么看的?”林可乐忽然问。

文醒之沉默小一会儿,才紧锁眉头回答:“不容乐观。”

“何出此言?”我问。

对方长吁一口气,忧心忡忡:“日本人武器精良,有备而来。他们士气高涨,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相较之我们,虽然依靠了坚固工事进行顽强抵抗,但重武器不足,士兵素质跟不上……”

“上战场的汉子们,有的是湖北铁匠,有的是广西农民,还有的是河南放牛娃。这些年轻人,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大刀,军事受训十天半个月,连新兵蛋子都不算……”他摇着头一脸沉重,“这仗打的,分明是去送死!”

这些我未曾深入了解,只知道我们的将士在武器配备方面,确实吃亏了。

“这样,时间才拖得久一些,”林可乐声音猛然低沉,“在战场上,人命致贱。”

他的这句话,冷漠得让我心底生寒。

我讥笑:“所以啊,你怎么还不逃命去呢?”

他一点也不生气,摊着双手耸肩诡笑道:“这不是,还没享受完南京的歌舞升平嘛!”

我反是被他这样子气到,仿佛被人扯去了遮羞布:“林可乐,你说话正常点!”

文醒之在一旁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还在闹矛盾?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呸!”我冷哼。

林可乐与我异口同声道:“瞎说!”

文醒之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抛,看着我们不说话。

我又翻了个白眼。

姓林的换上忧虑的表情,接着道:“再过不了多久,我便要离国了。阿醒,现在状况不佳,上海失利只是时间问题,我希望你能早点准备。”

倘若淞沪之战失败,南京便岌岌可危。日寇虽来势凶猛,但我们拥有装备精良的德械师,首都的戍卫也早有准备,界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我明白。”文醒之回答。

他看向我,“明玉,我已经向老管家发电报了。你若是还有余力,东北的经营便拿去吧。”

我抬着下巴自信满满:“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对了,黑龙江那边,你要多加注意,切忌与日本人硬碰。”他有些无可奈何地补充,“要沉得住气,那边还有人需要我们。”

我疑惑:“是谁?”

他笑而不答,“等你和老管家联系上,自然就知道一切了。”

“包括父……林木存之的死亡真相?”

他目光闪烁,没有回答。

我紧张地望着他,“一切?”。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风声沙沙,鸟儿低语。

良久,林可乐郑重点头:“对,一切。”

他与我对上目光,凝视着我,唇齿张合,无声道——

【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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