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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善炭】最后的柱

“香奈乎大人真是太乱来了!”

中气十足的女声把和也从睡梦中惊醒,他翻了个身,朦朦胧胧的视野里只能看到对面床铺上坐着一个人,黑色的长发梳成马尾,发饰颜色斑斓,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蝴蝶?

他陡然清醒,目光逐渐聚焦到那位双眸紧闭仍然正襟危坐的女性,尤其是看清那礼貌性的微笑,那笑容叫和也内心发憷,咬着嘴唇想到底要不要打招呼呢,毕竟他已经醒了还装睡实在是不好,但是说些什么呢?

“是和君吧?”没想到的是,是这位花柱大人开的口。

“是、是的!”和也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模样局促,“抱歉,刚刚没有注意到您!您是眼疾发作了吗?”

“没错,香奈乎大人也要学学和君才对,乖乖治伤吃药,现在已经是甲级队士了呢。”蝶屋的葵小姐插着腰,毫不客气道。

花柱栗花落香奈乎只是微笑颔首,看来是不会遵从的样子,却把头微微偏过来对着和也询问道:“和君已经是甲级队士了,很有希望成为柱,请加油。”

“您谬赞了!这是不可能的,像我这样才能普通的人,还差得远呢!”和也拼命摇头,几乎都要牵扯到伤口了,脾气暴躁的葵小姐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就像雕塑一样,不敢动弹了,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但这也的确表明了现在这一届队士的心态,自古以来每届柱都有九人之多,目前鬼杀队只有三位柱级队士,按理说有六个空位之多,很是激励人,但众所周知的是,这三位都是经历过和鬼王的终极一战的人,个个实力拔尖,在老一任卸任的时候,毫无异议地被授予了“柱”的荣誉,和他们这些享受着前人带来的便利,只是帮助扫荡剩下的鬼的人是不同的。

包括他的老师,前任水柱,虽然相处时间极短,但就这短短两年的时间,让他相信富冈老师这样的才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他们是绝对做不到那样的。

“在柱合会议上,你已经被推荐为柱预备役,推荐人是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栗花落香奈乎。”花柱平静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对和也来说,却不啻于一道惊雷直接劈顶,三位柱都推荐了他,而他甚至只见过其中两位,为什么呢?

“我,我……”他拧着两道眉毛,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必介怀,你的老师是富冈义勇。”花柱的声音依旧毫无波动,却在吐出下一句话的时候,有了轻微的波动,“而且,有一个人也推荐了你。”

和也不禁有点迷惑。

谁?

这件事情困扰他得厉害,伤好了以后新的任务就来了,在出发前一夜,他就去了最喜欢的那家偏僻的料理亭,准备大吃一顿排遣一下心中的郁闷。

天好冷,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飘到和也的肩上,甚至往他脖子里钻,他把围巾缠得更紧一些,其实调整呼吸可以抵御寒冷,但是和也很固执,休息时刻他并不想保持全集中的呼吸,大冬天的时候如果不冷得发抖,看起来就像鬼一样。

不过这不妨碍他脚步飞快地奔向在蝶屋里还念念不忘的料理亭。

空无一人的料理亭里只有老板一个人,正在柜台后忙忙碌碌似乎在煮些什么,和也进来了还觉得纳闷,落座了才问:“没有客人,老板煮了不会浪费吗?”

“和君这不就来了吗?”老板包着头巾,忙得满头大汗,还能抽出心思来问他,“菜单和君都知道,今天想要吃什么呢?”

和也把因为囊中羞涩一直没点过的菜都报了一遍,远远超出他平常能花的钱,甚至点了酒,这下安静地记着菜单的老板都发觉他有些不对了,惊讶地问:“和君今天竟然要喝酒吗?”

把围巾折叠好放在木桌上颓废地把下巴垫上去的和也郁闷道:“对啊,有些烦心事,怎么说呢,厉害的前辈推荐了我成为他们的同事,虽然觉得很好很兴奋,但是觉得我有点配不上,毕竟前辈们真的都很厉害!”

“和君即便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前辈们的眼光,既然前辈们认可了你,就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老板给他端上了一碗月见荞麦,笑道,“这碗就当我请和君的,庆贺和君得到了前辈们的认可,至于和君点的那些,大病初愈不应食用的。”

和也看着那特制的大碗很是感动,热气蒸腾起来把他鼻子眼睛都熏酸了,他吸吸鼻子才道:“老板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老板噗嗤一声笑起来,语气轻快道:“嘛,和我的料理一样,都是秘密配方。”

虽然他的声音沙哑粗犷,面容可怖,但是却叫和也内心暖暖的,他大口吃着荞麦面,吸得呲溜呲溜的,连汤底都喝完了,只觉得浑身暖洋洋,走出门去的时候,外头还在下雪,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拢了拢羽织才继续往外走。

枝上新雪压旧雪,石阶湿滑,这一片街区都笼罩在朦胧夜色中,唯有那家小小的料理亭还亮着灯,橙黄的灯光看着便暖洋洋的,和也情不自禁地看了好久,才打着哆嗦扭头往回走,好像还撞到了人。

“抱歉!”他一激灵忙不迭大声道歉,但对方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匆匆向前,和也疑惑地转身看去,就见他掀开料理亭的帘子走了进去,灯光下那金灿灿的高马尾格外醒目,因为动作快扬起了漂亮的弧度,就像甩出去的鞭子一样。

这个人难道就是老板等的人吗?

大概外面的空气太过凌冽,被冻僵的和也脑子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老板其实在等人这个可能,他用冷冷的手拍拍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突然发觉少了什么——啊,怪不得这么冷!他把围巾给丢在料理亭里了!真是白痴啊和也!

他匆匆奔回到料理亭,掀开帘子却没见到人,傻乎乎道:“老板,我回来拿围巾……”

就见柜台后人影攒动,似乎有什么骚动,半响归于沉寂,老板没有露面,只声音更沙哑了:“咳咳,我没动,应是还在桌上,你记得拿一下。”

“好的!”和也拿了围巾出去,还不忘提醒一句,“老板,天冷了注意身体呀!”

他刚出去,料理亭的灯就灭了,叫和也摸不着头脑,那客人是这么快走了吗?但他没空细想这些,因为和也专属的头上秃了一块的鎹鸦突然飞了过来,和他这样说道:“和也和也,主公下达的任务,前往牛尾山调查!”

“诶诶,不是说让我去消灭在紫藤花家的田地附近作恶的恶鬼吗?”和也更加困惑了。

“雷柱当时正在紫藤花家休息。”大概是知晓他肯定会问,主公竟然还告诉了鎹鸦原由。

和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雷、雷柱?”

要说剩下的三位柱里,和也最憧憬的是谁,那便是雷柱了,除了前不久刚召开的柱合会议,这位柱几乎没有回过鬼杀队,一直在外奔波,忙着除尽恶鬼,在鬼杀队内部也风评极好,只是很少有人见过他,因为速度太快了,据村田说,雷柱最醒目的就是金灿灿的发色,比阳光下的麦穗还要耀眼,见过一次就很难忘掉。

和也暗暗想,雷柱这样快的速度,再配上金色,岂不是就和一道闪过天际的金色闪电一样吗?

被自己的设想逗笑了,他又觉得自己的心实在不够静,对不起老师的教导,默念了几遍清心静气,才恢复成了比较平静的模样,趁着夜色,往牛尾山的方向去了。

等到和也再回到鬼杀队的时候,冬天都快过去了——也难怪和也去了那么久,实在是鬼王被消灭后,这些鬼作风都收敛了许多,最早一批活动得频繁的鬼早就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性格狡猾、作风小心的,光是想要找到就要废大力气,和也追着那鬼穿过了大半个岛屿,追入山林又追入田野,那鬼的血鬼术是变成老鼠,还能传播疫病,着实叫人厌恶,已经祸害了好几个城镇,要不是冬天爆发这样大规模的疫病不太对劲,也很难想到鬼身上去。

最后主公派来了戴着野猪头套的兽柱,用空间感知在离牛尾山一千里的蛇山找到了那恶鬼的老巢,但兽柱追着另一个半蛇半人的鬼又带着两把怪异的日轮刀跑远了,还是和也终结了那只鼠鬼。

虽然代价是他又在蝶屋躺了好久,这回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中了鼠鬼的血鬼术,和也喷嚏不断,每两个时辰就要吃一顿蝶屋葵小姐的特制药物,味道让他头皮发麻,就算是水之呼吸流派怕也不能保持镇定了,苦不堪言的和也只能靠多喝水,外带想念一下老板和料理亭。

到花柱也消灭了几个鬼回蝶屋的时候,给和也诊断了一遍,说他没什么问题可以出院了的时候,要不是柳眉倒竖的葵小姐在一旁虎视眈眈,和也几乎要痛哭出声,感谢花柱及时救人于水火中,否则他恐怕没死于鬼手下,先要在葵小姐的神奇药粉下牺牲了。

忙不迭逃跑的和也揣了这几个月攒下的钱,决心去支持一下老板,毕竟老板真的没几个客人,他有时候真的很担心老板的料理亭会倒闭,但很神奇的是,老板的料理亭这么冷清,竟然也开了下去,据说已经开了三年多了,前几天还办了三周年的活动,给客人们免单,当时和也在外面,心痛得日轮刀都变色了——啊对,他那时候刀断了在换刀,挨了钢铁冢先生好一顿揍。

钢铁冢先生看着他刀上青绿的颜色更加失望了,咕咕叨叨的,大抵又是些,“好普通的颜色”“也不好好爱惜刀”“罪该万死”之类的话。

似乎钢铁冢先生在他之前为一位鬼杀队队士锻刀,那人的刀的颜色相当漂亮,但是因为经常断刀而被钢铁冢先生念念不忘,动不动就要拿出来给他当反面例子。

和也只得撑住一脸的面无表情,等钢铁冢先生说累了,咕嚷了一句:“比……还过分……”才气鼓鼓地回村子里了。

中间的名字他说得很轻,和也不敢询问,毕竟鬼杀队之前损失了那么多队士,或许在他之前的那位已经牺牲了也不一定,他一向不擅长抚慰别人内心的伤痛,便索性也很少去问,就像老板面上的伤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和也却很少问起,对于这个年轻的队士来说,他在学习如何和人相处,这是老师从来不曾教过他的。

想到过去曾经有那么多前辈殒身战场,和也的心情也低落了起来,唯有揭开料理亭的帘子,深深呼吸一口香气的时候,才觉得心情好上一些了,只是没想到这次料理亭里竟然有客人已经端坐着了。

“和君,好久不见!”老板刚给那客人端上了精致的料理,看见和也来了,没有被纱布遮住的眼眸弯弯,不去看面上的疤痕,实在是再可亲不过了。

和也朝他露出了腼腆的笑容:“老板好,春天有新的菜吗?”

“春天的话,有‘樱鲷’和‘初鲣’,蜂斗菜和嫩笋也很不错,还可以吃樱花的水信玄饼。”老板想了想,给他报出来一些听起来就很不错的东西。

“要鲷鱼刺身,蜂斗菜天妇罗和蛤蜊汤,鲣鱼盖饭,还要老板特制的水信玄饼。”和也兴致勃勃地点了菜,老板含笑给他记着,收笔的时候还要夸他一下:“和君真是会点,这一桌子满满都是春天的味道呢。”

和也不说话,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孩子,若不是鬼杀队一员,这个年纪还有点不谙世事呢。

等老板去准备食物的时候,和也闲来无聊打量料理亭,发现几个月没来,料理亭又发生了变化,桌上摆着的朴素花瓶里纷纷插上了淡粉色的花朵,仔细嗅闻才能闻到那一点点清淡的香气,纸糊的灯罩上也绘上了水墨的波纹,连餐具,好像都换了样子,或许是为了迎接春天。

这点和也是从另一位客人那里看到的,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客人原来什么也没点,就点了一桌子的和果子,还有丸子,就算配上了一盏茶,看着还是觉得一股甜腻之气扑面而来,和也不由得牙酸了一下——他还是有些怕甜食的,小时候吃多了糖果子烂牙,导致长大了口味也偏咸。

这样能吃甜,真乃能人也!

和也感叹着,目光移到了那客人的脸庞上,有两条很醒目的粗眉毛,金色的眼瞳盯着桌上的和果子,手上拈着一串丸子,一口一个,速度极快,唇角还沾着酱汁,叫和也目瞪口呆,只觉得他的手快成了残影,是得饿成什么样了啊,还是真的这么喜欢吃甜食呢?

实在是闻所未闻,和也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等到老板宽厚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鲷鱼刺身,先是不蘸任何配料就放进了嘴里,肉质细腻,味道清甜,一尝就知道是十足的好材料,一点都不掺水分的,和外面那种食材差收费还贵的料理亭完全不一样,老板这里简直就是爱吃者的美食仙境。

“怎么样?”老板笑盈盈问他。

“好吃!太好吃了!”和也一脸餍足,不余遗力地狠狠夸老板,“吃到了老板的料理,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不像在外面的时候,每天只能吃饭团,最惨的时候甚至只能吃树皮草根充饥。”

“实在是太辛苦了,请好好享用吧。”老板感慨道,那感慨甚至有点怀念的意味,叫和也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当他想要细究的时候,老板已经低着头将托盘上其他菜都放了下来,其中一个黑色的方盘上装饰着樱瓣,中央的箬叶上放着两枚半透明的水信玄饼,里面的樱花颤巍巍地绽放着,看着都让人不忍心下箸。

和也不由得赞叹道:“真好看!”

老板道:“你不如尝尝,味道不是很甜。”

和也夹起一个放入嘴里,果然,味道非常清淡,连他这种不喜欢甜食的人都很喜欢,便和老板开玩笑道:“这样好吃的点心,不向那位喜欢点心的客人推荐吗?”

“你是说他吗?”老板的目光投向了还在和满桌的和果子战斗的甜食爱好者,唇角不自觉衔了些笑意,红宝石似的眸子里落满了柔柔的水光,看着竟有些宠溺意味,“他嫌这个不够甜的。”

和也含着筷子眨了眨眼,对哦,那些果子看着就这么甜,一般人还真的享用不了,虽然老板的水信玄饼这么好吃,但是对于那位客人来说,只能算是不够甜的。

可是转念一想,那桌上的和果子样子个个都这么好看,香气更是扑鼻,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香甜的气味,满满一桌子都不带重样的,老板对那个客人可真是精心呀!老板人这么好,客人又这么少,对每个客人都很上心,叫他每次来料理亭都有种隐秘的欣喜,好似是只有他知道的宝藏一般,那位客人真的非常有眼光了!

和也这样想着,又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位客人一眼,欸,刚刚没看到他金色的长发呢,难道上次来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也是他吗?

糟了,竟然是和他争抢来光顾最多次客人这样的头衔的人吗?他两次来都遇见了,这个人指不定来了多少回了!

和也顿时有种地位不保的慌张,仔细观察了老板和他的互动,只见那客人眉一挑,还没出口呢,老板就提着茶壶给他满上了茶,吃完了丸子后又给他撤了碟子,带了几盘新的丸子上来,等到撤了两三回,便皱着眉头和他说些什么,声音轻轻柔柔地飘过来,就像一阵微风。

和也忍不住调整到全呼吸的状态偷听,但他们说的实在小声,只能听到几句“不行,吃太多肠胃会积气的”“就算……这样说也不能再给……上了”,名字那里含糊不清的,和也勉强辨别,试着拼出了“善逸”的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也没有多想,就见老板面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揉了揉客人金灿灿的长发,又给他上了一碟丸子,看来是老板退让了。

不论怎么说,对着那位金发的客人,老板给人的感觉好生动,表情好多的,不像是对着和也那样,往往就是带着笑容的,感觉不像是普通的客人,是老板的熟人呢。

那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和也的目光,抬起脸,流动的黄金似的璀璨眼眸就对上了和也的眼睛,那眼神却一点温度也没有,叫和也不由得一怔,赶忙低下头了,才没有看到那客人朝着老板撒娇的模样,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而老板则是无奈地听他胡搅蛮缠,趁机拈上一块樱花形状的粉嫩和果子及时塞住了他的嘴。

和也不敢再打量,加上感到了自己在老板心中难得的客人的特殊地位不保,分外惆怅地将桌上摆放的料理吃得一干二净,捧着圆鼓鼓的肚子留下了一桌杯盘狼藉,打着嗝儿等老板来收拾,才发觉那位速度惊人的客人竟然已经吃完走了。

他心里好奇老板和那客人的关系,却不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的人,只是带着满腹的疑问走了,直到他斩杀第五十个鬼后被正式授予“水柱”名号那天,他竟然在鬼杀队里见到了那位客人。

金色的高马尾,灿金的眸子,制服外是明亮的黄色羽织,还有白色的刀鞘。

和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外貌,这样独特的发色,之前他竟然没有想到过,竟然是——

“我妻大人。”和那位大人打招呼的队士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的,没错了,那日他隐约听见的“善逸”是对的,老板的客人,正是鬼杀队仅存的三柱之一,雷柱我妻善逸。

“新的水柱?”虽然之前阴差阳错见过面,但是雷柱对他的印象大概也就限于是最近表现不错从而升成柱的队士而已,“是叫和也吧?”

和也有些惊喜,雷柱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吗?

“是、是的。”难道是老板提起过他吗?和也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但老板怎么会知道鬼杀队呢?老板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料理亭老板一样,而且性格那么温和,一点都不像是会拿起刀打打杀杀的样子,可仔细想来,老板脸上的伤很是可疑,而且和雷柱关系非凡,说不定真是鬼杀队的呢。

“好好努力吧!”年轻的雷柱似乎很少笑得这样明显,让他浑身与人隔绝的气场都柔和了许多,若非和也一直听从老师要心静的教导,恐怕这时候都要飘飘然了。

但和也的确很高兴,所以他又去料理亭了,还带着满腹的疑问。

料理亭还是那副无人问津的样子,老板正在打扫卫生,连每一扇隔窗都要擦得干干净净,见和也又来了,也没有惊讶,只招呼他坐下,问他想吃些什么。

和也不由得想起那天雷柱点的一桌子和果子,不喜甜的和也因为格外憧憬雷柱,尝试性地点了一碟子要像那位客人一样的和果子和茶。

“难得和君也想尝尝甜食呢。”老板一边捏着面团,一边说。

和也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了,试探性地问道:“老板和那位喜欢吃和果子,不,是那位有着很醒目的金发的客人很熟吗?”

老板点点头,包了豆沙的面团放在盘子上,在黄色的面团上横竖划了几刀,轻巧地向后一拱,贴上花瓣,点上花蕊,混了蔬菜汁的面团则搓成了条状,做出了草地上的野菊花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艺术品,做好便将盘子推给了和也,道:“请用。”

和也用筷子将和果子从中心分开,沾着豆沙分成几瓣,夹了一瓣放入嘴中。

甜得他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豆沙本来就很甜了,面团也甜得要命,像是糖粉压在模子里做出来的,他连忙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让苦茶过了过口,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和果子本就很甜,”老板见他的模样乐不可支,“善逸嗜甜,他喜欢的和果子是最甜的那种,糖要像不要钱一样地放才可以呢。”

和也愁眉苦脸地想,不愧是柱,这等可怕的食物也敢吃一桌下去。

“今天来和我打听善逸的?”老板一边问,手上也不停,给他捏了个桃子放在盘子上递给他,示意他接手,“尝尝,口味比较清淡。”

和也嗷呜一口咬了桃子,竟然真的有一股桃子的香气,软绵绵地陷入牙里,比刚刚的和果子合他口味多了,面上表情才和缓了些,犹疑着问出了口:“您听说过鬼的传闻吗?”

“如果你要问我知不知道鬼杀队的话,我的确曾是其中一员。”老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道。

和也之前从未想过,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很有道理,能和雷柱做朋友的人,很大几率就是鬼杀队的,还很有可能不是无名小卒,他又想到最开始知道这家店,好像也是他跟着老师来的,这么说,老板也认识他老师呢,而且很亲切地叫“义勇先生”,糟了,他为何如此蠢笨,老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呀!

“老板曾经也是柱吗?”和也好奇地问。

“不哦,我退役前也只是一个丙级队士而已。”老板笑道。

“唔,那老板是什么流派的呀,炎之呼吸吗?”和也很难描述出老板给他的感觉,一般来说,修习不同呼吸流派的人的性格,其实是有微妙的不同的,比如他们修习水之呼吸的,就要尽力保持着身心如一的平静,偶尔他人看来,甚至有些死水般的波澜不惊,和也一时之间想不到适合老板的,只能联系到给人可靠感的炎之呼吸。

“最开始是同和君一样的水之呼吸,后来发现家传的另一种呼吸流派,也有在修习,说起来还有些对不起老师呢。”老板面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但我的确很喜欢水之呼吸,用得也很多。”

与老板也算得上旧识,不擅长交流的和也甚至都敢说一些亲近的话:“那我还可以请教一下老板,毕竟是修习过水之呼吸的前辈呢。”

“这当然是不成的,”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和善的老板拒绝了,“和君的老师义勇先生的水之呼吸已臻化境,甚至自创了十一型,我那点微不足道的体悟,在和君面前定然是相形见绌的。”

“不过,如果是偶尔对一招半式,你倒不妨去问问善逸,‘集中一点,登峰造极’这样的凌冽气势,很值得学习借鉴。”看出了和也掩藏不住的失落,老板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炭治郎,我听到了,你又在偷偷说什么了。”有些耳熟的声音自门口传来,老板与和也一齐向门口望去,掀起帘子半个身子都已经探进了店的来客有一头极为醒目的金发,正是他们谈话里提到的我妻善逸。

炭治郎,这个名字也好耳熟。

和也绞尽脑汁去想,他一定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是印象极深的,否则以和也记不太清的脑子绝不会觉得熟悉,叫炭治郎的话,姓什么呢?

“你今日又没有任务吗?”老板疑惑问道。

“这种问闲人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呀!为了履行和炭治郎之间的约定,我可是很用心地完成任务的!而且这次是因为这个常来你这儿蹭饭的家伙晋升水柱了,主公才把我们召回来的,不过伊之助的鎹鸦还是不敢给他传消息,所以伊之助不在。”雷柱语速极快地说了一连串,他身后跟着的女性微笑着一脚把他踢开,才朝老板点点头:“叨扰了。”

“好久不见香奈乎了!”老板露出了欢欣的笑容,“请进请进,今日想吃什么?”

雷柱、花柱,还有“伊之助”指的是兽柱,与他们都关系很好的“炭治郎”——和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么想的话,只有那位打败了无惨后因为身体状况退役的日之呼吸继承者灶门炭治郎了啊!

和也猛地站了起来,炭治郎疑惑地看向他,就见他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慌不择路地跑了。

“他怎么了?”炭治郎看不懂,香奈乎没什么表示,她一向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想的,倒是善逸,看着炭治郎疑惑的眼睛情不自禁笑起来,奇奇怪怪地说了一句:“大概是你的崇拜者吧?”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话语实在是太过促狭了,明显是在取笑他,炭治郎羞愤得面上染上了绯红的颜色,他对这种事情很是手足无措,所幸香奈乎在,于是我妻善逸又被沉静的花柱踢了一脚,算作是给炭治郎报仇。

这厢许久没见的好友正在聊天,那边和也狂奔出料理亭后,一路奔上山野,要不是撞上了人,恐怕还能奔下山头。

“对不起!”和也终于回神了,九十度鞠躬道歉。

“和!也!君!”气鼓鼓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像葵小姐,和也悄悄抬眼,糟了糟了这个生气的表情也很像是葵小姐,这明明就是葵小姐啊!

“葵小姐对不起!”和也真心诚意地道歉,并且把摔倒的葵小姐扶到了路边的石头上,把散落了一地的草药都放回到药篓里。

神崎葵见他这呆头鹅的样子,气也消得差不多,毫不客气地直接询问:“你这么急急匆匆的干什么呢?”

“葵小姐知道灶门炭治郎吗?我刚刚看到他了!”和也捂脸道出了这件震撼到他的事情,“原来料理亭的老板就是他!”

“笨蛋,不要随便出口啊,这都是保密的事情!”神崎葵睁圆了眼瞪着他,“万一有鬼去报复炭治郎先生怎么办?炭治郎先生的身体已经被破坏得很严重了。”

说到这,两人都沉默了,身处鬼杀队或多或少都知道,当时明明可以成为柱的灶门炭治郎直接退役的原因是最终一战对他的创伤太大了,不仅被鬼王的毒素破坏到几乎死掉,靠着意志醒过来又马不停蹄地战斗起来,虽然靠着他的妹妹的血鬼术解了毒,可和也的老师也说过,火之神神乐第十三式几乎就是燃烧生命,那也是和也唯一一次看到老师露出几乎可以说是难过的神情。

“这个真的不能治吗?之前说开了斑纹活不过二十五,但是老师也克服了啊!”和也打破沉默,说道。

“香奈乎大人一直在研究,尚且没有成效,”神崎葵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了,不要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了,炭治郎先生比你想得豁达多了,对他来说,每天给人们做好吃的料理是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炭治郎先生的料理这么好吃,却没有多少客人……”和也还是有点点难过。

神崎葵定定看着他,忍不住对着他脑门弹了个镚儿:“蠢货,雷柱一有空就去,炭治郎先生就很高兴了。”

“对于人们来说,总有人是无法取代的很重要的人,被那个人关怀着的话,纵使生命如朝露一般短暂,也会很高兴的吧!更何况鬼杀队的人,本就是时常面临着生命危险的,即便是成为了柱,也只是意味着你要面对比寻常队士更大的危险,”一向脾气称不上太好的神崎葵竟然也有这样温和说话、开解别人的时候,“而且你只要做个合格的水柱,就是帮上炭治郎先生大忙了。”

“什么意思?”和也呆呆问出口,神崎葵却没有再说,扭头就走了,只是脚步却有些慌乱,耳根子也有些烫,所幸和也呆得彻底,什么也没看出来,还以为葵小姐是嫌他太过蠢笨,被气走了。

之后和也忙于任务,好久没回到鬼杀队,基本就是一个人独自行动,也没有碰到特别厉害能把他打伤到要回去修整的鬼,偶尔停下来,看到樱花全数凋零,已经生长出了绿叶,阳光也越来越热灼热,一天中鬼能活动的时间越来越少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夏天了。

半年一次的柱合会议即将到来,作为今年唯一新晋的柱,和也当然得回去参加,他日夜兼程,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前返回到了鬼杀队,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拜见了年轻的主公,就开始了今年第一次柱合会议。

会议上也没有说些别的,主要是新队士的培养、在役队士的考核和部分队士的退役及后续休养等问题,由于鬼王无惨已死,再加上近年来的努力,活跃的鬼大部分已经被消除,相应地,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使命的鬼杀队自然不需要维持几百人的队伍,除了一些已经无父无母、愿意终身为鬼杀队服务的,许多队士如果有意愿退出的话,都会得到一份很好的补贴去开始新的生活,对这些,和也没有任何意见。

只有主公提到了一条叫他心一跳:“柱需要斩杀一个下弦鬼或者五十个鬼,在现在的状况下,很难达到,和也应当是最后的柱了,所以将改为三位柱。”

在场的明明有四位,却要定成三位,和也不由得开口:“主公……”

“不要着急,和也,”整个屋子里除了和也以外的三位柱和主公都很冷静,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决定一般,“这是在你晋级前我们就已经商讨过的,之所以现在才说,善逸,你自己告诉和也吧。”

被点名的雷柱向主公行礼,才直起身看着和也,眼眉里竟然是含着笑的:“因为我要退役。”

您是受伤了吗?还是感觉到疲惫、不想再生死搏斗了呢?或者就像炭治郎先生那样,想要过平凡人的生活?

和也心中疑问颇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该问出口的时候,况且他感觉到雷柱是真的想要离开鬼杀队,连主公和其他两位柱都同意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他胡乱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任何话。

虽然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但是一向仰慕雷柱的和也心里不是滋味,只能盯着烛火发呆,等到会议结束的时候,想要问雷柱一句为什么,却看到大家都围着雷柱,他便也站在外围听了一会儿。

主公对雷柱说“记得替我传递对炭治郎的问候”,花柱难得笑着对雷柱道了一声“恭喜你得偿所愿”,雷柱都欣然接受,只有野猪头套遮住了表情的兽柱截然不同,狠狠拍了拍雷柱的肩膀、“要说清楚以后家在哪儿啊纹逸”,只得了雷柱大笑回了一句“最后一次你都记不住我名字,别说我家的地址了。”

等其他人纷纷离开,只留下和也站在屋里的时候,雷柱看到了他,面上神情似乎很是愉悦,声音也格外开朗:“炭治郎很惦记你,今晚送行宴也在他的料理亭,要一起来吗?”

看着并不像身体状况不佳的样子。

“善逸先生,您为何……”和也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想要和喜欢的人结婚,然后平静地生活,一辈子陪伴着他,这样的理由怎么样?”他露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我等了好几年,很努力才让他松口的。”

用的是“他”。

是一位男性。

和也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了一切,风雪中也会去没有客人的料理亭的雷柱也是能让炭治郎先生露出如此温柔神情的雷柱,还有葵小姐说的那些话,雷柱要退役的原因——善逸先生想要结婚的对象,就是炭治郎先生吧?而且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才会为雷柱能够退役如此高兴吧?

“您与炭治郎先生的约定,是有新的柱的时候退役是吗?”和也想通了一切,“那时候推荐我的人,除了三位柱,就是炭治郎先生吧?”

“原先是除尽所有鬼后,我就和炭治郎回到他曾经居住的地方,但是鬼到底有没有除尽实在难以分辨,所以约定了,等到有足够担负起柱这一职责、通过考核的人出现,就真正地退役,”我妻善逸说道,金眸熠熠生辉,“你不必妄自菲薄,我们都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你足以担起这一职责才推荐的你,连最认真的炭治郎都认可了,他比你想象的要严格得多。”

这是和也第一次真正地和雷柱聊天,也是他第一次听见雷柱这样认真地说话,仅仅是见过几面,雷柱竟然已经洞悉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并且有力地说服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觉得,实在是太好了,他竟然能帮到善逸先生和炭治郎先生。

“非常感谢您。”和也恭恭敬敬地向即将卸任的雷柱鞠躬,无论如何,这都是鼓舞着他前进的前辈。

“是我得感谢你,和也,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还要等待很久,现在我和炭治郎都很放心,也相信你能够除尽剩下的鬼,”雷柱最后这样说道,“那么,晚上期待你的光临了。”

今晚夜色极好,月光温柔地照亮着大地,明亮的星星也不让其辉。

小小的料理亭里难得坐了这么多人,和也甚至看到了老师和钢铁冢先生(和也才想起来,钢铁冢先生正是炭治郎先生的锻刀人),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大家面上或多或少挂着笑容,即使彼此间不怎么说话,也能体会到那种祝福的心态,和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和老师问好后,还有长相很凶恶的人拍他肩膀:“你是富冈的徒弟、最后的柱,要不要来比试一下?”然后被苦恼的炭治郎先生分开:“实弥先生,请不要为难小辈了。”

葵小姐也在,正掐着腰教训蝶屋三人组不能喝酒,看见和也过来打招呼,只点点头连个眼神都懒得抛,却不知道哪位促狭的女性突然开口:“葵怎么好像有点脸热呀!”

“哪有,是酒意上脸了而已!”葵小姐立马反驳。

“啊,葵姐姐自己喝酒却不准我们喝!”三个小妹妹突然异口同声地开口,这回葵小姐闹了个大红脸,逃去后厨帮忙了。

和也好像懂了些什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时有只温暖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和刚刚的实弥先生凶狠的气息不同,这样烟火气息的感觉,只能是该处的老板了。

“炭治郎先生!”和也喊出了他的名字,扭头便是一张脸上伤疤再多也阻碍不了其温柔气息的笑颜。

“和君,非常感谢你呀!”炭治郎笑道,“既感谢你时常来这里坐坐,也感谢你在鬼杀队的努力工作,善逸他们可好好松了一口气呢。”

其实和也比自己想象得更了解炭治郎,灶门炭治郎活在鬼杀队流传的事迹中,老板却切切实实地陪伴了他许久,是他的朋友甚至是心灵上的老师一样的存在,对于这样一位良师益友即将得到真正的幸福这样的事情,和也内心也相当快乐:“希望炭治郎先生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那我就替炭治郎谢谢你对我们的祝福了。”竟然是雷柱接过了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在了炭治郎先生的身旁,甚至颇没形象地整个人都快挂上去了,和在鬼杀队的样子截然不同,叫和也吃惊不已,面上都带出了讶然神色。

“善逸!”炭治郎先生蹙着眉叫他的名字,纵是堂堂雷柱,也畏惧于炭治郎先生的生气,也溜到了柜台后面,这倒让和也想起冬天的时候,那天灯熄灭了——啊!雷柱那时候根本没走吧!

想到这里,迟钝如和也都要害羞了,所幸炭治郎作为送别宴的主角之一也要去招待别的客人,不然和也就要感到局促了。

他落座在角落,桌上都是熟悉的料理,还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再见到它们了,便也开始享用美味,周围一切都笼罩在极为欢快的氛围中,和也看到了炭治郎先生偶尔与他眼神相遇却被善逸先生黏着不能过来的时候朝他眼神致歉,更看到了他和善逸先生之间默默流动的温情,不由得也愉悦起来,望向窗外的夜空,心中竟然没有离别的愁绪。

只觉得,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这篇我还记得名字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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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善炭】最后的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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