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雾岭回来之后,春节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一切好像都在默契的闭口不提之中坍缩成平常。
对比白雾岭来说,L城初春的天气算是比较温和,尽管还是穿着厚棉袄,但至少不再下雪。
每天都是阴天,密云不雨,林序秋身体里的那股懒筋才终于被人挑了似的,起个大早就开始揪着江礼然跑到裴景园的广场上,一步步教她骑机车。
于是每天清晨裴元序捧着咖啡站到露台上时,见到的第一幕便是——江礼然骑在摇摇晃晃的机车上,家里的几个员工在后边扶着车后座,林序秋站在旁边指指点点。
偶尔裴元序会下楼去看她,顺便递上自己特意给她泡的意式浓缩,江礼然则叫苦连天,满头大汗地一边喝咖啡,一边“请求”林序秋让她多休息会。
有时林序秋被她嚷嚷烦了,懒得管她,抽根烟就骑上机车,高举着中指一溜烟飞出了院门,不知去哪。
不过好在江礼然学得还算快,一个星期下来,机车总算是从歪歪扭扭地乱窜,变成了能规整地绕着裴景园的广场转几圈。
想来这东西也不难,难点只在于,它重得能压死一头猪的重量、风驰电掣的速度,以及怕摔得四分五裂、肝脑涂地的内心状态。
此时已是元宵当天,裴景园排班放年假的员工陆续回到了这个大家庭,该修剪花园的修剪花园,该准备晚宴的准备晚宴。
从早到晚,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很忙碌,裴元序的心头也是。
清早造型师在为她打理发丝时,她就显得极度焦躁不安,眉头总是不自觉微微蹙起。
在衣帽间更换礼裙时,她拉拉链与套大衣的速度都快得像在赶场。
傍晚来到宴会厅时,步伐都比平时快了几分,高跟鞋“哒哒哒”地敲着地板。
自从林序秋跟她说许意要回来的那一晚,她几乎是数着日历过日子的,今天是元宵,距离林序秋所说的三月,仅剩两天。
哪怕是不清楚许意回归的具体日期,哪怕是林序秋向她承诺过,会让许意少与她接触,她都无法消除内心的不安定。
每每想起那个一头银发的女人,想起那把曾在自己脑袋上待过的左轮手枪,想起那颗从江礼然口袋里搜摸出的子弹壳,想起那一张血红洇染的纸条……她的心头便会骤然一紧,心绪瞬间从祥和的平静中抽离出来。
这不,刚坐下,就听餐桌对面的母亲笑盈盈地问:“听说小意回国了,今天怎么不叫她来家里吃饭?”
此话一出,裴元序与林序秋都僵住了嘴角的笑容,隔着餐桌对视一眼。
果真是亲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迅速抽回目光,林序秋急忙跟旁边的景瑜打哈哈:“她这不刚回国嘛,作息还没调回来,现在还搁家里睡觉呢。”
景瑜微笑着点头,略带惋惜:“这样啊……今天我还说,让阿姨多准备点桂花糖馅的汤圆。”
“小意这孩子,我记得以前最不爱吃热的,汤圆倒是爱吃点,一来就叽叽喳喳地吵着说要帮忙包,还拉着秋秋一起,两人为了包个汤圆能拌一天嘴,跟亲姐妹似的。这几年她不在,倒是冷清了些。”
“她不在我才是谢天谢地,要不然包个汤圆,手都糊一团泥,洗都不好洗。”林序秋打趣着,瞥向正吃着汤圆的裴元序,一脸“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的表情。
裴元序对上她的视线,无奈地扯扯嘴角,像在说:“这可不赖我,你自己搞定。”
林序秋想死的心都有了,继续听景瑜提起那些童年往事,时而应付几句。
而坐在裴元序旁边的江礼然,嚼着汤圆,耳朵捕捉着两人的对话,半晌便咽下口中的东西,侧向裴元序。
“小意,是谁啊?”她问。
裴元序捏紧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圆,只吐出两个字:“许意。”
这名字江礼然听着有点耳熟,确认道:“秋秋家资助的那个?”
“嗯。”裴元序嘴巴吐金似的。
江礼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是明白了,许意这人跟元序,也算是发小。
不过看起来……元序并不乐意提起她。
尤其是在景瑜说完那句:“圆圆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回L城,她还说要送你去机场,你怎么都不愿意,连夜把机票改签了,自己一个人就先飞回来了。”之后。
裴元序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垂眸看着碗里的汤汤水水道:“因为那会在伦城遇到了那种事,我害怕嘛。”
江礼然自然懂她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持枪入室抢劫的事,但,裴元序的反应让她觉得有些反常。
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只是每一件景瑜提起的陈年老事,裴元序都是如此敷衍且平淡地回应。
就连景瑜絮叨着让两人多联系联系,别生分了,裴元序也都是简单地应好,随后心不在焉地舀着碗里的汤圆。
圆溜溜的团子被捞起,又滑落,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江礼然看着看着,突然间,裴元序起身擦着嘴唇,随意道了句:“你们先慢慢吃,我吃饱了。”
望着她径直离开宴会厅的背影,江礼然满腹疑惑,转而看向林序秋。
“你也吃饱了?”林序秋抬眉,煞有介事地暗示她。
江礼然连忙抓紧机会点头,“嗯嗯!汤圆很饱肚子。”
…………
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被五马分尸,而是你与你曾经背叛过的挚友绝交了,可你妈妈还记得她,甚至会时不时在聚会中提起。
画室里,裴元序从抽屉里掏出一颗嵌上链条的子弹壳,拎在手里盯了许久。
轻轻摇晃链条,那颗子弹也跟着摆动,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道道光芒。
这是许意曾放在江礼然口袋里的那颗。
回到L城后,裴元序将它做成了项链,为的就是在某一天,展示在许意面前,质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初姓许的来到林家,全然是因为裴元序的一句话,她才得以过上衣服镶金的生活。
早些年两人还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从窝在画室里分享彼此的创作灵感,到同睡一张床夜间密语,再到各自拿到国际画展的邀请函,关系堪称如胶似漆。
可那些,终究没能填平因阶级差异裂开的沟壑。
那场让“小琪”失去双亲的火灾,许意是主谋,尽管她有着非做不可的苦衷,但这么多年过去,裴元序始终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这档子事。
在夜晚听闻许意坦白火灾的事后,裴元序为了避免东窗事发,从而坏了林序秋的“好事”,转头便把许意的黑历史告知给了林序秋。
至此,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跨在两人之间,将两人划分成彼此的对立面。
小小的一颗子弹,承载了太多秘密。
裴元序望着摇曳的链条,子弹晃啊晃,忽然房门“砰”的一声,打碎了她的思绪,她倏地回头。
“终于找到你了!”江礼然眼神清亮地笑道,气喘吁吁地扶着房门。
裴元序瞳孔急剧收缩,眼睫微颤,拎着子弹链条的手顿在空中,一时竟吐不出半个字。
在看到江礼然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刚刚她乱了阵脚。
现在江礼然眼中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那颗子弹壳毫无防护地暴露在江礼然眼中的那一秒,江礼然在想什么?
是为什么只吃一点点汤圆,还是那张纸条上的“裴元序,你了解她多少”?
瞧着江礼然走近,她的心跳简直像在打鼓,短短一瞬,她已经决定好了。
倘若江礼然问起这颗子弹壳里的纸条,她就装傻充愣:纸条?什么纸条?
然而,江礼然忽略掉了那颗子弹,只是含着笑问她:“你刚刚吃饱了吗?”
裴元序缩回拿着子弹的那只手,轻轻点头:“嗯……”
“那就好,”江礼然贴到她身旁坐下,“我还以为是你不开心了。”
“没有,我只是来拿个东西。”裴元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可心跳还在不停回响。
在一声声吵得耳朵疼的心跳声中,她听见江礼然不解的声音:“嗯?什么啊?”
子弹壳硌得掌心生疼,裴元序咽了咽喉头,怯怯地将它递出, “这个,我想在晚点的时候给你来着。”
江礼然懵懵地接过子弹壳,放在手心里把玩着,问道:“哪来的?”
裴元序提起嘴角,竭力笑得自然点,“偷的~”
“嗯?”江礼然疑惑,“这个射击馆也让带出来吗?”
这一句,让裴元序确认了,江礼然根本没见过这颗子弹壳。
她屏住的气这才呼出,手抵着桌面,稍稍撑着下巴,“不让带的,这是以前家里的。”
江礼然恍然大悟,缓缓点头:“原来你还有收集子弹的习惯。”
裴元序伸出手,指了下江礼然手心里的子弹,“这只是个壳,没有火药的。”
“这样么。”江礼然感觉十分新奇,捏着子弹壳左右端详,金属表面甚至有着刻字,她又问:“那火药怎么取出来的?”
“emmm……”裴元序思考着,用最浅显明了的话语跟她解释:“一般会有个专门的锤子,把子弹放进卡槽,一锤,弹头和弹身就分开了,然后把火药直接倒掉就好了。”
“没想到还挺方便的。”江礼然将子弹壳贴到耳边摇晃,细碎的沙沙声,听着,像是里边有着什么东西。
她转眼就把上面的“OPEN”刻痕递给裴元序看,“那这个怎么打开?”
见江礼然满嘴都是问句,裴元序轻笑一声,她还真是对此一窍不通。
她起身去收纳架旁,从笔筒里抽出一把美工刀,反递给江礼然,顺道说:“你抵着接缝撬一下。”
“好。”江礼然小心接过,“咔咔”推出截银亮的刀片,死死捏紧子弹壳,照裴元序所说的方法撬开。
顷刻间,一粒粒星沙倾泄而出,银河般散落在褐色的桌面上。
江礼然顿时发出一句赞叹:“哇!是星星诶!”
“之前去沙滩上时装的。”裴元序眉眼弯弯,笑着坐到江礼然身旁,看她摇头晃脑的,手指揉搓着桌面上的星沙。
“我要把它重新装起来,戴在身上!”江礼然兴奋地叫着,用食指沾起一粒粒星沙,笑得很不值钱,“谁也不会知道子弹里装的是星星,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这么开心啊?”
“嗯嗯!”
星沙黏着江礼然的指腹,在弹壳的接口上一抹,灌了回去。
裴元序反手轻撑住头,唇间含着淡淡的笑意,光望着面前这位“NPC”,这些天来紧张的心情一点一点被她瓦解。
想来是自己杯弓蛇影,许意再怎么样,也跟林序秋是同盟,按理来说,她们三个都是“共犯”,她不过是想吓自己罢了。
如果为了这点事,就心魂不定睡卧不宁,那岂不是入了她的套了?
那些秘密,早就让她们三个捆绑在一起,何人都无法摆脱。
许意又怎么会,向身为外人的江礼然,泄露一丝一毫?
除非……她是不想在林家待了。
此时,屋外响起阵阵烟花的爆破声,画室位于套房正中央,无窗,仅能从未关闭的房门瞥见客厅延伸过来的露台。
那扇洁净的玻璃门外,大簇花火炸开,翻滚在夜色中。
“出去逛街吗?”裴元序忽地心血来潮,扬声问。
“好啊~”江礼然立马答应,赶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等我把星星装好。”
…………
要说离裴景园最近的city walk圣地,那便是愿景国际购物中心。两者之间仅隔着一汪湖水,和一条宽敞的双行道马路。
江礼然对这里印象很深,毕竟这里有着L城最大的琴行,前两年,她还曾在这里,满怀对乐队的向往,凝望着橱窗里那一把把贝斯。
如今,托了裴元序的福,她终于拾回了那颗心底里弱弱闪耀的星星。
“这么说,愿景广场也是你家的项目喽?”江礼然仰着脸,望着楼体上巨大的广告屏,慢悠悠地晃着步子。
裴元序披着大衣走在她身侧,闻言点了点头:“嗯嗯!”
“这是我出生后才建的,‘愿’是‘圆’的谐音,我姥姥取的。”
说着,她低头看向脚底的雕花石板,又抬头看向楼体的炫光玻璃,“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块玻璃的设计,都出自我姥姥和我妈妈的手。”
江礼然的眼神随着她飘来飘去,不免笑了一声,愿景广场果然还是帮她愿了景。
“算是庆祝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吗?”她问。
“嗯。”裴元序的笑容淡了些,睫毛低垂,“不过有人诞生,就会有人离开……”
江礼然蓦然懂了,因为上次她在家族大合照上,看见过那位眼神和蔼的老人,而在年夜饭的饭桌上,那位慈祥的老奶奶并没有出现。
想必那是元序的姥姥,而她早已离开人世,成为天上的一颗星星。
这座为了祝福孙女的广场,也成为了她的遗作,一封充满爱与遗憾的书信。
江礼然这么想,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引下去,只是靠近裴元序,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揉了揉她的肩头。
“那带我逛逛?见识一下她们的艺术。”
裴元序歪着脑袋看她:“你要都看完吗?”
“当然了,艺术这东西本来就是要细品的。”
艺术啊……裴元序双眼弯起,领着江礼然就往广场那边跑。
湿漉漉的广场上,零星有几个行人路过,裴元序指着地上的玻璃砖,抿着笑道:“你踩一下。”
“嗯?”江礼然困惑地抬起脚,试探性地踩下去,玻璃砖瞬间亮起辉烁的蓝光。
旋即,前面的摩羯座石雕“哗啦”一声,喷出高高的水柱,水花四散开来,蓝色烟火一般。
江礼然“哇”一声,迅速退后一步,以免溅到身上,裴元序却一脚踩下旁边的玻璃砖,又一道水柱腾空而起,像要故意把江礼然打湿似的。
见状江礼然故作赌气,连连踩下好几块玻璃砖,惹得裴元序急忙闪躲。
可她偏不,一把牵住裴元序的手,拉着她在玻璃砖上疾驰,绚烂的光束洒在两人的裤腿上,喷泉水花四溅,连成一道光影交织的水幕。
两人几乎将所有玻璃砖都踩了一遍,溅得衣服都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但却依旧乐此不疲。
也不知是谁先起得头,踩着踩着就变了样,开始把手堵在石雕出水口,脚伸过去摁玻璃砖,水柱从指缝中喷出,直往对方身上冲。
江礼然尖叫着往后躲,头发淋湿一片,裴元序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发湿哒哒地贴在濡湿的大衣上,嘴上直喊着:“江礼然我讨厌你!!”
江礼然嘚瑟地晃头,扯着嗓子打趣:“讨厌我就是暗恋我!”
“你闭嘴!”……
最后两人如同被暴雨毒打过的落汤鸡,狼狈地跑到商场大楼的服务中心借毛毯,裹着毛毯去洗手间吹干头发和衣服。
热风嗡嗡作响,江礼然举着吹风机,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自己滴水的发梢。
忽而觉得,在这里吹头发的感觉,很熟悉,但又如此陌生。
那次是被拒绝后仓皇逃窜至此,像下水道老鼠被暴雨冲刷上岸,万不得已才这样做。
而这次,是她故意玩水,将自己从头到尾洗涤一遍。
况且,玫瑰变成了真的玫瑰,正在身旁陪伴着她。
待吹完头发后,两人手挽着手,在五楼的服装区左逛逛,右逛逛,然后拎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
当然,塞进购物袋里的,是换下的吸满喷泉水的衣物。
新衣服新鞋,已经在身上挂得满满当当,一件不差。
跟裴元序逛街,真的蛮快乐,尤其是目前自己的银行卡还有些许余额,可以心无旁骛地为她付下那些自己平时看都不敢看的数字。
虽然这都源于,除夕夜的压岁钱。
但总算能在这种方面,为裴元序做些什么。于是卡刷过POS机的那一下,心不再滴血了,而是极致地雀跃。
两人在商场大楼逛一圈,路过一楼的机车店时,裴元序突然止住了脚步。
“进去看看吗?”她扭头问。
“啊?为什么?”江礼然眨巴眨巴眼。
“最近秋秋不是在教你骑车么?”裴元序解释道,“进去先挑挑看,等你学会了,车也就下来了。”
“这东西不是……买了就直接骑着走了吗?”
“万一喜欢的需要等呢?”
江礼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笑着点头,“好吧。”
“等一下。”裴元序忽地掏出手机,“买车还是得问一下秋秋,我俩都不太懂。”
“好,那我俩先去买奶茶,坐一坐,打电话等她来。”
“嗯嗯!”
去奶茶店的路上,江礼然光顾着在小程序上点单,想着节省一下时间,只余光瞥见裴元序举着手机,眉头渐渐拧起。
“你又跑去哪了?”
江礼然放慢脚步,瞥向裴元序,竖起耳朵想听清电话内容,却只能听到模糊的说话声。
不过她也习惯了——秋秋就是个神出鬼没的人,刚吃完饭就乱跑反倒不足为奇。
但裴元序的语气却无奈起来:“行吧行吧,那你记得跟她讲好,上次你答应好的事。”
嗯?答应什么?江礼然心头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停在腰前。
然而没人能解她心中的疑问,裴元序只朝电话那头说:“嗯嗯,那我先挂了。”
见裴元序放下手机,江礼然旋即问:“秋秋她什么时候来?”
“她有事,不来,她说阿梁十分钟之后到。”
说罢,裴元序自然地挽住江礼然的胳膊,踏进人流如织的奶茶店。
梁管事阿梁不愧是老牌管家,对时间的把控相当精准,在挂完电话的十分钟后,果真出现在了江礼然和裴元序身前。
她依旧西装革履,整个人板板正正,职业性微笑的弧度恰如其分,就差脸上写着“管家”二字了。
江礼然见人来,慌张地弹起身,生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些令人脚趾扣地的话。
“浮夸”,是阿梁的调性,她很清楚。今天元宵节,她还不想社死。
在梁管事开口之际,江礼然赶忙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挤兑出奶茶店,一路上叽叽哇哇叮嘱了一大堆。
好在梁管事还算“听话”,换下了那些夸张得一张口就掉鸡皮疙瘩的语调和敬语,转而用近似朋友的方式对待两人。
选购过程一帆顺风,没闹出什么尴尬事儿,江礼然填好单子交完定金,抬眼便瞥见裴元序正试戴着头盔。
裴元序举着那淡蓝色的头盔看过来:“我也买个头盔怎么样?”
“想让我载你?”江礼然笑着朝她走去。
“嗯。”裴元序应一声,转头将头盔放回架子上,“等你考完驾照,学会载人了,周末我们可以去临江大道那边玩。”
正欲转身,肩膀骤然一沉,江礼然把下巴抵在她肩上,淡香混着潮湿的气息拂来:“那你也帮我挑一个。”
望着前方那一列列头盔,裴元序僵直着身子,没敢去看她,只任由她猫似的挂在自己身后。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裴元序温声问。
江礼然故意用下巴在她肩上蹭,反问:“你要买什么颜色的?”
裴元序依旧保持着不动的姿势,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要跟我一样的?”
“都可以,看你。”江礼然嘴里终于吐出句实在话,但又跟随便没两样,且头还是不依不饶地贴着裴元序的肩。
见她不肯离去,裴元序咕哝着:“你这样我怎么选?”
江礼然头一歪,唇几乎要触碰到裴元序的脸,“不可以吗?”
距离太近,恍若一偏头,她的唇就会贴上来。
裴元序只好微微扯开身,手往后一撩,拉开距离。
“肩膀有点累……”
“好吧~”江礼然总算直起身,放过了她。
机车选的黑白配色,对头盔的颜色搭配要求不高,裴元序悠然地走过货架,眼神扫着那一列列锃亮的头盔,江礼然则跟在她身后。
“选同款系列不同色的怎么样?”裴元序回头问,“这有个薄荷绿和樱花粉。”
“不要。”江礼然撇嘴嘟嚷,“又不是选发夹,那个像幼儿园小朋友的玩具。”
裴元序指向另一个:“那这个?”
江礼然摇着头,长“嗯”一声否定。
“这个?”裴元序抱起第三个头盔晃悠,“颜色多,涂鸦也好看。”
“那个像秋秋会戴的。”江礼然还是拒绝。
“……”裴元序对她无语至极,“那你想要哪个?”
江礼然跑到裴元序身后,头搭在她肩上撒娇:“你帮我选。”
这下,裴元序总算反应过来了,这家伙就是故意逗自己玩的。
“那就要之前那个。”裴元序板着脸,伸手去拿货架上的头盔,“你戴薄荷绿,我戴樱花粉。”
看江礼然又要开口,裴元序抢先说:“不许拒绝!”
“好吧~”
展示镜前,两人戴上头盔,江礼然透过镜面看向裴元序,裴元序正扣着卡扣,脸被那抹樱花粉衬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歪头,头盔轻碰上裴元序的,“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戴的情侣款?”
“本来就是同系列的……”裴元序调整好头盔带子,缓缓抬头。
却又在对上镜中身旁的的视线时,避开了交汇。
江礼然刻意问她:“你觉得不像?”
“像什么?”裴元序声音发颤,低垂着眸子,身旁人愈发靠近她,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她藏在头盔里的脸上。
“你知道的。”
这一句让裴元序发愣,心流涌动。
隔在她们关系中间的那层纸,似乎越来越透明了,朋友与恋人的界限一遍一遍被模糊。
江礼然这么正大光明地撩拨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春节那天打趣式的询问,到今晚她说“讨厌我就是暗恋我”。
她猜测,江礼然现在,估计早就看穿了自己知晓她心意的事。
或许她该……推开那条界限,纵身一跃。
可她不能,至少不能是在许意回来的这个节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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