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宝莲里温养灵魂的日子安宁却无聊,哪吒和敖丙关在里头,便只是两颗珠子,每日只得呼呼大睡,要不就是转来转去,外头人只能看到一道红光一道蓝光互相追逐,无趣得很,倒也不见哪吒整天闹着要出来,和他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至于那敖丙,也无人与他相熟,只晓得这条小白龙身蕴灵珠,与哪吒不知何时成了玩伴,还差点拿冰活埋了陈塘关。
李靖夫妇和太乙真人还对此事灯下商量一番,李靖推测哪吒之前也有过没得出去的日子,说不定正在宝莲里搞破坏只不过法宝厉害外头看不出来;殷夫人猜测他们是否在踢毽子,毕竟吒儿最喜欢踢毽子了,按理说敖丙是灵珠,承受得住哪吒的天外飞脚;太乙真人拍了拍胖肚皮,照他对这恨不得闹个天翻地覆的混球魔丸的了解,这瓜娃子不可能这么安静,难道是想装乖然后来个大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猜来猜去也没个准,又不能打开宝莲,把两个珠子拎出来看一看瞧一瞧,万一碰着了,这可是要伤了魂魄的,再加上李靖夫妇忙着重建陈塘关,更别说事情一堆还能慢慢悠悠的太乙真人,掉了的修为要捡回来不说,还得去找罪魁祸首师弟免得他再拾掇出什么幺蛾子,还得给哪吒建祠,凭人间愿力给他重塑真身,此事也就暂且搁下,等有空的时候再说。
他们倒不担心哪吒的安全,天劫已渡,生死大劫已过,谁还奈何得了这小魔星?而那敖丙,似乎也没有伤他的意思,两颗珠子玩得好好的,只要他们不偷溜出来,天下太平,偷溜就更难了,七色宝莲要不是凭太乙真人早就不知道忘到何处去的密匙开启,要不就是凭太乙真人的指纹,凭他们俩内部想要打开,是绝无可能的。
“毽子没得踢,宝莲出不去,敖丙闷兮兮,小爷好无力!”他人眼里的赤红珠子在敖丙眼里还是那个海边遇见的孩童的模样,撅着嘴儿,头枕着手臂,半浮在宝莲里还不忘架着腿儿,脚丫子几乎要踹到正在打坐的敖丙脸上去。
敖丙在他突然袭击的时候轻巧抬手袖子一挡,面色不改继续运行大周天,看着正经极了,哪吒却抱着自己的小脚丫子几乎跳了起来——敖丙挥袖瞬间在他脚心弹了个镚儿,虽然两个人没了身体,但三魂七魄还记着身体的记忆,倒也不算疼,只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下,被他碰到的那块敏感的地方又麻又痒。
哪吒气鼓鼓地盘腿坐了起来,腮帮子藏着气儿,又染着血气旺盛的小孩子才会有的红晕,像个大桃子,他倒没有继续打搅敖丙了,上次敖丙差点走火入魔,也吓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星了,就算会和敖丙生气,敖丙依旧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且这种和父母之外的人生气的感觉,对哪吒来说很是新鲜,而且等敖丙练完功了会来哄他。
敖丙一向自律,便是没了肉身,只剩了个魂儿,每日该练的功也是好好练,只苦了对修习法术还有些兴趣、对练功毫无兴趣的哪吒,哪吒虽然气他雷打不动地坚持着什么狗屁练功时间,导致他可怜的朋友每天只有寥寥几个时辰能和人唠个嗑玩上一玩,其他时间百无聊赖,但敖丙铁了心不搭理他,他除了自己蔫巴了,也不知道能做些啥。
哪吒打了个哈欠,眼中雾气缭绕,无事可做怎么办,只得睡觉咯!但看着敖丙这般安稳地练功,脾气坏的魔丸到底不高兴,一咕噜爬到了敖丙腿上,这地儿倒是好,小家伙抓着他的衣角蹭了蹭,丝丝灵气浸入赤红的珠子,在圆润的表面晕开冰蓝的图案,就像妙笔点缀上去的纤细霜花,他却不自知,在敖丙腿上窝成了一个团,安心地睡了过去。
待他睡熟了,长着龙角的青年才长舒一口气,暂停了练功,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缩起来的软软弹弹的小肚子,撩起了他双髻上垂下的红缎,摊在白皙掌心的柔软布料上的赤红仿佛要侵入他的皮肤之下,哪吒不自觉溢出的魔气也在浸润灵珠,只他不知晓罢了。
之前脾气暴躁的魔丸当然不是这样生闷气,而是直接气呼呼的一掌就拍上了敖丙的肩,他的一掌哪是小猫小狗轻轻挥过来的小爪子,又没有乾坤圈压制,一掌下去,要不是还在七色宝莲里,敖丙差点被他打得魂飞魄散,喷了一口血出去——魂魄哪来的血,都是流失的灵力,什么都不怕的哪吒怕死了,周围又没人,他气得自己撞宝莲外壁,要知道宝莲看着小小一朵,内里乾坤无限,又是能困住混元珠的法宝,哪吒撞上去,自己也哇得吐了好大一口血,疼得要命,眼里就含着泪了。
敖丙恢复过来看他掉眼泪,还以为他是疼哭的,忙过去瞧他,被突然变成了青年模样的哪吒抱了个满怀,完全不一样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给你道歉,你别疼。”
两个灵魂相触并不是没有感觉的,魔丸魂绕的赤红光芒看着炙热到仿佛要灼伤人,敖丙触碰到的时候却只感觉温暖,哪吒的话听着没头没脑、甚至带着股傻气,但是发自其心底,是心疼他刚刚受的一掌,他知晓的哪吒明明是从不道歉的——敖丙能看见哪吒在空中微微飘动的黑发,被他周身火光镀上了一层红芒,却看着很是柔软的样子。
但他不止想看到哪吒的后脑勺,他藏起的一面说不定含着泪水不肯给人看,就像对着石头抹眼泪那时候一般,于是敖丙温声说道:“你放开我。”
哪吒乖乖放开了他,敖丙才看见了他的眼睛,眼角艳丽的妖纹衬得他眼角发红,纵然眼中没有一点水光,看起来也委屈了三分,嘴角还挂着血痕,见敖丙靠近惊讶地睁大了眼,两人眉心相触,混元珠合二为一的本能让两颗珠子飞速绕转起来,赤红和冰蓝的光芒融在了一起,一时间两人忽冷忽热,感觉很是奇异,但不过一会儿,流泻出去的力量便被吸引了回来,敖丙闭眼打坐引它们归体,哪吒有模有样地学,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睁开眼,发现两人还保持着额头紧贴在一起的样子,哪吒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敖丙低下了头,俱是没有看到对方白皙脸庞上染上的异样红晕或是发烧的耳根子。
总之,这次惊吓过后,除了“作诗”或者做些不伤大雅的小动作,敖丙练功的时候哪吒也不会怎么闹他,敖丙也会稍微给些反应,而不是像个冰雕一般一动不动了。
但要是能安于现状,哪吒也就不是哪吒了,他跃跃欲试想要趁太乙真人来看他们恢复得怎么样的时候溜出去,前几次太乙真人打开宝莲,他仔细观察过宝莲的开合,很有自信能顺着溜出去。
上次和敖丙相融的时候,哪吒不小心……真的不小心窥见了一点敖丙的记忆,毕竟魂魄就是这样重要的东西,承载了非常非常多的东西,当然包括记忆,那时候他们俩的魂魄都快黏一起了,哪吒一走神这不就看到了一点了吗!
从此哪吒就知晓了,敖丙是比他还小一丢丢,但龙族简直作弊,还是颗蛋的时候就有记忆,敖丙千年未孵化,按他有神识开始算,该是一千多岁才对,怪不得他修炼得这么勤快,还是颗蛋的时候,那条不死心的老龙就天天给他念咒,好好一颗灵珠都给念呆了,而且三年了!从来没出去玩过!也没有感受过欺男霸女的快乐!明明没有享受过恶龙为祸人间的“特权”,却老是为自己龙族的身份遮遮掩掩,唯一一次干坏事,还是想埋了朋友的家,最后肉身也没了。
连小魔星哪吒都忍不住唏嘘,好惨一敖丙,更加深了哪吒想带他出去玩的想法,当然,还有就是要是敖丙不配合,把他拉住了,他可跑不了。
哪吒本来做好了要说服敖丙好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他一和敖丙说,看着特别正经、不像个坏事惯犯的敖丙就点头同意了,已经习惯了出去一趟就像是个罪人的哪吒诧异极了:“你怎么同意了?”
“你是我的朋友,朋友想做的事情,不是应该陪他去吗?”敖丙反问道。
很有道理,哪吒点了点头,总是龇牙咧嘴、瞪大眼睛吓人的小脸上却荡开了开心的笑意,他果然没看错敖丙,敖丙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敖丙是他独一无二的朋友!
哪吒的计划很简单,他们虽然是魂魄,但敖丙还能练功,其实还是能用法术的,他们扯一点力量装成两颗绕着转的珠子,把自己尽可能变小就可以溜出去了,反正在旁人眼里,宝莲里的就是一对珠子而已,等那点力量消失,太乙真人发现了不对,他们就溜回来,乖乖被拎进去。
虽然计划简单,但是很完美地考虑了哪吒父母的感受,竟然还有溜走后回来的后续,若是李靖夫妇听到了,应该会很欣慰吒儿终于知道考虑别人感受了……才怪!
太乙真人一打开宝莲,两颗珠子一溜,他就发现了不对,气急败坏地叫来自己的猪猪想要追上去,没想到猪趴着打了个哈欠,自从当了次哪吒的风火轮,太乙真人明显感觉到心爱的猪猪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总觉得它在惯着他那臭徒儿,这不,这次哪吒敖丙溜了,它还罢工,走路摇摇摆摆,连飞都不肯,明摆着是故意放走他俩。
李靖夫妇不在府内,其他家仆既是不敢碰脆弱或者说危险的两颗珠子,又是没有一点术法,就是颗珠子也逮不住,太乙真人抛出了江山社稷图也没用,哪吒已经吃过了这图的教训,拉着敖丙就是一闪,敖丙想了想现了龙形,让哪吒骑在他身上飞出窗了——当然,在凡人眼里,只是一颗珠子黏在另一颗珠子上而已。
太乙真人眉头跳了跳,拂尘一甩就要走出去,哪吒怎么闹没关系,万一给他建好的生祠倒了可不好,没想到陈塘关百姓对他很好,才建不久,香火旺盛,已凝聚了大量的愿力,很快就能塑出真身,他的徒儿可真真是个魔丸,不管不顾,要是破坏了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身体了。
他刚想走出去,肚子就撞了撞腿,感觉不太舒服,再看那头不干活的猪,揪着它的耳朵上了它的背,也噗呲噗呲飞走了。
哪吒骑在敖丙身上,和踩着风火轮感觉不同,风火轮和他同心,指哪儿飞哪儿,但敖丙是一条龙,有自己的想法,哪吒坐在上面只能随他去哪儿。
他们穿梭过薄云,此时正是黄昏时候,云也不再是白白的模样,而是被金光渲染得灿烂,哪吒曾无数次在墙头上看到这样的黄昏,但是和它们融在一起是第一次,那些金光也落在了他身上,敖丙身上,白龙的鳞片似乎也闪着金光。
他在飞翔!
哪吒一点不怕掉下去粉身碎骨,变成辣椒粉,极为放松地张开了手,风吹得敖丙的须发飘动,也吹得哪吒的头发飘动,如果此时混天绫在,应该也会吹得彻底舒展开才对。
他们下方是笼罩在暮色中的陈塘关,修复得差不多,和之前差别也不大,哪吒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看——
“那是什么,小爷从没见过,敖丙,我们去那儿看看。”
袅袅烟雾升起,人来人往的,什么好地方,哪吒之前可从没见过。
敖丙便载着他往那边而去。
“哪吒……”哪吒念着牌匾上的大字,三个字能认识两个,还是因为他的名字自己知晓,所以最后一个字是什么?
“是庙。”听到可疑的迟钝,还有哪吒望着牌匾皱着脸的表——刚刚小孩子模样的小短腿可夹不紧龙身,哪吒现在是青年的模样,但看他表情,却能想象到小哪吒插着裤腰看牌匾一脸苦恼的样子,敖丙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没等他问便解决了他的疑惑。
“哪吒庙……和我有关系吗?”哪吒很是疑惑,拉着敖丙就走了进去,来往的人们没有发现两颗珠子路过,还在虔诚地上香。
哪吒二人直接走向正殿,殿内供奉的竟然是哪吒的雕像,脚踩风火轮,手拿火尖枪,乾坤圈挂在手腕上,连身旁漂浮的混天绫也雕琢了出来,还有六只手,看着威风凛凛,很像个被供奉起来的神仙,哪吒看着觉得挺好地表现了他的帅气,旁边的小女孩还拉着袖子指着他的雕像:“娘,小哥哥……”
声音很熟悉,正是他救过的小女孩,她身旁的妇人摸了摸她的头:“没错,是救了囡囡还救了陈塘关的小哥哥,囡囡也要磕头许愿,哥哥就会复活。”
哪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建这个是为了他的肉身,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敖丙呢?
他拉着敖丙的手在庙里逛了一圈,没有敖丙的雕像,他知道了,一定还有个敖丙庙,于是上了墙头眺望,也没有敖丙庙,他好像知道了什么,看敖丙的表情,还是那么从容,好像早就料想到了一样。
哪吒突然就生气了。
这算什么,给他一个人建庙,却不给敖丙,难道要他一个人复活吗?
他猛吸一口气,张嘴就要吐出火焰来烧了这庙,却被敖丙拦住:“这里有人。”
敖丙知道,如果真的烧死了陈塘关百姓,哪吒就又会被认为是妖怪了,并不是只有哪吒看到了他的记忆,他也看到了那个被扔了一身烂菜叶、被刀剑加身、被称为“妖怪”的孩子。
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不得见人,一样的孤寂,好不容易哪吒成为了陈塘关的英雄,救了陈塘关百姓,被感谢,被拥护,怎么又能破坏这样的情况呢?
哪吒到底没有失去理智,只是一时怒火攻心,再加上敖丙在他身边,有灵珠在旁,他更容易冷静下来,但若是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他就不是哪吒了。
这时候太乙真人赶到了,很好,一切安好,他猪不停蹄地从李府出发,直奔哪吒庙,就是为了看他的暴躁徒弟不会连自己的庙都拆了吧,没想到一路过来什么事都没发生,再一看两颗珠子都在墙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之还无事发生就好。
“我身体什么时候好?”赤红的珠子从墙头跳下来,蹦到他肩上问,在敖丙眼里则是另一番景象,哪吒揪着太乙真人的耳朵说话,就像是太乙真人揪他的猪的耳朵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太乙真人望了望殿内的雕像,雕像表面都泛着光泽,好像差不多了,再加上哪吒自己跑出来了,就教他:“你去你雕像那边,像吸气一样,吸出来就行了,速度快点,别漏了。”
“知道了,怎么这么烦。”哪吒说完便返回了大殿,猛一吸气,金色的愿力像是流萤一样一点点从雕像上升起,汇成了金色的河流被他吸入腹中,他拍着肚子好像吃饱了一般,一蹦三尺高地往敖丙那边去,扣着他的脑袋就把嘴里含成了一颗金色的小珠子的愿力送了过去,他凝得够实,小小一颗,龙族进食又是张大口吸一大口海水顺便吞鱼吞虾的习性,喉咙口被哪吒的舌头和金珠抵着,难受极了,敖丙下意识地吞了进去,只感觉腹部一热,浑身都被一股新的力量充盈了。
太乙真人只见两颗珠子挨在一起后,竟然是灵珠开始发生了变化,暗道不好,只能大喊:“敖丙,飞!”
敖丙飞了起来,幸好他走得够快,不然哪吒庙被他压塌了不说,还要庙里伤着陈塘关的百姓,但他□□凝实得太快,哪吒都还没来得及跑掉,白龙张开嘴,嘴里就是一颗赤红的珠子,在他嘴里滚来滚去,还说着:“敖丙,这地方不错,下次我就在这儿睡觉……”之类的胡话。
太乙真人看着云雾中的白龙,叹了口气,还能干啥子咯,这不是劫是什么,好不容易给他凝聚的愿力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送给了灵珠,活该这瓜娃子用副乱七八糟的身体,以为这愿力还能再来一份吗?
只听说过情劫,还没听说过友劫的……
这混元珠!就是麻烦!
“哪吒,为什么要把愿力给我?”回李府的路上,敖丙问他。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哪吒很不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么傻的问题。
敖丙忍不住想起天雷里哪吒问他那个“你傻不傻”的话,很想把这句问题回给他,但是不知怎么的,他什么都没说出口,而是在龙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奇异却依旧能看出是微笑的表情。
《哪吒》电影同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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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饼渣】珠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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