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巡城的任务越来越吃紧了。
那日乔没撑到画出第五个阵法就脱力了,后向队里请了一天假,现在归队了依然浑身疲累,只能勉强缀在队伍末端。
巡城任务从早晚一次增加到三次、四次,不知道多少次,除了王宫和教会的守卫,所有人都参与巡城,轮班,必须保证一天中的任何时段都有三个小队正在巡逻。
毕竟事态严重。乔眼瞅着一只梦魔蹭着队友飞过,眼疾手快地把队友拉开。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张兮兮地盯着梦魔离开。
但才松了口气,心又提起来:它会去祸害那边的居民吗?
“乔?”队友看不见梦魔,只纳闷看他,“你怎么了?”
“没,”乔找借口,“有只蚊子。”
“哈?”
“真的,”他用力点头,状似急切地往前走,“快换班了,我们走吧。”
巡街又能怎样?
来交接的队友行了军礼,道声“辛苦了”,便快步跟上队伍,他们则留在休息区,等候下一批交接。
乔看着那队人的背影,突然这样想:
他们能看见梦魔吗?能对付梦魔吗?巡街巡的是什么?
这几天他们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把在半路上睡过去的人带回教会鉴定,如果确认是梦魔造成的昏睡症,就留在教会的阵法内。
被捡来的无一例外,面色苍白,体温偏低,没有生气。士兵们象征性地摇晃那些人的身体,没有一个人醒来。然后士兵们把人一个个抬回去,像在战场上捡尸体。
他猛一转,脑袋甩得拨浪鼓似的,试图把这些想法甩出去。
“小伙子脖子不舒服?”面包店的大叔乐呵呵地,开着玩笑给他递食物。
乔慌慌张张地接过,尴尬笑笑,抬头时正瞥见周围的店面。整条街一半的店铺都关闭了。尽管梦魔是情绪的产物,无论哪里都可通行,人们还是下意识觉得家里最安全。
“大叔不怕梦魔吗?”他问。
“那个啊,”大叔摆摆手,“我开店开了十多年了……再说吧。”
巡城告一段落,他刚回小院,就被师父抓去挖野菜。
“不是野菜,这是我种的!”乔温师父抓着一把小锄头,在头顶晃来晃去,乔都担心他会不会一锄头砸到自己脑袋上。
种菜确实很明智,现在王都的居民大都闭门不出,在家里就靠储备粮和过去发放的种子。王都中心有仪式保护,梦魔尚且如此猖狂,让人不敢想象外围的情状。商品流通自然也就断了。
如果能把恶魔赶走……
乔蹲在菜筐边,盯着不远处的树开始走神。
前些日子他还不清醒,仪式者的话倒是记得格外清楚:“如果有了愿望,可以来找我做觉醒仪式”,之类的。
他没有忽略自己说“没有愿望”时的那股不甘。
但他也记得觉醒仪式的风险,这也是师父不愿意给他施加觉醒仪式的主要原因。愿望不够强烈,就没有办法挨过精神干扰,或许会患上精神疾病。
“我可不想养个小傻子。”师父说。
可力量很重要。
我想要驱除梦魔的力量。
2.
仪式者出事了。
大家赶到时,教堂中央的三位仪式者倒在一起,面上皆是痛苦的神色。上空漂浮的黑色梦魔带着不祥的气息,昏睡症病人同样被放在教堂,身上盖着白色床单,显得上空的黑越发浓郁。
乔温变了脸色,挥手:“准备仪式!”
乔知道这指的是小型的驱除梦魔仪式,最好的做法是由一部分人稳住昏睡症病人的情况,另一部分人驱赶、打散梦魔,就像以前一样。
但是——
王都原本一共六位现役仪式者,约书亚昏睡,一位受了外伤,如今又有三位人事不省,人手已经不够了。
乔温也意识到这一点:“我来!”老人上前一步。
一位。
“老师,我辅助你!”杰西卡显然看到了梦魔,抬头时背后都像在冒火。
两位。但杰西卡的仪式已经生疏了……乔跑出去,片刻后又将坐轮椅的仪式者推进来。
梦魔照理是没有目标的。现在却像是目标十分明确,在上空停留片刻便朝着一个方向离开,就算被打散,黑气流动的方向依然是一致的。
这是为什么?
乔不解,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人想这么多。他不错眼地盯着三人仪式的方向,抓着武器的手渗出冷汗:
“我再去找人!”
另外两位仪式者会在哪里?或者,还有别的仪式者吗?等等,或许可以找……不行,太远了……
他正准备问其他仪式者的去向,却听见有人喊,转头:
“我来啦我来啦!”亚萨边招手边从门外跑进来,路过乔时神色有些古怪,但依然喊着,“加我一个,我来帮忙!”
乔不明白那个表情的意思,摸摸鼻子。
尽管是临时组建,但或许因为几位都是相当强大的仪式者,又或许梦魔意料之外的逃跑举动,事件居然很快就结束了。
快得让人想要担心事件的后续。
亚萨也累了,喘匀气,突然想起一件事。
“乔,你不是会仪式吗?”
声音在教堂里格外响亮,还带回声,听在人耳朵里,竟然像“吗、妈、嘛”几个不同的音。几人都俱是沉默。
乔扶额:我不会啊。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
乔后来才反应过来:外城区的梦魔肆虐相当严重,当地民众不得不搬到教会附近,等待教会安排住址。其中也包括亚萨家。
所以那天晚上才会出现得这么快吧。
亚萨的临时房间成了书堆,各种书籍乱七八糟在地上、床上摆开。乔边问,边踮着脚走,好不容易找到可下脚的地方,坐下。
“哗啦。”背后的书倒了个干净。
亚萨瞥他一眼:“给我扶好。”
是是是。他边扶,边重问了一遍:“为什么觉得我会?”
“就是感觉,”亚萨合上书,这回倒是正经转头看人了,“你不会才很奇怪吧。”
所以说“感觉”这种玄乎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参考价值啊?乔腹诽。
“你看,你师父是乔温大祭司、认识大殿下、能看见梦魔,还追查梦魔……”亚萨一条一条给他列,一边列一边吐槽,“你一个普通人怎么敢的啊,也不怕睡死过去……”
其实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比如乔认识树族、还能调用树族的能量。
亚萨垂下头,无意识抚摸书脊,继续这些天的迷茫:树族的事,该怎么办?
乔没察觉到对方微小的情绪变化,见对方不再说话,便提出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问题,也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他坐正,表示自己很认真:“你是怎么觉醒成为仪式者的?亚萨。”
“我吗?”亚萨回过神,挠挠头,不太确定地道,“被父亲施加了觉醒仪式,然后,觉醒了?”
“精神干扰呢?”乔凑近问。
“那种虚假的东西没有记的必要,”对方答得很干脆,眉头却皱着,“反正不是什么好记忆。”
“干嘛?你想做仪式者?”亚萨有些警觉,“没准备好不能做,记不住自己的愿望也不能做,不然小心变成疯子!”
好像比变成傻子更加糟糕。乔没什么紧张感,不忘跟其他人的说法做个对比。
“你想成为仪式者,是因为恩、柚木吗?”还是没办法不提起树族。
亚萨完全放下书,转向他这边:“因为柚木她走了……所以你想接替她,帮她做完未尽的……”
表情很认真,话很生草。
“是我自己想,”乔有些无奈:这人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而且,柚木会回来。”
“这是你乱想的吧,怎么可能回来啊……”亚萨低头消沉,“就算回来,我们也没脸接受树族的帮助吧。”
不是这样。乔想反驳,但一时想不出要怎么反驳,只好按住那些想法。
“你就当是我乱想,”乔握拳,“总之,我要成为仪式者。”
3.
那年他们十一岁。
“让我来画真的没问题?”
约书亚盘腿坐在地上,上身袒露,笑得轻巧:“没问题没问题,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乔抓着笔,满脸纠结。
“反正只是画个形,之后师父还会再画一遍,不会出事的啦。”约书亚拍胸脯。
后世记载大殿下约书亚是千年不世出的天才,就是因为今年的觉醒仪式。
但果然还是太早了。
乔坐到约书亚面前,皱紧眉头,欲言又止;正主看他两眼,额头往他这儿一碰,两个人又莫名笑起来。
觉醒仪式是成为仪式者的第一步,通常由现役仪式者为受试者绘制阵法,引导其沟通自然,首次感知共鸣力——“恩惠”的存在。阵法往往被绘制在心口或脑门的位置,觉醒过程又伴随可怕的精神干扰。所以,一旦失败……
“有必要这么早吗?”乔笑着笑着又开始担心,“这是唯一的机会,你才十一岁啊……”
“放心好了,”约书亚眨眨眼,“我有很重要的愿望,想要实现。”
“愿望会支撑我,我会守住它。”
乔找到那位仪式者时,对方正在树下看书,专注的神情让他想起了柚木——几个月前遇见的小树族。
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他低头,自嘲似地笑。
“你身上有树族的祝福。”这是柚木说过的话,是柚木信任他的理由。
几个月究竟是多久呢?他有些恍惚:足够结识朋友,然后分道扬镳;足够追寻历史的真相;足够梦魔从出生到在城市里泛滥成灾;足够整个国家睡去。
于是力量成了必需品。
乔在门口站得太久,仪式者已经注意到他,扭头:“准备好了吗?”
不知道。但他愣愣地点头。
一年前的存稿发完了,后续大概缘更,感谢看文,拜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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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乔的觉醒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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