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两人也是在家吃的，关寒叫的外卖，两个人就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饭菜搁在矮桌上，边看电视边吃饭。这种居家生活别说陈训宇好久没过过，关寒都觉得陌生。
他在正海时，每天最早都是晚上九点才离开律所，尽管有时候工作没那么急，关寒也不会早点下班，回来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所里。
关寒挑了一部不会出错的电影看，陈训宇只顾着看关寒，他现在也不藏着掖着了，小年轻，根本收不住。
关寒也懒得点破他，他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心想，看吧看吧，哥都经历过，多看几天就不稀奇了，而且同住一个屋檐下，可能产生矛盾的地方多了，到时候陈训宇就能知难而退了。
陈训宇真是快把关寒的脸盯穿了，越看越觉得怎么这么好看。
都30岁的男人了，脸颊却还有肉，不似皮贴骨一般，鼻子长地尤其妙，鼻梁直挺鼻尖微翘，下唇略微厚些，嘴角带点自然上扬的弧度。
不过精髓之处还在于关寒那种漠然的神情，不带一丝谄媚，不屑卖弄自己的皮囊。
陈训宇突然读对关寒说：“寒哥，等会儿你能帮我洗个头吗？”
关寒：“？”
“医生说伤口不能沾水你当耳边风啊？”关寒用筷子敲了敲陈训宇的碗，提醒他别光看男人了，赶紧吃饭。
陈训宇扒拉了两口，含糊着说：“就是不能沾水才让你帮我嘛，我昨天就想洗了，不洗我难受，求你了寒哥。”
“自己去楼下找个理发店洗。”关寒打发道。
陈训宇嘟囔道：“要是理发店不给洗呢？”
“那你就给我消停着，不干不净一阵儿怎么了，反正也没人看你。”关寒说了才意识到，现在陈训宇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男也为悦己者容，他可不得讲究点儿吗……
陈训宇鼓起勇气耍赖道：“寒哥你就帮帮我吧，等我手好了我也帮你洗，天天洗随叫随到。”
“滚呐，”关寒心说你倒是想，“手好了就给我搬出去，洗个屁洗。”
陈训宇听关寒让他滚了，顿了顿，小声地说：“嗯…我知道了寒哥，桌子等会儿我收拾。”
陈训宇本来就不是真的脸皮厚的人，相反，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他敏感又识趣。
他想如果自己和关寒是平等的，是不是就不用这么别扭，不用耍这些伎俩，而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和关寒说自己喜欢他，想追求他，就算被拒绝了也不害怕，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
陈训宇暗下决心，他必须要快点成长起来了。
关寒看他那蔫吧的样子，心里很想笑，真挺有意思的，什么都写脸上一点儿不需要人猜。
关寒笑道：“谁要你个独臂侠收拾，菜都凉了，赶紧吃吧。”
陈训宇单手吃地还挺欢，用嘴去就碗，关寒感觉就像养了只大狗似的，心里有一种老父亲看宠物吃饭似的怪异满足感。
一高兴，关寒就容易心软，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往书桌那边走，“吃完了歇会儿，然后下楼把垃圾扔了。”
陈训宇立刻应道：“好。”
“回来我给你洗头。”关寒随意道。
陈训宇一听，耳朵都竖了起来，关寒怎么这么好，又想去抱着他了，但他只能极力克制，最后只腼腆地嗯了一声。
关寒一时冲动答应地爽，和陈训宇两个傻站在浴室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逞能。
这怎么洗？关寒自己不做饭，一是太忙，二是他确实不擅长这种手上功夫。陈训宇太高了，低着头关寒又看不见伤口，让他坐马桶盖上，可是这样又容易打湿左手的石膏。
最后想来想去，只能让陈训宇躺着。
显然，陈训宇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建议道：“寒哥，我躺着你帮我洗吧。”
“躺哪儿？”关寒家的椅子都有软包，沾不了水，不能拿到浴室来。
陈训宇垂下眼睑，目光停留在关寒的大腿上，关寒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狼子野心啊，还想躺他腿上，“你给我滚浴缸里面去！”
陈训宇大概知道关寒要怎么帮他洗了，浴缸里面是干的，关寒平时很少用。陈训宇脱鞋跨了进去，他盘腿坐了下来，关寒在浴缸边沿垫了一条厚毛巾，好让陈训宇的后脑勺搭在上面。
不错不错，刚刚好，关寒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他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哪块一定不能沾水，纱布一点都不能打湿，伤口周围的一圈也不能打湿。关寒拿起莲蓬头，水开地很小，一点一点地慢慢浸湿陈训宇的头发。
潺潺水流掠过头皮的触感很舒服，但陈训宇觉得关寒的手指抚过皮肤的感觉更温柔，关寒确实很小心，动作笨拙却轻柔。
陈训宇仰视着关寒，他眉头微蹙，神情认真地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一份棘手的案情介绍。
陈训宇觉得这样的关寒也可爱地要命，在意识到自己居然觉得一个30岁的男人可爱后，陈训宇突然有种认命的感觉。
就好像是注定会遇到关寒，喜欢上关寒，他回想起第一次在君格酒店遇见关寒，其实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关寒不一样，就好像预感到他们会有故事一般。
陈训宇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话：凡是在理智中的，无不先在感性之中。他现在非常明确自己喜欢关寒，而且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有端倪的。
说他是见色起意也好，玄学也罢，但事实就是，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他的理性还绝对压制着他的时候，内心就已经有个微弱却不停歇的声音在说：你喜欢这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越来越喜欢他，爱他，他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关寒第一次当Tony，还是给脑袋有洞的陈训宇，给他累得一脑门汗。
他这儿手忙脚乱的，无意间却瞥见陈训宇看他的眼神，浴室暖黄色的灯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眼下的卧蚕微微凸起，带着笑意。
男人长地帅了就是这样，看狗都一副深情样儿。
关寒不惜把自己比作狗也要在心里洗刷陈训宇一番。
关寒虽然嫌弃，职业病和强迫症却让他洗头也洗地很认真，仔仔细细给陈训宇洗了两遍，甚至还上了护发精油。
“跟养条大狗似的，还得给你洗毛。”关寒用毛巾轻轻地帮陈训宇擦干头发。
陈训宇开心地笑了起来，“寒哥，你对我真好。”
“你别老说我对你真好，我怀疑你是不是在催眠我，给我下套呢？想我对你更好？”
关寒从盥洗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插上电。
“寒哥，不用给我吹了，等会自己就干了。”陈训宇说。
关寒没理他，“干不了，家里空调24度，老实呆着。”
陈训宇享受着关寒给他吹头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幸福地都害怕被老天知道。
刚吹完头发，关寒放在盥洗台的手机响了，关寒把吹风机搁下，接了电话，“喂您好。”
陈训宇看关寒叉腰站在盥洗台前，咬着嘴唇，皱着眉头，“嗯…嗯嗯，好的，好的，辛苦了。”
“怎么了寒哥，是不是交警同志让我们去处理事故了？”
“是，”关寒转述道：“他和我说了肇事司机的基本情况，他是一个化工厂里的车间工，一个月前确诊了脑癌，他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早年和前妻离婚了，女儿跟的女方。交警还调查了他的车辆，刹车制动没问题，目前只能猜测他的动机是得病后报复社会。”
“那他和你之前接的案子没关联吗？”陈训宇跨出浴缸，走到关寒面前，把头顶的灯光全挡住了。
关寒叹气道；“这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确定，过两天等肇事司机那边的人到了，我们去交警大队一趟。”
“我和你一起。”
关寒走出浴室，“你是司机，当然要一起。”
陈训宇跟在后面，洗完头他觉得整个人清爽多了，“寒哥，你的洗发水好香，有你的味道。”
关寒臊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去去去，什么我的味道，别瞎说。”
陈训宇觉得关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使坏故意又说了一遍：“真的是你的味道，之前我也闻到过，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你在我周围。”
关寒之前老听律所的姑娘们吐槽，说有些男的自以为很会撩，其实特尴尬，现在关寒真有点感同身受了。
“你之前谈过恋爱吗？”关寒突袭陈训宇。
陈训宇有点懵，还很害羞，几秒的时间，他想了好几个问题：关寒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他察觉到自己喜欢他了？如果实话实说没谈过是不是显得自己很没魅力？到底说谈过还是没谈过啊？
“谈…当然谈过啊。”他耳朵都急红了。
关寒嗤笑道：“那真是难为你的前任们了，听哥一句，少说话，把嘴闭上还能当个哑巴帅哥。”
果然，没人能对关寒使坏成功，倒是关寒能把他怼地无话可说。
“那你呢，寒哥，”陈训宇借着话茬问，“你谈过几段？”
关寒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冰水，拧开盖递给了陈训宇一瓶，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随便放的什么内容，谁也没在意。
关寒故意夸张道：“哟，那挺多了，哪儿能记得数儿啊。”
陈训宇咽下一口冰水，感觉透心凉，“那她们，她们是不是都很漂亮？”
“还成吧，其实你这长相，要是个小姑娘，也能挺好看。”关寒觉得，要是告诉陈训宇自己喜欢男的，甚至他还见过自己的前男友高钧明，那这小子估计今晚要孤枕难眠了。
陈训宇小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说他像小女孩儿，那时候他总是觉得烦人，但现在他却真的有点希望自己是个姑娘，至少性别对了。
陈训宇又试探道：“其实我觉得感觉对了，性别没什么关系的，我不恐同。”
关寒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觉得陈训宇是来给他说相声的，怎么这么让人乐呵呢这玩意儿？他一个高中就知道自己是弯的的人，还用这小子来教育？
关寒实在是憋不住了，转过头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转过来自然道：“哦，是吗，那你思想还挺开明的。”
“嗯，现在年轻人都能接受的，没什么大不了了，关上门都是两个人过日子。”
陈训宇甚至想给关寒科普一下，他觉得关寒应该不了解这个概念，要是能让他慢慢接受就好了。
关寒故作疑惑不解，向陈训宇放了一个大招，他眯起眼睛说：“嘶，那男的和男的，要怎么上|床啊？”
这下好了，刚弯不久的新手小陈卡机了，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儿。他其实也不是太清楚，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大概好像……
“就就那样呗，一个上一个下。”
是不是这样啊？陈训宇焦眉愁眼的，他心里也打鼓。
关寒不准备放过他，他都多少年没这么乐过了，身边不是同事就是客户，这不得逮着玩玩儿？
他还真一本正经道：“那能舒服吗？俩男的，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新鲜的？”
陈训宇的内心在尖叫，这怎么说啊！
不久之前同样想法他也有过，那时候他还觉得俩男的恶心呢，其实现在他也没觉得好到哪儿去，只是关寒不一样，关寒和恶心没一点关系。
陈训宇琢磨，关寒至少还没说恶心，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排斥？
他故作镇定地回道：“你问我，我上哪儿知道去，反正我有个朋友说挺舒服的，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
“哦，”关寒意味深长地应道，“反正我接受不了。”
这是违心话，但关寒不想让陈训宇有所期待，既然不可能，就早点说明比较好，对方也能及时止损。趁陈训宇还没有太上头，趁这层窗户纸没捅破，大家都体面。
陈训宇的指甲扣在肉里，他感觉客厅的灯光都暗了许多。
“正常。”他淡淡评价道。
是啊，多正常，喜欢上关寒的自己才不正常吧，想抱着他，想成为他的依靠，想每天醒来看到的是他。
关寒如果知道了，会觉得很恶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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