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陈训宇主动刷了碗,然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讨论了一会儿案子的细节。这个案子热度比较大,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公开审理,关寒会带陈训宇去旁听。
大概三点多的时候,陈训宇离开了关寒家,大门关上的瞬间,他突然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像这样在一个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吃一顿饭,坐在沙发上聊天,还不是孤身一人,他很久没感受过了。以后还会再有这样的体验吗?会持续多久呢?如果陪着他的人是关寒……
不可能是关寒,他们都是男的,刨去这一点不说,他也根本够不到关寒,如果是高钧明的话,也许还能试试。
操啊,陈训宇摇了摇脑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的阳光穿过皮肤骨肉,层层削弱,最后轻灼着陈训宇的心脏,那感觉竟然温暖地让人有些难耐。
他懊恼自己最近失了斗志,渴望起了安逸的生活,竟然还把自己的学长,自己的代教律师当成幻想对象,真该把银行卡里的余额打印出来每天看着。
周一很快到了,开庭的这天,关寒和陈训宇在法院门口碰上了吴庆海的律师段鸿,他刚从车上下来,关寒认出了那辆车,是那次跟踪吴庆海时,他司机开的。
吴庆海的司机下来给段鸿开的门,他戴着口罩和白色的手套,像是电视剧里的装束一般。关寒对段鸿也有所耳闻,和他一样,是个为钱服务的人精,虽然出庭的只有段鸿一人,但他背后站的是吴庆海的六人律师团。
段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略了陈训宇和他打招呼,直接进入了法院。
上午九点钟,吴庆海敲诈勒索案正式开庭审理。
各方就位,审判长开始宣读开庭开场白:“启川市南城区人民法院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七十四条,在这里公开开庭审理启川市南城区人民检察院公诉被告吴庆海敲诈勒索一案。现在开庭。”
法槌敲响。
这是陈训宇第一次亲眼见到吴庆海,他作为刑事案件的被告人,已经被羁押了起来,现在左右站着两个法警。
他比陈训宇想象中要老一些,吴庆海早年一手创办起宝龙集团,却为自己的妻子设计出这样的圈套,再加上出轨家暴,听着他折腾的斑斑事迹,会觉得这是一个不好惹的狠人恶人。但实际上他的外表看起来就和普通的五十几岁男人一样,头上甚至已经有了几簇白发。
曹怀艺就困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困了十几年。
上午快12点时,审判长宣布了休庭,并另期宣判。
关寒和陈训宇都觉得判决结果和他们预想的不会有太大出入了,但等宣判结果出来后,吴庆海肯定还会提出上诉。不过只要他们没有新的证据,一般都会被驳回。
出了法院,关寒开车带着陈训宇去正海律所,这几天关崇岭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现在官司打完了,无论关崇岭要他撤伙也好,甚至解聘也罢,他都做好了准备。
唯一顾虑的是,陈训宇怎么办?
陈训宇这次坐了副驾驶,关寒犹豫着开口道:“小陈,律所的周俊才律师你还记得吗?之前在律所也见过几次,他能力也过硬,在正海的时间比我还长,你以后跟着他怎么样?”
陈训宇听了把脸偏了过去,他怕自己现在的脸色太难看,让关寒为难。
但他又实在做不到真的无所谓,他知道关寒可能会面临被解聘,而自己一开始被导师推荐来也是奔着正海的招牌而不是关寒,所以关寒为他安排好以后的代教律师,很贴心,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你确定要离开正海了吗?”陈训宇故作轻松地说。
关寒说:“**不离十吧,早晚的事,不管曹怀艺的案子判决结果如何,视频已经发出来了,关崇岭肯定接受不了。”
陈训宇又问:“你以后准备去哪个律所?”
“我想自己干。”
“那我跟着你,”陈训宇几乎脱口而出,“行吗?”
关寒把车停进地库,熄火,解开安全带一气呵成,“跟着我什么保障也没有,耽误你了,放心,我能让你继续留在正海实习。”
陈训宇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他很想打开天窗直接问关寒,是真的怕耽误自己还是怕自己拖累他。如果是前者,那他马上就可以打消关寒的顾虑,二话不说地和他走。
但关寒已经拒绝他了,他和关寒算什么?最攀亲也不过师兄弟而已,他不该再往下纠缠了。
陈训宇跟在关寒后面,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锁,眼神也阴恻恻的,一个无法再回避的问题挡在了他眼前。
为什么关寒总是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一开始明明是讨厌他的,关寒为了钱帮恶人辩护,还美其名曰说是实现正义的必经之路,他脾气起伏不定,不高兴了就骂,高兴了就逗两句。关寒只是又一个刘思锐罢了,只不过他更懂得矫饰自己。
陈训宇盯着关寒白皙的后颈和短短的发茬,眼前这个男人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本来算不上太高,但他有一颗巨小的头和陈训宇一巴掌能包下的脸,再加上肩宽腿长的,比例惊人,人形衣服架子似的,披块抹布都好看。
陈训宇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明明讨厌关寒,明明和他不是一路人,却连他的背影都觉得很漂亮。
而且他还是个男的!陈训宇大叹一口气。
关寒一回正海,所里的职工和律师们都极力避免和他对视,只有林菲达一见关寒来了,赶紧跑过来把他拉到了茶水间。
林菲达的表情有点为难,关寒安慰道:“没事,有什么你说就行。”
对林菲达来说,关寒是她的上司,是启川律界的风云人物,还是个帅地很直白的大帅哥,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是她来和关寒说这些话。
“小关律,关律他,他把你的办公室清理了,你的东西周哥让我收起来了,都在我工位旁边,你随时去拿都行。”
陈训宇担忧地看着关寒的侧脸,关寒没想到关崇岭这么着急,这么不体面,他对林菲达笑着点了点头,“小林,谢谢你。在正海共事这几年,我有时候严肃了点,但我知道你的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你要再自信一点,以后江湖再见了。”
关寒轻轻拍了拍林菲达的肩膀,正准备走,林菲达叫住了他,“小关律,你等等,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陈训宇自觉地要离开茶水间,关寒抓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小林你直接说吧。”
林菲达咬着嘴唇,抬眼看了看陈训宇,她当然也看了网上传的关寒和陈训宇的视频,她觉得网上说他们俩是那种关系都是无稽之谈,但她又莫名觉得陈训宇看关寒的神情很不一样,而且很明显,关寒也没把陈训宇当外人。
林菲达又转过头去看茶水间门外有没有人,她纠结着开口道:“大老板去年不是一直在海外帮一家企业做法务吗?好像就是吴庆海的宝龙集团,有次他打电话我听到了。关律,你这次接的曹怀艺的案子真的太难做了。”
关寒挑了挑眉,关崇岭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地很好,关寒也无意去打听,所以一直不知道关崇岭提供服务的对象就是吴庆海。
难怪关崇岭连面子工作都没做,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我知道了,小林,这些事你以后在正海不要提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关寒去了关崇岭的办公室,人不在,他直接找人事交接了事务,就离开了正海。
陈训宇抱着关寒的一箱物品跟在后面,不算重,关寒伸手要接过来,陈训宇不理他。二人在电梯轿厢里,封闭又安静的环境,陈训宇抱着箱子,关寒揣着手靠在一边无语地看着他。
“你别搞得我跟个奴隶主似的。”关寒有点伤脑筋。
陈训宇也不看他,淡淡道:“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吴庆海和关崇岭既然是一伙的,关寒一下就得罪了两方,以后就算他在启川开自己的事务所,也都要避开这两人的势力范围。
“你怎么老问,皇上不急太监急,”关寒啧道,“我和周哥说了,他出差去了,后天下午能回律所,到时候你去他那儿打个招呼。”
陈训宇一听关寒还在把他往外推,气地脑袋都快冒烟了。电梯门一开,就跟个点着的鞭炮似地冲了出去,他腿本来就长,又走地飞快,关寒在后面摸不着头脑。
“你吃火药了?是,我是突然离职了,没和你通气,但这不是没办法吗?下家我也给你找好了,不会影响你的实习进度,再过两个月你的执业资格也能批下来了,你还有啥意见?”
关寒打开后备箱,陈训宇把箱子放了进去,一把按下盖板,动作带着气。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陈训宇转过身,和关寒面对面挨地很近,关寒的脸微微抬起,地库的灯光从侧面打来,映照着关寒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面渗出了丝丝汗水,亮晶晶的,他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鼻尖在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两片饱满漂亮的唇微张着,眼里透露出不解。
陈训宇的胸膛起伏着,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关寒的脸。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明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他却不敢去看。
关寒的目光在陈训宇脸上梭巡,不明白他在使什么性子。
“没有你就给我起开!”关寒伸手去拍陈训宇按在后备箱上的手,“我不欠你什么,你犯不着在这儿和我撒气。”
陈训宇反抓住了关寒的手腕,他锢地有些用力,关寒不快地皱起了眉。
“你他妈要干什么!”关寒低吼道。
陈训宇看见关寒吃痛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收缩了一下,他不想弄痛关寒,但他也舍不得松手,只要再使力往胸前一带,就能把关寒抱在怀里。
但那又算什么呢?说明了什么呢?
为什么会想要紧紧抱住眼前的人,甚至想亲吻他那漂亮的唇,让他再也推不开自己,再也说不出那样惹人生气的话。
是喜欢吗?他喜欢关寒?
陈训宇像是被这个答案灼伤了,他瞬间放开了关寒的手腕。关寒本来心情也不太好,谁被赶出公司还能高高兴兴的,他一直耐着性子和陈训宇说话,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得寸进尺。
陈训宇刚放开关寒,左脸颊就挨了一巴掌,不太重,但也不轻了。
“你自找的,滚。”关寒转身跨进了驾驶室,扬长而去。
陈训宇还留在原地,手掌还残留着关寒皮肤的触感,他闭上眼睛,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没有多痛,但非常难耐。
关寒开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看得出陈训宇有些反常,相处这些天,他觉得陈训宇不是那种斤斤计较没有格局的人。关寒反思自觉没有苛待他,难道陈训宇真是想跟着自己干?不过就算他想,关寒也不会同意,陈训宇还年轻,一时冲动,但关寒不愿意,也不能坑他。
这一场不愉快的分别后,关寒和陈训宇都没再联系对方,失去了正海这条纽带,他们没有可以再联系的理由。
放暑假后,陈训宇跟着周俊才在正海实习,他现在和全职律师没什么差别,周俊才接的民事案子很多,忙不过来的他都交给陈训宇去处理,需要出庭的时候他才找陈训宇拿资料去看。
关寒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这是陈训宇希望的结果,他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白天上班,晚上有空就写论文。
这才是他该做的事,陈训宇每天这样告诉自己,日子似乎也恢复了认识关寒以前的模样。
他不敢再去想关寒,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不敢想却每天都想了千百遍。他甚至为关寒开脱道,关寒毕竟还没有坏到刘思锐的程度,他不能擅自把关寒比作刘思锐,这样对他不公平。
但最后还是绕不过两个问题,第一是关寒和他在现实层面的差距,以及最重要的,他们都是男人,关寒是不可能喜欢他。
陈训宇就像是在一条死胡同里反复地走,明知道那头是死路一条,却又忍不住心存侥幸地去确认。
他能做的只有让时间冲淡他对关寒那难以启齿的感情,如果关寒知道了自己居然被一个男的喜欢了,该有多恶心,一想到这里,陈训宇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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