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交警通知说肇事司机那边有人来了,这天上午,关寒带着陈训宇去了南城交警大队。
肇事方来处理事故的是肇事司机的舅舅,七十多的老人了,要给侄儿收尸,还要来处理赔偿的问题。
关寒索赔了十万三千五百六,有零有整,精确地很,每笔钱他都出具了账单,主要是车的损失,后续的医疗养护费用,精神损失费他都没提。
作为一个老油条律师,关寒当然知道一开始要尽量索赔高一点,但他听交警描述肇事者的情况,好像并没有什么财力,他也不愿去打穷苦人家的主意。
肇事司机叫曾伟,他的舅舅和关寒陈训宇一起坐在调解室,老人一脸疲惫,看起来是匆忙赶来的,关寒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擦汗。
办案的交警说道:“根据曾伟死后法医的尸检报告,他驾驶时血液里的酒精含量不低于50毫克每毫升,属于酒驾,但没达到醉驾标准。鉴于曾伟有酒驾行为,且暂时不能排除他主观故意造成事故的可能,保险赔不了。老人家,您侄儿有什么遗产吗?”
老人神色无措,慌道:“警察同志,我也不清楚啊,我们都好几年没怎么联系了。哦哦,他好像是在那个,是叫智兴化工是吧,那个厂里上班,厂里分了房子的,把那个房子赔给你们吧。”
关寒本能地担忧道:“他生前患癌了,那房子还在他名下吗?有没有卖掉?”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人叹气道。
交警对关寒建议道:“这个需要你们去法院申请查一下了。”
关寒礼貌道:“警察同志,办案了辛苦了,我会去查的,我就是律师。因为我职业的关系,所以我怀疑曾伟会不会和我之前接的案子有关,动机会不会是打击报复?麻烦你们多留意一下他的人际关系。”
交警点头道:“分内事。”
关寒和陈训宇出交警大队时,才过了半个多小时,原本以为要扯一阵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目前看来,曾伟真的是酒驾,或者受患癌的影响,随机报复社会?”陈训宇问道。
关寒若有所思道:“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好,省得我再去提防着。”
“你这两个月跟着周哥做事,感觉怎么样?”关寒和陈训宇走在路上,今天不是很热,也不太晒,还有微微的风拂过脸颊,挺舒服的。
陈训宇想了想,说:“挺好的,周哥很忙,怕我跟着他到处跑太累了,一般都把我留在所里帮他整理案卷,写各种文件之类的。”
“其实你不喜欢这样吧,”关寒直言道,“不能见委托人当事人,也不去两院跑程序,怎么能成长呢?”
关寒说的没错,陈训宇确实更喜欢之前跟着关寒到处跑的实习模式。
他笑笑道:“可能我现在能力确实还不够吧,你之前给曹怀艺案举证的时候能让我也参与进来,谢谢你寒哥,你对我真的很好。”
关寒:“……”
“你快毕业了是吗?论文写了吗?”关寒问道。
陈训宇道:“还有小一年呢,论文初稿写完了。”
关寒点了点头,“伤养好了就回正海去吧,我跟周哥说说,让他以后出外勤也带着你。”
经历了车祸的事,又和关寒住了快一星期,陈训宇差点都忘了自己还得回正海实习。可是他真的不想离开关寒,关寒和正海不对付,他总觉得自己去正海是背叛了关寒,还没名没分呢,就想着对关寒尽忠了。
他问道:“寒哥,你之前说你想自己干,你要成立自己的事务所吗?”
关寒如实道:“本来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被SF社发的那视频闹的,办了也只能叫个人律师事务所。”
陈训宇马上就懂了,那条视频对关寒的风评影响不小,关寒想自己开事务所,就需要吸纳其他优秀的律师同行。现在律圈里差不多都知道关寒被SF社发出这种视频,是因为得罪了吴庆海,离开正海是因为得罪了关崇岭。
关寒本想靠曹怀艺案站住脚跟,但视频一发,本来严肃的事情被娱乐化了。业界律师们抱着看乐子心态的更多,就算有观望着想投奔关寒的,也打退堂鼓了。
陈训宇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毕竟自己在视频里一把把关寒扛起来了,不太像话。
“要不你先找个案源不错的律所先呆着,等再办几个案子,证明证明你的实力,再考虑自立门户的事。”
该说不说,陈训宇有时候还真是很通人性,关寒最近也正考虑这事。
关寒淡淡道:“嗯,有几家律所联系我了,我还在看。”
“嗯,你想好了跟我说说选了哪家,我试试能不能过去实习。”陈训宇自然道。
关寒停下了脚步,面对陈训宇严肃道:“你要干啥?我跟你说你别犯病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正海实习,你有点数没有?”
陈训宇也看着关寒,认真地问:“那你又为什么要离开正海呢?”
“我那是被关崇岭赶出来了,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关寒啧道。
陈训宇清晰道:“如果你不帮曹怀艺,就不会被赶出来了,但你还是选择了帮她,你帮她收集证据,帮她去检察院法院提交材料,你做这些甚至一点都不避讳关崇岭,你早就想离开正海了是不是?寒哥,你不想在一直在关崇岭底下,不想只能按照他的规则接案子办事。你说现在不是好时机,因为视频的事,没有同行会愿意来你办的事务所,寒哥,我愿意,你开不开事务所,我都愿意跟着你做事。不为别的,就因为我认可你的能力,你真的很牛|逼寒哥。”
关寒听陈训宇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有点小惊讶,惊讶原来这小子心里都门儿清,还被他最后说什么你真的很牛|逼搞得心里喜滋滋的。
在男人看来,牛|逼是对他们最高的评价,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别人发自内心的崇拜,更别说他还知道这个人喜欢自己。
关寒故作烦恼地撇了撇嘴,手插裤兜里往前走了,“还挺能叭叭,你愿意我就得要你吗?你也太霸道了吧。”
“寒哥……”陈训宇这下嘴又笨了,每次关寒说不要他,要他走这样的话,他就不知道怎么挽留,他没有筹码,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每次都抱着关寒撒娇耍赖。
关寒心里也很纠结,他一方面担心陈训宇是因为喜欢自己,才盲目地想跟随自己,另一方面又觉得不该把陈训宇想地这么傻,他都24了,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这时陈训宇的电话响了,“喂,辛姐?嗯我没事,真的吗?恭喜你啊!啊…行,那我下午过来再联系你,好,再见。”
“寒哥,”陈训宇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师姐下午让我去她那儿一趟,你和我一起吧。”
“为什么?”关寒撩了一眼。
陈训宇道:“她的事务所今天开张了,去看看吧,也不掉块肉。”
“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关寒觉得人家也没邀请他,不太好意思。
“去嘛,寒哥。”陈训宇晃了晃关寒的胳膊。
“说了不去。”
陈训宇叹了口气,突然用右手捂着脑袋,五官都挤在一起,小声叫道:“嘶——我这头怎么又疼了呢,好疼啊寒哥。”
关寒:“……”
关寒咬牙道:“找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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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差不多也到饭点了,两个人却很默契的都没有提在外面吃午饭,哪怕回家也是点外卖,他们也还是回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关寒觉得有陈训宇在,这套房子真的像一个家了,也许是他一个人太久了,确实需要一些人气儿。
关寒提前点好了午饭,放在门口的,进屋后,两个人又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解决完了午饭。
关寒答应去陈训宇的师姐辛秋容的事务所看看了,一是他受不了陈训宇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二是听陈训宇说了辛秋容的名字。
辛秋容是于良白的博士生,虽然按届数,关寒能算得上陈训宇和辛秋容的师哥,但辛秋容其实比关寒还大两岁。
她在学术界颇有建树,硕士毕业后就进了其他城市的一所高校任教,任教几年后,又考了于良白的博士生,现在居然折腾起了法律业务。
关寒挺佩服她的,也拜读过一些她关于法理学的论文,辛秋容在高校任教几年,在学术界也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又突然放弃此前积累的一切,转做职业律师。关寒很佩服她这种人生态度,因为设身处地,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大概两点多的时候,陈训宇带着关寒来到了辛秋容的事务所。
路上,关寒一度怀疑陈训宇在骗他,借着去师姐事务所的由头要把他骗到哪个小巷行不轨之事。
但看着陈训宇胳膊吊在脖子上,脑袋缠绷带的衰样儿,关寒打消了这个疑虑。
在穿过两栋间距狭窄,差点让从陈训宇卡在中间的居民楼的时候,关寒彻底绷不住了,“这是去哪儿?你是不是路痴找错了啊?”
“没错没错,这是抄的小道,就快到了!”陈训宇自信道。
总之,关寒被带到了这里,他抬头一看,招牌上确实写了几个大字:重义律师事务所。
如果不是这几个字,任谁来看这里都是一个居民楼下面的便利店。
门面的卷帘门都拉下来了一半,关寒叉腰站在门外,望向陈训宇的眼神分明在说:你敢耍老子?
卷帘门很快从里面被拉开了,哗啦哗啦的,动静不小。
辛秋容从卷帘门里钻了出来,她穿了一条看起来很舒服的衬衫裙,脚上踩着一双帆布鞋,脸上还有午睡留下的印记。
“训宇小师弟!你来啦!”辛秋容的声音充满活力朝气,一点也不像30几岁的人。
陈训宇笑着介绍道:“辛师姐,这是我的实习代教,关寒关律师,他也是于老师的学生。”
关寒又露出了他那无懈可击的商业笑容,伸手道:“辛前辈,久仰大名。”
辛秋容和关寒握了握手,笑道:“你好你好,我是辛秋容,哇,真是比电视上还帅诶,这皮肤这五官,简直不像个真人了。”
关寒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的弧度更弯了,道:“辛律也很漂亮,我拜读过您的论文和专著,学术功底深厚,今天一见,果然才貌双全,实在钦佩。”
陈训宇好久没见过关寒这套完美的社交组合技了,他想起最开始到正海去见关寒的时候,那时候觉得关寒对曹怀艺的嘴脸要多虚伪有多虚伪,但现在他见过了关寒私下的样子。
外人眼中八面玲珑的关寒,会叫自己滚,会心软带自己回家住,会给自己准备衣服和早饭,甚至还会给自己洗头,陈训宇一想到就觉得有种无以言表的满足感,把他的心填地满满的。
辛秋容拿墙边的铁棍把卷帘门全撑上去了,她伸了个懒腰,招呼关寒和陈训宇进来。
“快进来吧,我给你们拿饮料。”
陈训宇说:“辛师姐,不用了,我们喝矿泉水就行。”
这里面倒是比外脸儿看着好多了,好几个门面打通了连成一起,面积大概有两百平左右。窗台上摆了很多绿植,右边靠墙处有一个下半是原木,上半是玻璃隔成的会客厅。大厅放置了五六张办公桌,样式都不一样,很有设计感,排布的位置随意又讲究,既保证了独立性又让每个座位的人便于交流。
整个事务所的装修风格就像家一样,还是挺温馨的那种。
“辛律,现在事务所有几个律师了?”关寒问道。
辛秋容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冷泡茶递给了关寒和陈训宇,她笑着回道:“现在就我一个,你们要来吗?关律,我听说你从正海撤伙了?”
说地客气是撤伙,其实是被撤了……
陈训宇不想看关寒为难,于是转移话题道:“辛师姐,事务所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辛秋容一听,突然拿起桌子上的太阳伞,把伞柄抽了出来,当做剑的样子挥舞了几下,语气夸张道:“对啊,重义重义,我开这个事务所就是为了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关寒和陈训宇都看楞了,随后又笑了起来,虽然这番话挺中二的,但辛秋容有一种独有的人格魅力,特别能把自己的积极阳光感染给别人。
“辛律,看得出来你很有职业热情,但是你有没有考虑案源和律所收入的问题呢?”关寒笑着问道。
辛秋容一巴掌把伞柄拍了回去,道:“我接的案子大概都不会太赚,我也不是奔着钱开的这个律所。但我绝对不缺案源,因为这世上永远有不平的事,永远有需要帮助的人,只要找到我了,我就会竭尽全力帮他们讨个公道。”
“而且,”辛秋容指着门外道,“这个小区外面不远就是启川市高级人民法院啊。”
原来如此……
关寒被陈训宇带路带晕了,都没注意这里的地理位置。法院就在不远处,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近水楼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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