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鸡叫声回荡在村子里。
叶芠晨起第一件事——从袖中取出钱袋。
她轻轻摇晃着袋子,里面的银两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清点一番,暗自思量:这些银两虽不丰裕,却也足以换取些许食材,支起一方简陋摊位了。
如此盘算间,她简单拾掇了下,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屋外隐约的山头,心中又生一计:
如果能在那苍茫山野间寻得几味草药,变卖换得更为上乘的食材,那倒也不错,倘若没有,采些野菜作为餐食,也能省下不少银子,总归不会亏的。
想法落定,她便在了宅内转了转,在角落发现一个破烂的篮子,便提着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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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的原生态当真是别有一番韵味,草木葱茏,浓绿欲滴。
叶芠在齐腰深的杂草丛中仔细寻找,轻提衣袂,伸长脖颈,宛如一只专注捕猎的小猫。
她用手开路穿行,费劲地拨开层层叠叠的草丛。
下一秒,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骤然呈现于眼前!
草丛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一名身着玄色蟒袍的男子满面尘土,正用手紧紧按着腰侧,鲜血不断从指缝渗出。
“啊!!”
叶芠被惊得尖叫一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悉索的声响犹如战鼓一般猛然惊醒了男人,他双眼暴睁,眼中喷薄出浓烈的杀气,转而却愣住了。
看清来人后,他松了口气,气力殆尽地道:“是你?”
叶芠感觉耳膜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去,更无心回答,只是不假思索地向前靠过去,却突然间被对方牢牢握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想做什么?”男子注视着她道。
“你、你受伤了啊,我给你包、包扎一下,”叶芠拽着他,却发现这人固执不信,于是心急如焚地叱道:“你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像是能拿你怎么样的人吗?赶紧坐下!”
男人:“看不出来。”
叶芠:“……给我坐下!”
那人身子一颤,最终妥协。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物,一层又一层,当揭开最后一层,目光顿时为之一震。
眼前是遍布手肘的细微伤痕,胸膛上汗水淋漓,最为醒目的是腰部一侧的伤口,惨烈得令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她眉头深锁,一只手悬在空中,犹豫着不敢触及。
随即她猛然从衣角处撕下一块布条。
男子眉梢轻微颤抖。
叶芠轻轻掀开那人的衣襟,露出其脊背,给对方的腰部缠上绷带,动作轻柔谨慎。
她环绕那人包扎、跪坐于地,那人的长发被高高地束成一个堕马髻,因距离过近,几缕发丝轻轻碰上叶芠的脸庞,带来不易察觉的瘙痒。
叶芠烦躁地甩了甩头,道:“你头抬高点!”
然而她忽觉手臂一紧,差点失去平衡。
她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只见那人眼神意味不明,以低沉的声音问道:“姑娘为什么要救我?”
叶芠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叶芠依然不出声。
“为何……”
“你有完没完!”
叶芠忍无可忍,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丧。
“做人乐观点行不?”
男子垂着头道:“身世悲惨,乐观不起来。”
叶芠看着他死气沉沉的脸,说:“搞得好像我不惨一样的。”
那人闻言抬头,凝视了叶芠几秒钟,随后点点头应道:“确实。”
“你看出来啥了你就确实。”叶芠觉得这人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姑娘身患绝症吗?”
叶芠:“……老娘只是脸色不好,不是要死了。”
她狠狠扯了一下布条,只听那人疼的“嘶”一声。
“包好了,我走了。”
话语落定,山间陷入一片寂静,叶芠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停住了。
她弯下身,对上男子幽怨的目光,道:“听我的,活下去,剩下的,明天再说。”
她看见那人眼眸中含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持续的消极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让你的仇人更加得意。”
经过漫长的沉思,男人终于回应:“好……”
一语未完,他只觉天旋地转,倒在了叶芠的身上。
意识陷入深渊之前,他隐约能听见叶芠骂骂咧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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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摘菜碰上了个伤人,叶芠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将人背了一路。
得亏山头离宅子不远,不然就自己现今这身子骨,半路上腰断了也不是没可能。
她将人放在空无一物的床板上,一下没注意松的快了,只听“咚”地一声,那人撞上了床头,发出一声闷哼。
叶芠赶忙回头把他挪了位置,用手伸到他鼻子底下试探,眉头皱成了八字形。
“我没死……”
那人幽幽道。
“我的天!”
叶芠被这一下吓得不轻,拔腿便往门外跑,道:“你撑住,我、我去给你找郎中!”
不出半个时辰她便拽着郎中一路狂奔回来了。
郎中为他敷上止血草药,开了帖调养身体的方子,似乎还没缓过来,喘息未定,道:“这位公子的伤已无大碍,但切记需静心休养,饮食务必清淡,切勿妄动肝火,以免伤势复发。”
其实认真听进去的只有床上躺着的那位。
叶芠则是一脸生无可恋地蹲在地上,握着屈指可数的银两,心想:这回是要彻底破产了。
郎中已是一脸和煦地拱手作别了,手中沉甸甸的银钱似乎含着心碎的声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叶芠直愣愣站着,心里有些气恼,但看着那人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语塞。
然那人却先开了口。
“谢谢你救我。”
叶芠假笑着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她正为了支摊的事一筹莫展,计划被搅得七零八落,更别提家里还添了个“重点保护对象”,让她瞬间有了种“被迫营业,养家糊口”的悲壮感。
“欸,你有心事啊?”
叶芠心绪被窥,掩饰道:“不要妄想揣度美女的心思。”
“……”
“我只是想问,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你现在能养家糊口吗?!躺回去,等你伤好了再说!”
叶芠炸了毛,前脚刚迈出去,忽而一顿,又转身步至床前,问:“把你名字告诉我。”
男人有些疑惑,道:“委之舟。”
言罢,他以指为笔,在空中缓缓勾勒几字。
叶芠微微颔首,道:“我叫叶芠,方圆百里遇到困难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委之舟刚想问为什么,却只听她说:“他们就会打你打得更狠。”
说罢她便提着篮子出门去了。
床上躺着的那位:“……”
叶芠提着篮子边走边说:
“记住你的名字了,以后不连本带利地还钱不许走人。”
半个时辰后。
委之舟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老鼠般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缓缓睁开眼,只见一个篮子长了翅膀般“嗖”的飞了进来,紧接着,一个人影如同闯进屋子,二话不说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整个人趴在桌上,脸扭向一旁,一副“别理我,我正在生闷气”的模样。
看样子像是受气了。
他素来是极重脸面的性子,内心如同猫抓般好奇,面上却如老僧入定般淡然,装作事不关己。
然而人向来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他终是按捺不住,试探问道:“你怎么了?”
哪知对面地人闻听此言,眼泪瞬间就像决堤的洪水,哗哗地往外流。
“我去买食材器具,想摆个小摊赚点外快,结果那掌柜的硬是不让我赊账,说我长得就像还不起钱的样子。”
委之舟闻言,微微颔首,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叶芠闻言更委屈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道:“我……我全部的身家都拿来给你看郎中了,结果你倒好,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在这说风凉话,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委之舟嘴角挂着一抹淡笑,悠然道:“我说的是,商家不允赊账,此乃世间常情。”
叶芠闻言,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道:“……唔。”
委之舟眼眸低垂,似在沉思,手自袖中探出,取出一枚绣工繁复、图案精致的荷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叶芠眼神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见委之舟轻轻解开荷包,顿时,银光闪烁。
他将银两倾于掌心,眸光温柔,言道:“这些银两,权当是归还于你。若你摆摊之资尚有匮乏,但请直言,勿需客气。”
叶芠心中暗忖:果真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不枉我辛苦做戏了……
实际上她把那掌柜狠狠骂了一顿。
不过收了这病患的银两,她心中有些不忍,面上只道:“多谢。”
委之舟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说道:“若你愿意,我可助你觅得一处繁华街市中的上佳铺面,让你一展所长。”
叶芠闻言,心中泛起波澜。
这人简直是……天降的贵人,移动的宝库!
她轻咳一声,道:“这……恐有不便吧,若我受了你恩惠,而累及你与家人产生误会,以为你我有关系,岂不是对你不好?”
委之舟疑惑:“为什么?”
“实不相瞒,我在京城之中,名声早已烂透,若与你有所牵连,恐遭人非议。退一步讲,若我经营不善,致使亏损,那不是更对不起你了?”
“你无需多虑。”
委之舟轻抚袖摆,“你手艺并不差,就算起步艰难,扭亏为盈也会是迟早的事。至于……”
“等等。”
叶芠打断了他的话。
委之舟扭过头看她,纳闷道:“怎么?”
只见叶芠抱着胳膊,缓缓踱步至床榻之前,微微俯身,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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