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漱石记 > 第2章 循循善诱

第2章 循循善诱

这一夜,魂牵梦萦。

纾纾醒来时顿感颊边冰冷,伸手一摸,丝枕俱是湿的。她记得自己在梦中与母亲、缨缨一起嬉笑打闹,竟不知是伤心哭了。

起身穿戴完毕,同岑湜用过早膳,两人一起往福寿宫去。

尽管先太子并未正式登基,新帝仍尊皇嫂为太后,一众先皇嫔妃为太妃,按礼,纾纾该随他去请安。

宫中石路平正,砖瓦齐整,处处俨然,无不透露皇家威严。隆冬一阵凛风萧瑟,更添几分冷酷。

纾纾跟在他身后,望着那从容背影。

他定然练习过很多遍,才让如今行姿与常人大体无异。晨阳熹微,镀一层浅金光晕柔柔弥散,他回过头来,清润面容似闲云出岫,豁然开朗,遂将手递上。

这手比昨夜看得更清,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握住,绵软暖和。

纾纾抬头见他睫尖点点光芒,像吹开的蒲公英列成一弯,眨动间又如絮飞,翩翩跹跹。

“太后随和,你无需过多拘束。”

“是。”

至福寿宫内,满屋子苦药味道,太后面容憔悴,纾纾和岑湜恭敬叩拜,她才淡淡一笑。

“听说顺安宫都是新选上来的奴婢,年纪小做事躁,若淑妃不嫌弃,我这里有个熟悉杂项琐事的丫头,遣到你宫中帮忙可好?”

不想太后开口即是为难,纾纾没有立即答话,顺着手指看向那位十**岁的姑娘,身材粗壮,长相老实。

默观岑湜一眼,他坦然坐在一旁,眉眼含笑。

“谢太后关怀,您宫里的想必是好的,不过顺安宫中大宫女已定,这位姑娘去了怕会有所怠慢。”

“淑妃多虑,这样得力的人我哪里肯割爱。待上个把月,教教你宫里那些新人,等事务都熟谙,自会叫回来。你也不必抬举她,薪俸还是从我这里出。如何?”

她的话冠冕堂皇。丫头们都是十岁以下挑选入宫,经宫苑局精心培养,各有所长。虽新遣侍主,只是历练少些,并不是庶务生分。

正当她不知何措,一副优雅嗓音落进耳朵,“皇嫂体贴,淑妃甫一入宫,确实需要人帮衬,她昨夜惊吓未定,我代为做主,一月期到,必将这位姑娘送回。”

捕到纾纾眼底一抹感激,岑湜牵起她的手,道:“弟这就携新妇告退,请太后保重凤体。”

回程路上,掌心里温度依旧,她轻轻道了声谢。

若是自己推辞,一来不敬长辈,二来不识好歹,由他来说,又将期限框好,省去诸多麻烦。纾纾思量,太后往她宫里安插眼线是何用意,正欲询问,袖中暖意抽离,他低声道:“你先回宫。”

两行随侍簇拥而上,片刻,拐过甬道,视野里徒余红墙飞檐,高树伸出几枝枯桠。

太后的丫头叫卉晴,脑袋活泛,条理清楚。纾纾打趣说:“秋棠,看看人家,多学学。”

几日过后,狐狸终于露出尾巴。

这批送来的宫娥年龄不大,很好笼络,但为首的内侍叫长荣,是混迹皇宫多年的老油条。散银子一打听,两人眉来眼去的竟是故交。

“我还听说......”秋棠弯腰与她嘀咕。

肩头一颤,纾纾惊悚道:“还有此事?”当即断定,不能作壁上观。

那时太子讣告下达全国,紧接着便是秦王登基,只相隔两日。

世人皆知,八年前储君之位在朝野中并无分歧,大行皇帝自幼敏而好学,德才兼备,比之秦王沉默寡言,更适合统御天下。许是太宗恐东宫登宝后心生猜忌,兄弟残杀,便将岑湜封邑遣去淇州,多年来,从未踏足皇城。才造就如今天子在朝中毫无根基,仕官派视为草包,宗室派看做傀儡,他举步维艰,徒有虚名。

梆子敲响,二更天。岑湜挟露而来。

纾纾坐在桌前看书,炉上热水翻滚。循声望去,他低头解着氅衣,发丝湿漉。

“臣妾参见陛下。”

他不欲将寒气渡给她,只站在门口微笑,“你知道我今夜要来?”

她将书卷挪开,略摆头,“陛下日理万机,闲人无聊。”

沏上一壶龙井,两人对坐。

削肩柳腰,素净长衫,这一身与他去岁见她时如出一辙。

薛侍郎府邸的瓦顶被大雨冲松几块,他路过时好心移弄,不想听到小娘子间的闺中秘话,那夜,正是他登基前两日,太子讣告刚下。

岑湜不似黎、定二位藩王,此二王继承父辈爵位军衔,是以当年太宗为表共建基业之功勋卓著亲封同姓兄弟。他是后来加封,为防宗室强权,只有三百府兵。

皇兄骤薨,朝局暗流涌动。远赴京城奔丧,他早料会起波澜,遂领府兵倾巢而出,待命城外。自己则趁夜侦查城内交通布局,若逢哗变,利于逃脱。

那小娘子说道:“秦王封地远在淇州,按理奔丧应到。太子薨逝突然,宗室派的军队肯定调遣不及,若仕官派想重夺大权,只能就近扶持他。秦王是太宗皇帝幼子,少时便去了封地,其母也跟随,在京城犹如无本之木,若按血缘,又属宗室,真真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能拿捏。若不想兵变,推举秦王上位,此道最佳。”

他头一次知晓,原来深闺女子也能洞察秋毫,这世间不止行走在外的郎君好谋善断,天赋此物,可遇不可求。

从漏瓦处偷偷窥伺,她披一件霜白锦袍,长项玲珑,说话时宜笑宜颦,少女可爱。

“读的什么?”岑湜信手欲翻。

“前朝诗人的选集罢了。”纾纾青葱指段覆于其上。

他翻掌一握。

仿佛这微动惊了茶叶,杯子里水纹荡荡漾漾,她垂眉轻诉:“您先解渴。”

流言说:官家弑杀亲侄才得以荣登宝座。

她自是不信。

腕上力度消失,炉膛炭火随之渐暗。

“臣妾今日听闻一谬谈,想来可恼。”

“哦?是什么?”他嘴角噙笑,手指触于右膝,上下一弹。

好似明知故问的审探。

“罢了。”纾纾拂袖起身,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气。

她嫉恶如仇,曾怨过几分他对郑繁的不公不正,陡听宫中流言,知他处境艰难,便也烟消云散。抱着一腔好心来筹商,他倒好,漫不加意似的。

“纾纾!”岑湜拽过她衫角,须臾,又扯得紧紧。

回头一顾,袖子被扯得绷直,他倾身向前,脸敷绯色,讪讪望着自己。

纾纾吁笑一声,反身坐下。

“不瞒娘子,是皇嫂散布,意在警示。”他露出难色,手指一松,“当时......我入城奔丧,甫进宫门便落层层包围。即日群龙无首,宗室派想推举族中幼子继位,遂与仕官派在勤政殿前发生冲突。危机时刻,太后懿令调遣皇城禁军,才阻止一场热战。好在事发突然,黎、定二王并未提前部兵,所以趁此段空白,仕官派想先发制人。”他看向纾纾,欲言又止。

自黎、定二王封邑,依靠着物阜民丰,几十年来,封**队越扩越壮,竟与中央朝廷分庭抗礼,族亲依势凝聚,领袖宗室,成为割据一方的藩王。太宗在时,尚有收敛,尔后先皇登基,宗室派便明目张胆招兵买马,为己私用。

历朝历代,有爵位便有食俸,而藩王又自辖一地,手握重兵,赋税不入朝廷。时间一长,堆金积玉,进而囤积良田,驱逐耕农。农民失去土地,成为佃农,或加苛捐杂税,入不敷出,便弃田逃亡,如此流民渐增。若不加约束,不施良策,但逢天灾荒年,暴乱四起,王朝倾颓,起症即现。

如今宗室派便有此端绪。

黎、定二王在封地内统辖治理多年,上行下效,惯于纸醉金迷的行风做派。又因宗生族攒,荣辱与共,所以在朝内官官相护,在民间枉法取私,不知暗地里藏污纳垢繁如几多。前些年旱涝洪灾,藩王还向朝廷请旨拨款,挤兑国库。因此,先皇即位后,一直在想方设法撤销亲王封邑,将天下都统一州县制。

只是近年来,边关势态不稳,皇帝手上的大部兵力都在各边境抵御外敌,分身乏术,无法抗衡黎、定二王。一拖再拖,竟走到今日这般局面。仕官派追随皇权,与之对立,决然不会让宗室幼子承袭嗣续。

纾纾不知他当日是被形势裹挟,还是有意入局,只能恭维:“陛下英明。您能顺利登基,实乃天道酬勤。”

他低声浅笑,目光将她柔柔一点,“果真英明?”

“英明神武。”她落眸回道,格外矜谨。

三更,杯子里的茶温,纾纾抬手剪去烛火灼黑的花芯,合上灯罩。

岑湜揉揉眉心,缓缓说道:“这些天,堂兄弟们每每在朝明目张胆以利相诱,维持现状,是他们所期,而仕官派因此远离我,不肯信任。”

他神情落寞,眼底掠过一抹不甘。

“陛下想继承先帝遗志?”她会意。

岑湜点头,“皇兄事业未竟,我当赓续。”

纾纾不懂这些与太后散播流言有何相干,他显然无力入宫刺杀当朝太子。挑起一卷发尾缠绕,顾自沉默。

片刻,泠泠语声又起:“那晚,黎定二王军队未到,而皇城禁军就在眼前,最终让仕官派占得先机。可惜临门一脚,太后却不同意。”

她诧然将眸望定。

“皇嫂誓要查清太子死因才肯在诏书上加印,别无他法,我只得答应。如今宫中流言是她在施压。”

“陛下意思,卉晴是来顺安宫监视您的?”她苦笑摇头,“我一介后妃,何故招来此等瞩目,原来是您。”

“是。我身边严密不好下手,你不同。”

这倒有趣,岑湜今夜才只第二回来,太后却笃定在顺安宫能有所获。纾纾生疑,低首细细思量。

她娥眉轻蹙,脖颈儿被屋里旺炭烘得桃红一片。

闲来无事,岑湜起身将纾纾寝居环顾一圈。

入厅,是他们所坐这张食桌,主位后头一座黄花梨嵌绿石插屏;向右,以博古架与书橱隔开,里头书案一张,用作平日研读写字;向左,紫檀雕花卉屏风前头是一张美人榻,供以休憩,再往里则是妆台、衣柜,二层遮挡的帏帐,最后通向大红寝床。

他又走了回来,见纾纾还在冥思苦想,遂掀袍坐定,笑道:“可知你,是我选定的?”

“嗯?”她未及抽出神思,鼻腔哼出疑问。

“换做旁人,我今夜道出此等秘辛,不是害怕就是诧异,而你,波澜不惊。”

因岑湜登基符合她心中推测,所以冷静。纾纾此时才反应,她并不该如此冷静。

“陛下......”她刚想辩驳几句,回念家中境况他又岂会不知,便收住声意。

薛府老翁是位校尉,其子未继家业,科举入仕,而今也有一番成就。幼年阿翁还在时,常教习两姊妹习武,缨缨每日欢喜,舞刀弄棒,很有成效,纾纾却毫无建树,遂也学父亲“弃武从文”。在岑湜看来,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她或许不曾究其深意,也无人指点迷津,却在潜移默化间培养出许多崇论宏议的见解,此乃天资。

“还记得那年父皇寿宴,你们姊妹一红一绿,一个活泼一个持重,我颇有印象。礼部将名帖展开,上头写着薛家两女,我便有了计较。”

太宗最后一次寿宴,是九年前,他去淇州前夕。

纾纾轻轻捂住嘴巴,两人初见竟是那场宴席?她毫无记忆。

灯光再弱,蜡烛快化成一滩水。纾纾脸上扫来睫影,额心好似发黑。

“想不起来就莫想了。”他挪来手臂掣住她皓腕。

这是要做什么?

她正欲抬头,余光一角藏青色袍边触来,下一瞬,腰背凌空,她惊觉人囫囵一个被他横身抱起,眼便瞪大,怔怔望着一张勾勒似的侧脸。

轻巧几步,帏帐卷得不够高,经过时岑湜微微一倾,耳廓便碰上她滚烫面颊,她像含羞草般弹开,惹得他一阵发笑。

纾纾躺在床上,心腔里头咚咚作响。

他脱去靴后,掌灯的背影有些高低起伏,终如一个伤残之人。但她从未觉他有过畏缩或卑怯,相反,他颇俱一身文人雅骨,爽朗清举。行姿仪态,不紧不驰,从容斯文,仿若松下之风,凉秋烟波。

不久归来,岑湜置灯于床头小案,脱衣同眠。

他不知纾纾相信与否,从被里捉住她的手,汗津津一层,像才洗过。

“旨意下到薛府,按常理推想,自然是你来,深得我意,皇嫂也明白。所以期待我多停留在顺安宫,除去窥探一二,也是‘要挟’的意思。”

他别过脸,一双亮眸摄来。近在咫尺,纾纾一霎时陷进他眼底。

难道他真的喜爱自己?

“陛下宽心,妾能自保。”

因太宗出身布衣,大魏并不似前朝以家族门第论长,朝中不缺寒门之子;又因太宗亲妹镇安长公主当年率娘子军大败过罕罗国,男女成见也有松动。像纾纾这般娘家不显赫的小娘子也能位列四妃,即是佐证。

她这般想,便略略能体会岑湜此贸然的情意。

然而这于岑湜,却是一项憾事。

他堂堂天子,偌大一个朝堂,竟无人可用。搭眼将名册一望,宗室派的娘子无名便罢,仕官派生怕他掌权,呈上的也都是诸如薛璘、薛玢般中规中矩的京城贵女,背后无一有大家族倚仗。

而她已是上上之选,薛铭,仕官派栋梁,他必得之。

岑湜拉过她掌心放在胸前,柔柔唤她乳名,“纾纾。”

“是。”

“君臣一体上下同心,才可朝纲严明,社稷稳定,国祚绵长。你可知?”

“是。”

手心里的汗已慢慢收干,良久,听他怆然道:“纾纾可愿与我一心同?”

她看见他眼尾洇湿的水气,委屈得像个孩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秋燥

窃玉

天才双宝的恶毒小姨

钱充好了,几点开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